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晚上、晚上再摸吧。 可以随便摸。 “我叫明远把他的小厮送回去了。”纪明遥开始说正事,“二爷再给他挑两个人吧。” “好。”握住夫人的手,崔珏拿过人口名册,开始细看。 他很快点出两个名字,先问:“夫人以为如何?” 纪明遥赞同:“就他们吧!” 崔珏便向外传人,令观言把两个小厮领过去,转告妻弟先使唤着,不好再换,又让他专心读书,不必过来相谢。 观言忙领命去了。 纪明遥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看一眼漏刻,崔珏抱起她回卧房。 “先睡吧,有话,午睡起来再问我。”他替夫人摘去簪钗,“今日,夫人着实辛苦。” “没什么辛苦的,”纪明遥在床上滚了一圈,对他笑,“几句话的事。” 她确实困了,又打了个哈欠,却坚持:“我要现在问!而且,你必须实话回答,不许糊弄我!” 不问清楚,她不想睡! “那夫人说。”崔珏一笑,将她抱在怀里。 “我问你——”纪明遥却直起身,双手撑在他胸口,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曾与纪明达定亲,为什么没对她动过心?” “她才学出众、骑射皆通、文武双全、名满京华,亦有如花娟秀之貌,”她一一数着纪明达的优点,又问,“你与她从议亲至定亲,至少相识了半年,为何不曾对她动心?” 崔珏怔住。 他直直看向夫人,想问夫人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但夫人要的是他的回答。 先仔细确认,夫人并无不快,他才开始回想这个早已与他无关的,令夫人厌恶之人。 很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充满审视、称量,估算他价值几何,认为他奇货可居的打量眼神。 ——这便是他对纪明达最初的记忆,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因为她不是夫人。”崔珏张口,回答说,“我对夫人心动,只因夫人是夫人。旁人不可比拟。” 夫人眼中闪动。 她两颊薄红,似乎在高兴,又似乎要发怒。 “什么呀!”纪明遥倒在他身上,不满道,“你怎么也学会只说好听的了?” 不是呆子吗! “并非为哄你高兴才如此说!”崔珏忙把她抱正,“皆是实话,毫无虚言。” 他眼中……竟有些委屈吗。 纪明遥伸出一只手。 崔珏垂下脸。 捧住他一侧面颊,纪明遥细看他的神色,低声认错:“是我不该疑心你。” “是我的话没能让夫人满意。”崔珏亦抚上她眼下,“请容我再回答一次。” “不用啦!”纪明遥却向前亲了他一口,笑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是我为难你了!” 她还管纪明达做什么? 就算纪明达又后悔了,又想嫁崔珏了,又能怎么样! 她能与温从阳和离,还能再让温夫人来说服她,让她也与崔珏和离,再把人让出去吗? 想都别想! 没门! 谁敢提她就骂死谁! 她已经不怕安国公府了! “我睡了!”纪明遥开心抱住崔珏。 她很快睡熟。 崔珏注视着她,待她呼吸平稳,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夫人只喜欢他,不喜欢旁人。 他也不会让夫人喜欢上旁人。 睡吧。 - 安国公府。 温夫人按着额头,让儿子送回来的两个小厮下去歇着。 明遥这是真要与家里断绝了吗?只两个小厮而已,都要退回?明远也竟一心全帮着她? 崔家的人能伺候好他吗? 温夫人独自愁了半日,却先吩咐心腹:“不许把这事对大姑娘说一个字。” 叫明达知道,即便不去崔家闹起来,只和她闹,她也禁受不住几次了。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明远不能回来。 可他没了贴身服侍的人,今后回家,随身带的都是崔家下人,他又回来得频,岂非家里有任何大小事,都要叫崔家知道了吗。 明遥—— 温慧念着这个她从四岁养到大的女孩的名字。 她从来知晓明遥聪慧。 可这份聪慧失了体贴,反过来用在她身上,可真是……扎得人心发疼啊。 …… 理国公府。 把账本丢在桌上,何夫人又烦躁地摔了手上算盘。 满桌“噼里啪啦”地响。 李桥媳妇忙上来拾了算盘,放在一旁,给太太顺气:“太太累了,不如出去散散吧。” “天这么热,散什么散!”何夫人瞪她。 “我是想着花园里水边凉快,若有些风,就更舒服了,还能看景,比太太在屋里闷着强。”李桥媳妇笑道,“太太去不去?去我就传个软轿来,抬了太太去,不用太太再累着。” 听着她形容,何夫人还真心动了一瞬。 “不能去。”但她说,“这帐得快些算完,说给老太太去。” 别的丫头媳妇都退出去了,她心里实在发闷,不由和陪房抱怨:“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一天到晚伺候婆婆是孝道,是我应该的,可孩子都娶亲了,我竟享不着一点媳妇的福?前儿家里请客,又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老太太高享安荣富贵,可怜我连个帮手都没有!儿媳妇竟跑到娘家去帮忙,过节都不回来,人家问我,我差点没脸说话!” “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她又骂道,“就算是外甥女儿嫁回来,也不能连面皮都不要!这才成婚三个月,就又把人接回去不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给她女儿什么大委屈受了呢!她大度又贤惠,是人人称赞的好人,做出这样的事,叫人都笑话我,连亲外甥女做儿媳妇都容不下!” 差不多的话,近些天太太已经说了几十遍。 李桥媳妇知道这是太太心里有气,不发出来更难受。她也不多劝,只听着太太随口大骂姑太太和大奶奶。 左右家里就这几个人,老爷也不来了,这大暑热的天,老太太更不走动,都听不见。 “老爷也是,竟为了立后的事和我生这么大的气。”何夫人说着就哭了,“你大舅老爷被安国公说动了,外头商议的话,倒埋怨我不劝?他虽是我的兄弟,又非同母的,我又不是嫡亲的姐姐!他和家里老太太被骂了,我难道不丢人,难道愿意见吗?你老爷自己劝不动,就全指望我!我要有广宜公主那么大的能耐,还在这受他们全家的气!” 李桥媳妇一惊:“太太,这话可说不得呀!” 这可不能不劝了! 何夫人也自知说得过了。 她闭上了嘴,那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止不住。 “你大奶奶说,‘淑妃不配为后’,老爷就哄着她不许说。”半晌,她又抱怨,“我略说一两句,就算立后也该选别人,老爷就骂我不晓事,给家里招祸!” “他既然看他外甥女样样好,愿意宠着、纵着,比疼亲闺女还疼几倍,就差让我和你大爷都给她跪下请安了,怎么不干脆——” 狠狠拍了下桌子,何夫人没把污糟话说出来。 “可怜我一辈子没得着个贴心的人……”她呜呜咽咽,“幸好从阳还有如蕙在身边陪着。不然他这日子,可怎么过!” 李桥媳妇心里一酸,也抹上了眼睛。 - 端午节后,第一次朝会,颜驸马又重提立后之事。 当朝无人反对。 皇帝便令翰林院拟旨,礼部择定日期,其余各部各有执事,筹备封后大典。 不日,封后典礼日期择定,就在两个月后,七月十九日举办。 满京衙门都为封后一事忙碌起来。翰林院身处其中,反而显得清闲不少。 崔珏在未正二刻到家。 夫人仍躺在床上未起。她手里正捧着几页纸看,甚是专注,还稍凝了眉,连见他回来都没笑一笑。 自己净手、换下外衣,崔珏坐在夫人身旁。 夫人抬起了纸页,给他看。 纸上画的是一样类似铁钳的器具,柄短而钳长,钳又有弧度,崔珏从未见过,也看不出此为何用。 “这是什么?”他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