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冯惠然曾经在高处跌下来,摔得太痛,痛久了便麻木了。 面对他,她只想好好保护自己,过去对他的迷恋从狂热渐变冷淡,以前吃过的苦太叫人难受,多灌点水,苦就冲淡了。 房间很安静,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了下去,陆衍之嗅着她头发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却觉得不够。 他怎么就抓不住她呢。 他一定要抓住她。 “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我还是不能让你满意,我就不再找你。”陆衍之衡量了会儿,毅然下了一个赌注,一个看起来毫无赢面的赌注。 她睁开双眼,窗帘下的阳光似乎没那么强烈了:“那你输定了。” 他当然知道,但他就是想赌一把,比起现在不进不退的状况,他需要抓住主动权:“搬过来和我住,我来照顾你,一年后你还是不满意,你去哪都可以。” “你说话算话吗?”他的信誉太差了。 他在她的颈间轻轻啃了一口,闷闷地说:“你赌了就知道。” 面对她,他真的要学着怎么做无赖,这样才能拖住她远离的脚步。 “我困了。” “睡吧,我陪你。” 其实她很想叫他滚出去,他陪她睡觉?未免太可笑了。 两人的性格都是带刺的,以前她是因为喜欢他才故意收敛,但放到现在,她不愿收回自己的尖刺,他又能怎样呢? 听着身后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曾经梦寐以求的画面怎么求都求不来,如今想甩都甩不掉,大概这就叫命运弄人,谁都改变不了。 低头盯住还贴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纠结了一阵,还是挡不住睡意,她还是闭上眼,静静享受并不讨厌的时光。 这一睡,睡得特别沉,睡得全身酥麻,隐隐约约间,她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惠然,我给你买了饭!” 陈嫣想都没想就推开了房门,不太宽敞的床上竟然多了一个男人?而且不是别人,还是那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陆少爷。“我……” 不等冯惠然的辩解,陈嫣自动蒙住眼睛往后退:“哇哦!骚凹瑞!我在客厅等你们,你们继续……” 陈嫣贴心关上门后,她僵坐在床上愣了几秒,随后一掌拍在某人宽厚的背上,冷冷地说:“别装了。” “唔……”这女人下手着实不轻,他懒懒地坐起身,看她一副还没完全睡醒又故作恼怒的样子,他下意识就低头吻住她略干涩的嘴唇。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他的吻侵略意图很明显,却让她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所以她也不再抗拒,乖顺接受了这缠绵的湿吻。 陆衍之抱得她很紧,两人贴得很密,他越吻下去,越想做更加羞耻的事,但碍于陈嫣在外面,说不定她还贴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只能压下欲火,隔着单薄的睡意在她胸口上咬了一口才罢休。 “没穿内衣,嗯?” 她连忙扯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恨不得伸出爪子挠坏他那张笑得邪气的脸。 他不再闹她,问:“肚子还疼?” 她摇头,下床穿上拖鞋。 陈嫣无比乖巧地坐在客厅,见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走出来,双眼已经亮起八卦的光芒。 “惠然……你和他……那张先生……” “那人没机会了。”陆衍之一听到那人的名,语气也尖锐起来,直接了当帮自己剔除对手,不过那种人渣也不配当他的对手。 冯惠然没接话,她没和陈嫣提起张恺书做的恶心事,怕陈老板又要担心她一番。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冯惠然率先说话:“陈嫣,我打算……我打算搬走。” “什么?在这里住不好吗?你要去哪?” “我要搬去他那里。” 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陆衍之,男人听到她的话,面上平静,实则内心早已露出得逞的笑。 陈嫣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太多事? “我把车开到楼下,你先收拾一下。”陆衍之倾身在她耳边说完,一个轻吻落在她耳垂,引起她一阵心颤。 第一百零七章 等陆衍之离开后,陈嫣马上把她拉过来,检查脑袋是不是有被砸的伤口。 冯惠然苦笑道:“我没事,也没被他下药。” 陈嫣还是有些不信:“你真的接受他了,他……” “就因为太清楚他做过的事,我要再喜欢他就是我犯贱。”她说得斩钉截铁,这话说给陈嫣,更是说给自己。 她要不断提醒自己,陆衍之对她的【Q群号:七/八六/零九九八/九五,最新的popo/文更/新】好是有保质期的。 “可是你要和他住是——”陈嫣还是不明白。 “他想玩,我陪他,看是谁能把谁玩死。”冯惠然微微一笑,走回房间拿出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一塞进去。 陈嫣似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眼前的冯惠然终于不再是以前的唯唯诺诺的小可怜了! “好!我支持你!玩死他!”说完,她也加入到帮忙收拾行列。 陆衍之没想过进展会如此顺利。 直到他们回到家里,看见冯惠然弯腰脱鞋的背影,他才获得了一种实感,她真的回来了。 “……”冯惠然换上拖鞋,低头看了看两人同款的拖鞋,再抬头偷瞄某人上扬的嘴角——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不要。” “两双一起更便宜。” “你一个大男人还纠结这几块钱?” “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行啊,我自己付钱。” 谁知道,他竟然偷偷把她要买的拖鞋给调包了。 男人很积极地帮她把行李箱拖到主卧室,是什么意思不要太明显。 真和他睡一起,自己怎么被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她把行李箱拖回自己身边,眉头轻蹙:“我不是睡杂物间吗?” 呃,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引战成分,她发誓。 果然,陆衍之的脸立马冷了下去,可再仔细一想,理亏的不是自己吗?他有什么理由摆脸色…… 他伸手要把行李箱拉过来,她却不放手,明亮的眼盯得他心慌。 “是我不好,以前那样对你,从现在开始再不会了。” “我不和你住同一间房。” “不行。” “那就送我回去。” “……”陆衍之一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和冯惠然对着干,更不能惹她不高兴,她一不高兴,她就要跑。 对他来说,“送我回去”这话无疑就是冯惠然对他下的“紧箍咒”。 一番僵持下,陆衍之率先投降,搬出新的一套被子枕头:“我睡客房,你睡这里。” 她满意点头,总算愿意打开行李箱,把一件件衣服放进衣柜里,完全没有半点鹊占鸠巢的罪恶感,毕竟人家明明是孔融让梨。 中午喝了一肚子的粥水,傍晚时分,她确实饿到极点,足足吃了一整碗满满的白饭,连肉都吃了好几大块。 陆衍之本来还因为房间的事不大高兴,可见她晚饭吃得津津有味的,一肚子闷火都瞬间熄灭,更是殷勤给她夹菜夹肉,反而自己都没吃多少。 还是那句话,她高兴就好。 陆衍之清理桌上的一次性饭盒,目光不自觉投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甜气泡。 收拾干净后,他擦干双手走近她,而她正削着苹果。 苹果皮削得很薄,而且一圈圈落下,没有断。 “出来四五年,我的刀功还是不错的。”冯惠然难得向他炫耀道,咬下一口苹果,她很是喜欢爽脆的口感。 这话听在陆衍之耳里又是不一样的味道了,如果不是梁云兮,更不是他,她现在还是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必在委身在一家蛋糕店里,更不用练就一手好刀功。 他抓起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掌心间细细磨着薄茧,顿觉漫天沙尘袭来,在身上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黄沙,荒凉又无奈。 冯惠然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但也懒得和他计较太多。 临睡前,她特意锁上房门,还非常警惕地在门后放了张椅子,这样有人开了门她也能听到动静。 但愿一夜安眠。 第一百零八章 阳光的味道染在窗帘上,随风飘了进来。 她张开双眼,黑色瞳孔下是一片清明,完全没有熟睡后的迷茫。 门后的椅子安然抵在那里,丝毫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翻过身贴紧枕头,连被子都是他留下的味道。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她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换洗一番后,穿着整齐的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两边来回观察了几秒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无人状态下的客厅更让她安心不少。 陆衍之一边单手整理系好的领带,一边沉静地走向客厅。他并不见得睡得有多香,不是床不够大、棉被不够厚,空调马力不够强,而是内心的梦魇在作怪,知道她就在对面房间,只要走几步,他就能见到她。 偏偏他就不敢去实践,因为她会生气。 他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胆量渐渐被禁锢在冯惠然的情绪之下,他慢慢开始顾忌她的喜怒哀乐,她稍稍一不高兴,他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对她,他从最初的不耐烦,变成现在的心痒难耐。 经过红酒架时,他瞟了眼玻璃里映出的人影,呵,面上还算正常。 他顺着食物散发的香味走进厨房,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在煎鸡蛋,一旁的碟子里还有已经煮好的火腿片和一点生菜。 冯惠然满心放在平底锅里的鸡蛋上,油受热而泛起的滋滋声响持续而低调地磨着她的耳朵,让她无意识屏蔽了外界的任何动静。 “多做一份。” 陆衍之低沉浑厚的嗓音就像一块石头打破她引以为豪的冰墙。她恍然抬头,就能看到伫立在门口的高瘦身影。 今天他穿的是银灰色的衬衫,配的是墨蓝色条纹领带,给人的感觉是一丝不苟,过分严谨,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陆衍之没等她回答就离开了,他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普通的情侣或夫妻,她为他做早餐,他只需坐在外面乖乖等着,吃完了早餐他还能帮她洗碗,这样的桥段几乎每天都在全世界重复上演,对他来说却是新鲜感十足,期待值爆棚。 因为他一句话,冯惠然差点把锅里的鸡蛋煎坏了。和他想的不一样,她只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是命令,她就像是他家里的佣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意义。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便宜的着装,再粗略算算他那一身衣服的价钱,她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用什么计量单位测量距离已经无用。 所以,他说的话,她就该听吗? 没过几分钟,冯惠然在他故作冷静的目光下端了一盘子出来,坐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吃了起来。 陆衍之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须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的呢?” “要吃,自己做。”她拿刀叉的手势过了多年依旧标准,说完继续心安理得吃着差点被煎坏的鸡蛋。 她一刀刀割在火腿片上,仿佛也割在他的心头上,只是不见血,不显得那么残忍。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发出激烈的反驳,她抬起脸,对上他恼人的目光,淡淡地问:“你生气了?” 他该生气吗?陆衍之知道没必要。他需要为这点小事发怒?说到底,她更有资格恼他,不给他做早餐也是有理有据。 “如果是梁云兮,你就不会生气了。”她轻笑,像是讽刺。 陆衍之拧起眉头,语气里埋着烦躁:“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冯惠然也知道拿死人出来说话实在不妥,但梁云兮偏偏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还用自杀躲过法律制裁,更将自己推入洗不清的境地,她不该恨吗? “她爱你爱到可以做这么多事,甚至可以去死,这不该说吗?不像我,连做份早餐给你都不愿意。” 冯惠然何止在给自己扎针,更是在陆衍之身上硬生生挖出一个洞。 他的后牙槽紧咬得隐隐作痛,所有负面情绪只能抛到边境,任由沙尘和岁月掩埋掉。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要再揭开自己的伤疤撒盐了。 “为什么不?”她讨厌他故作镇定,故作看清一切且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又怎能体会到同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