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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季方南的应承,这件事章时年便不打算去理会了,只在早饭的时候提了一句,“三哥的儿子,君严回来了,现在君雅那边住着。再具体的,二哥下午会过来说明的。” 震惊肯定是有的,但是家里哪个不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谁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失态。老爷子一点表示都没有,吃了一碗炒米,夹了几筷子糟烂的鸭肉,“吃完饭快去上班。”之后就回房了。 倒是章云之多问了一句,“那孩子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是前天。” 老太太点点头,便不再继续了,给吨吨夹了张鸡蛋饼说,“天气冷,吨吨多吃点。出门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恩,我知道了,奶奶。” 上午家里照例有客人来,陈安修现在有公开的身份,也不用刻意避讳谁,老爷子喜欢拉着作陪,没事聊聊天,有时候也帮忙端端茶倒倒水的,所以陈安修这段时间认识不少以前可望不可即的人物,虽然算不上熟悉,但混了个脸熟。但这天老爷子显然不太在状态,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话很少,别人说上半天,他才回一句,如果不是陈安修在边上提点帮衬着,场面差点就维持不下去。 “老爷子今天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送人出门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这样问陈安修。 “昨晚家里孩子闹腾,老爷子可能没睡好。”陈安修一律把责任推到家里那个唯一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的人身上。 季方南是午饭后过来的,进门后就和老爷子关进了书房,陈安修大概知道他们是在说季家老三的事情,他还记得季君恒的话,这是季家不能提的秘密,他识趣地就没往前凑,送茶水的工作都是老太太自己包揽的,他则抱着冒冒回房睡午觉。 今天没人喊他,他睡到三点多才起床,冒冒比他还能睡,胡萝卜丢在一边,四仰八扎,天生带着一股豪放气概。陈安修动手把已经横着睡的冒冒调整回正常的姿势,出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昨天在酒店见过的,听章时年提过一句,叫季君严。 “这就是爷爷给你说过的,安修叔叔。” 季君严很有礼貌地起身打招呼,“陈叔叔,你好。” “你好,君严。” 季君严坐到老爷子身边,态度很亲近地说,“爷爷,陈叔叔长得真年轻,走在路上最多就是哥哥。对了,爷爷,我其他三个哥哥呢,他们什么时候能放假?我在澳大利亚都是一个人,每次听爸爸说,家里还有三个哥哥就很想回来看看。可惜之前年纪太小,爸妈不放心我一人回来。”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和二哥都结婚了,还有孩子了。你三哥还没有。” 季君严孩子一样,很兴奋地说,“这么说,我都当叔叔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当叔叔呢。”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懊恼了,“来之前不知道,我都没准备给他们的见面礼怎么办?”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你大哥二哥不会在意这些的。” 陈安修心想,果然是亲孙子啊,不到半天就这么熟悉了,如果之前不知道,光看这情景,他会以为季君严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撒娇卖乖毫无负担。 “安修,进来帮我引根线。”老太太从阳光室里出来,上身穿了件松绿色的立领小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 陈安修刚想回答呢,季君严先站起来了,“奶奶,我来帮你吧。” 章云之温和地说,“不用了,君严,你刚回来,先陪你爷爷说说话,引线让你安修叔叔来就可以了。” “不费事,奶奶,引线我很在行的。”季君严很主动地说,但显然做的和说的并不太一致,引线并不是个多难的活计,但对于第一次做的人,抓不到诀窍,显然也并不容易。 陈安修提点他说,“你先把线头捻一捻,会比较容易穿过去。” 季君严眼中的不服气一闪而逝,但扬起的笑脸依旧是单纯无害的,“谢谢你,陈叔叔。” 章云之正在做香囊,香囊里放了艾叶,冰片,藿香,薄荷,佩兰一类的药草,据说佩戴种香囊不容易感冒,她以前给陈安修寄过去几个,但陈安修一直身体不错,也没体会出什么效果,不过冒冒的床头常年挂着一个,除了那次受惊吓,冒冒倒是真的没怎么感冒过。 “奶奶的手艺真好,爸爸说他小时候的衣服,很多都是奶奶亲自给做的。” 对此,章云之只是笑笑,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季君严面带恳求地又说,“奶奶,香囊如果有剩余的话,能给我一个吗?我回去后,也可以留个纪念。” 章云之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你刚回来,去你爷爷那里休息一下吧。” 经过半天的相处,陈安修发现季君严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嘴巴甜,会撒娇,很勤快,还博学多识,老爷子的那些古玩,很多他都能说个七七八八,老爷子最*的象棋,他下得有模有样,连书法作品都被老爷子称赞说,颇见功底。 晚饭后,章云之让人收拾了房间,季君严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晚上他抱着枕头来章时年和陈安修房里聊天,当然主要是找章时年,最后在他快要歪在两人床上睡着的时候,被章时年客气得请回去了。 第二天,季君严已经和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认识了,老爷子,老太太跟前不用说,就连门口的警卫,家里的生活秘书,司机,玉嫂,凡是出现过的,他都能搭几句话。 对他这神奇的交际能力,陈安修的心情只有两个字形容:佩服。再加两个字:佩服之至。不过在第二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选择把房门反锁。季君严过来敲敲门,听里面没动静,遂作罢。 “怎么?不喜欢他?”睡觉前,章时年肯定会看一会书的。 陈安修横在章时年的腿上躺着,脚搭在床外,晃着冒冒的婴儿床,“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比我人缘好。” “仅仅是这个原因吗?”他的安修是那么没有容人之量的? 当然不是,从季君恒给出的那些不完整信息还有那人的态度,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当年季方正和秦与溪做了伤害章时年的事情,而且这种伤害还很严重,以至于到现在季家都不愿意再提起。孩子是无辜的,但强迫章时年面对这无辜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样想的,才能把伤害别人当成一件光用时间就可以弥补的事情。也许是他的胸襟不够广阔,他实在无法对季方正和秦与溪的孩子生出好感。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能出卖季君恒。 “你果然是知道了。”章时年用的是非常肯定的语气。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依照安修的脾气,他此刻一定追问: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而不是现在轻飘飘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被人看透的感觉糟糕透了,不过因为是章时年,还是可以原谅的。 章时年拿笔在书上一处做个标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你的里里外外我都了解过无数遍了,还不算了解你吗?” 类似的话,陈安修无论听过多少遍,都无法坦然面对,他跳起来,直接把人扑倒。 两人在床上翻滚着较力一番,最后以陈安修成功被人压在下面结束。章时年双手和他十指交握,低头去吻他,“有些事情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因为过去了不想再提起。” “谁喜欢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同样明白已经愈合的伤疤,没有再挖开的必要。 “我现在觉得这辈子做过的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又去绿岛把你找回来了。” 陈安修自信心膨胀到没变边地说,“如果没去找我,就变成这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 陈安修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再回去找安修,这辈子两人就这么错过了,没有安修,他也会在四十岁之后有另外一个妻子,也许是陆碧婷,也许是任何一个外人眼中足以匹配的女孩,生活照样进行,但没人会像安修这样,带给他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告诉你一个秘密。”章时年故意趴在陈安修的耳边说。 “什么?”陈安修忍住想抓抓耳朵的冲动。 “我也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谁啊?” “季君严。”尽管他的爸爸是自己的三哥,尽管他的妈妈是……他曾经以为*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