第十八章 追根究底
“唉,先大伯夫妻二人走得早,我就觉得吧,大操大办也是不合适,这不,也就没有知会大家伙了。” 莫刘氏随口寻了个合适的借口,急忙转了话题,拉着那衣饰华丽的妇人道:“黎家嬷嬷,这个就是我们家的铄月,您给看看,可是您要寻的人?” 到底是黎夫人的陪嫁丫鬟,跟随主人多年,处事不惊的态势倒也拿捏了几分。就算再嫌弃,再惊讶,也会面带笑意。 加之葛嬷嬷长得丰腴,笑着更觉亲和。前世她懵懂无知,可不就是被这样的笑容给骗了。 她的眼风迅速从头至尾地扫视莫铄月,很快又移到她身旁那人,忽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左右在这种小地方也碰不到什么大人物,葛嬷嬷转瞬又把目光移向莫铄月,换上了一种苦苦寻求之后的喜出望外:“像,像,这眉眼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呀。大小姐,我们找得你好苦啊。” 说完,又掩面啜泣,“呜呜,大小姐,你都不知道自从知道你可能就在此处,这一路老奴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赶紧带你一起回府,你都不知道,老爷夫人甚是挂念你的……呜呜……” 衣饰整洁,鞋面干净如新,说着这种话,未免太假。 这演技实在夸张了些,莫铄月想笑,后悔没带上扇子帕子之类,只好憋着。 她忽然意识到,其实黎容氏一早就知道她的行踪,只是她并不构成威胁,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她自生自灭。 若不是那一门婚事,想来黎容氏怎么也不会愿意接她回黎府。 现在冷静一想,真真觉得那时的自己蠢得透顶。 她再次看向李蕴旼,微微蹙眉,甜腻腻道:“相公,这…...这当如何是好?” 李蕴旼意味深长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既已嫁人,怎好独自让你回去。” 莫铄月微微一顿,很是知趣地松手,低头浅笑,装出羞赧的神态,“妾身明白了。” 她只不过想膈应一下他,没想到李蕴旼竟会配合她,令她有些意外。 李蕴旼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可若是眼神真的能杀人,莫铄月觉得,她能死个千百回。 “拙荆驽钝,行为粗鄙,若真是贵府失散多年的亲眷,我们自当亲自上门拜会。” 他虽看着莫铄月,但这话分明是对葛嬷嬷说的。 他此刻的语气是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淡凉,不怒自威。 葛嬷嬷的心里不由得地多了一丝惧怕,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这样固然是好,但老爷夫人苦苦寻了多年,甚是心焦,不如,小姐先跟老奴回府,也好令老爷夫人安心。” 她是料定了这种小地方的人,权势再大,也大不过黎府,左右就是先将人带走,谅这男的也不敢真的闹上门去。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门口的两人早就走得老远。 莫铄月回头,看见葛嬷嬷那张老脸涨得通红,红中又带点青紫,看来真的是气到极点。 有趣,痛快。 有权有势就是好,说不理就不理。 其实他方才会陪着她演那一出,她已然觉得是破天荒,直接扭头就走才是正常啊。 这才能体现强权的霸道嘛。 不然她何必要赌上身家性命拉上他,不就想一步到位,以绝后患。 “是你自己说,还是让秦继替你说?” 李蕴旼翻阅着手中的书,平静无波的面容,没有泄露丝毫的情绪,但声音,寒到极点。 “这等小事怎敢劳烦秦侍卫。”莫铄月跪地行了个大礼,“如王爷所见,小人本姓黎,是黎府嫡女,然五岁时,家母身故,被继母所不容,扔至荒野。幸得莫家爹娘收养,存活至今。之后的事,想来王爷也都知晓。” 和秦继所查不差,今日他也亲见,只是她的胆大妄为,擅自作主,让他十分不悦。 李蕴旼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见她很识相地跪着,面色稍霁,但语声还是略带淡凉:“你利用起本王,倒是很得心应手。” “岂敢岂敢,利用二字实在重了些。小人只不过是先请王爷帮一个小忙。正好,”莫铄月抬眸看他,目光澄澈如朝露,“小人也可帮王爷一忙。” “哦?”李蕴旼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凝视着她,“本王有何事,需要你相帮?” 莫铄月不紧不慢道:“比如,容淑妃的死因。” 李蕴旼亲自追捕逃犯本就令她心生疑窦,后得知路关所杀之人是宫中的一个老内官。加之何念娘说,路关是蕃族。 二十年前,皇帝成立了赑屃司,招募了各地能人异士,专察刑部、大理寺不能查之事,断其不能断的案。 其中蕃族人数最多,也最为能干。 不知是不是树大招风的缘由,十年前,蕃族之人被迫退出赑屃司,还被勒令其族之人永世不可来中原。 没多久,便听说蕃族举族迁徙出境,却并未回到原来的驻扎地,无人知其去向,至今都还是个迷。 如今,盟约尚在,蕃族之人竟是堂而皇之地入宫作案,所杀之人还是一个老弱的宦官,这样不合常理的事,莫铄月总是忍不住要仔细推敲起来。 这两日,她反复琢磨,联想到李蕴旼生母——容淑妃死后的种种流言,她大胆推测,路关或是曾涉案,或是知道内情之人。 他没有言语,面容还是平静如常,只是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幽深难测,许久才道:“一个仙逝多年的人,就连本王都不敢随意妄议,莫铄月,你好大的胆子!” 莫铄月垂眸行礼,咬咬牙,决定孤注一掷:“宠妃薨逝是大事,宫中讳莫如深,可时至今日,坊间亦有各类传闻。若非有人刻意散播,八年过去,恐怕这些深宫秘辛,早已被人淡忘。” 向死而生,若要解决目前困境,眼前这人是她最大的希望。 “这么说,”他的语声自带威严,气势逼人,“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小人只是根据路关的蕃族身份,想起了这些年流传的各种荒诞不经的说法,故而有此推论。”莫铄月略朝他低头,面容镇定:“这桩旧案,我可查明。” “内宫之事,连刑部和大理寺卿都不敢接,你一个连官衔都没有的人,要如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