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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遣身边的侍者来唤,是有意请王后前去赏马。 若是平常的人物,南平也许找个说辞就不去了。但玛索多先前夜里的来访,让她对隆戈尔这个老狐狸有了几分好奇和防备。 主意已定,探探再说。 王后的寝宫离马场不远,这条路南平走了几次,甚是熟稔。 只不过到了地方,才知里面变了样。先前的马厩被烧的精光,工匠们为了粉饰太平,急匆匆敲下杉木,翻新焦土,搭就了台面。虽然粗看有几分架势,但仔细一品,还是些许仓促了。 小马驹性子欢,叫人牵出来时还在顽皮的尥蹶子。一身皮毛在光照下呈现出浅金色的光泽,倒叫南平想起锦绣宫的琉璃瓦。 马是好马,蹄圆齿健筋骨强。只是送马的人,不知是不是好人。 南平的目光从马背上蜻蜓点水掠过,落在了近前两位的身上。措仑才从盟事上下来,黑袍未换,利落束在腰间。因着近臣在侧,浓眉紧蹙,神态里平添威严之意。 他抬脸看向南平,目光中羞赧之意一闪而过,重又稳当持重。 而他身后另一位立得规整,落下措仑一步距离,为的是不逾礼。一张圆脸风吹日晒久了,从茂实胡须里露出点紫红色。看年纪已过不惑之年,身形走了样。伙食太好,胖的有理有据,肚子鼓的像□□。 “见过王后。”隆戈尔笑的睁不开眼,倒是个和气样子,那对眼睛和女儿一模一样。 南平未曾在活着的时候见过西多吉,但单凭他死后肌肉虬结的模样,大抵也能看出那人生前不好惹。而眼前这位玛索多的父亲却走了反头,乍一瞧就是顶圆滑和顺的人。 “隆戈尔一路奔波,专心为王后献马,这份诚心不光是王后感念,我也记下了。” 南平正待回礼时,措仑开了口,随手去摸那小马驹。他驯马驯得久了,有感应。那马驹亲昵的低下头,任他去捋厚密的鬃毛,快活的打了个响鼻。 “这马果真认主,请王上和王后赐个名字吧。”隆戈尔激动的老脸通红。 “南平,你来。”少年温声道,“它是你的马,该你起名字。” 南平原本要上前的步伐,因为他们二人的对话而顿住。 隆戈尔动作如此谨慎,对措仑称呼“王上”,与瓒多无异。而措仑竟没有推拒,言语之中还有对南平不避讳的亲昵……可是这两日盟事,殿中有了自己不知道的动静? “就叫格朵吧。”南平淡声道,顺意取了个高城常见的名字,心思全不在马的上头。 隆戈尔抚掌赞叹:“王后果然见识高远,母马叫这个正合适,寓意繁花似锦。” 南平哪知道这马是公是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隆戈尔这老狐狸倒是心有九窍,会顺杆爬。敢情闺女缺的心眼,全长他身上了。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措仑冲他点了下头,隆戈尔心领神会:“臣告退。” 人退远,措仑连同先前的帝王威严也一齐摒弃,转身兴致勃勃的问南平:“我们遛遛马可好?” 南平点头,因为上次的事没说开,彼此多少有些隔膜,如今是个机会。 措仑来了精神。 马奴好好的开门,他不肯进,偏要淘气的跳过围栏去牵马。转眼间单手拉起缰绳,瞄准机会一用力,愣是把正闹小脾气的格朵从马厩里拉了出来。 “要不要试着骑骑?”措仑献宝一般,有些小心翼翼。 “这么小的马,我上去不给它压垮才怪。”南平笑笑,有意和他拉起家常。 “你太瘦了,吃胖些才好……”措仑随口接道。 “好什么?”南平心里凛冽,声调提了些。 “好……” 好抱抱。 但少年立刻醒过味来,闭了嘴,这话可不能再往下说了。 方才姑娘一笑,他也跟着放松,心里话就不小心吐露了出来。先是办了错事,又说了错话,南平再不会理他了。 南平有些恼怒的停住步,侧过脸,正对上措仑那双耷拉下来的眼睛。他眸色浅,里面映出个影影绰绰的自己。 少年那张英俊的脸配上沮丧的表情,让南平原本坚硬的心被敲开了条缝——他是委屈的,自己不过几日没理他,便委屈成这样。 措仑牵马时格朵在尥蹶子,所以掀起地上的不少草秆。有几根落在了头发上,他没发觉,旁人也不敢提醒。 南平叹了口气,伸出手去,从堂堂摄政王的头顶上把草捻了下来。 若是旁人看见,肯定会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 措仑也僵住,感受少女的手蝴蝶似的掠过头顶,带下几根枯草,袖间芬芳四溢。 “做事怎么这样不仔细。”她说道,语气放缓。 明明论年纪,措仑比南平还要大上些。可他先头夜里过火,难得又得了姑娘的好脸色,这回便像个孩子似的,老老实实立着挨训。 南平见这乖顺架势,叹了口气,重话也说不出了。 她不说,不碍着少年心里倒腾——南平念着他,帮他摘草。他一颗心融得都要化了,想着也为她做点什么。 倒春寒还是冷,南平的手肯定凉了。 所以他捉住,便不肯再放开。 “叫旁人看见怎么办。”南平低声道,急着抽手。她环顾一圈,侍从都是有眼色的,恨不得退到千万里之外,个个垂下脑袋,哪里有人看呢。 措仑明显也觉得她的道理站不住,所以笑着说:“愿意看就看吧。” 说完手指撑开,顺势变成十指交握。他带着瓒多的狼骨扳指,微凉,握起来硌人。 南平一时有些头大,把脸别了过去。 “这样多好。”少年满足道。 他的左手拉住了南平的右手,缰绳便落了下来。眼瞅格朵欣欣然要踱开步,南平便上前去牵马。 马走,两人便也闲散的在马场上跟着走起来,难得的悠闲时光。 脚下的焦土被翻遍,播下草籽。草是最坚韧的植物,哪怕天气恶劣、土壤贫瘠,依旧肯耐心拱出绿意。 南平用羊皮软履随脚踢起些嫩芽,到底还是丢不开心思,喃喃自语:“我觉得你有事瞒我。” ——不然隆戈尔不会是那个态度,好像措仑已经继位一般。 “你想知道什么?”对方温声说,“实话实说就行。” 南平微有些迟疑:若是直接去问盟事内情,会不会有后宫涉政之嫌?这可是大忌讳。但对个心重如她这样的人来说,若是毫不知情,那和池里的游鱼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任人宰割罢了。 “我是没想到,我害隆戈尔女儿的腿断,他还能好心送马。”半晌南平决定还是迂回试探。 措仑如果把话题绕开,那便是里面另有隐情,自己就不通过他问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