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两人在紫宸宫内又温存片刻起身前往上阳宫，他们赶到时姬凤璇已陪着太后在殿内喝茶，待两人进去姬凤璇忙起身向姬御宸行礼。

    墨紫灵拱手向太后行礼问安，墨以宁说了免礼后让她坐在一侧，细细端详着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侄女；见她清冷而不失礼，双眸明亮又正气凛然，一身红衣猎艳却不失稳重忍不住暗自点头。

    墨以宁问了姬御宸晚宴可都安排好了，姬御宸回道都有礼部官员安排好了；姬凤璇扑哧笑道：“阿宸哥哥，母后是想与自己侄女聊几句，打发你出去呢。怎么，阿宸哥哥是怕母后欺负了你的心上人？”

    姬御宸耳畔红了起来，墨以宁看他如此温声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晚宴了，皇帝从御书房直接过去罢；阿灵还未与你成婚，到时让她与本宫一同前去；我们娘们几个先说说话。”

    轻笑着应了，姬御宸对墨紫灵说：“灵儿与太后一同前去再好不过了，灵儿且放心，你的随从我会吩咐人安排领去大殿。”

    话落便领着大监回了御书房。

    墨以宁听皇帝与墨紫灵说话时的自称眉头微挑，轻笑着摇头不语。

    见姬御宸离开，姬凤璇当即起身上下打量墨紫灵片刻说道：“不是说雍都那里的女子皮肤都不好么，你都待了一年了怎还越发水灵了？墨紫灵，老天真是厚待你！”

    墨紫灵稳稳坐着任她打量，不时轻啜一口茶水；听她如此说便笑笑：“上天不只厚待我，更厚待帝姬殿下。”

    姬凤璇还要说什么被墨以宁打断，墨以宁看着墨紫灵温和说道：“阿灵，本宫虽说是你的姑母，却也是第一次见你，难免生疏；你且放开了莫拘礼，阿璇亦是爱说笑，你莫在意。”

    淡声笑笑墨紫灵回道：“臣多谢太后体恤。”

    “阿灵竟不愿唤本宫一声姑母？”

    “回太后，臣只有一兄长并无其他亲人。”

    墨以宁叹息：“阿灵，你父王实在糊涂，亦未上报王都，本宫实不知还有一位嫡亲侄女；如今既已知晓你是我墨氏嫡女怎能不相认？难道阿灵想就这么无亲无故生活，不怕世人说你六亲不认太过不孝了？”

    “回太后，臣走到今天靠的是阿兄的看顾与那些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我又何必在意世人眼光如何。”

    姬凤璇正坐着喝茶，听她如此说愤然起身指着她喝道：“墨紫灵！你竟敢如此与母后说话！你······”

    墨紫灵依然坐着清冷一笑：“若无阿兄悄然看顾我能不能活到今日还是未知，若无阿兄为我乞求恩师授业我又怎能有今日功绩！当我生死不明时其他亲人在何处？世人又在何处？我若困死在西岳冷宫世人知道了最多叹息一声。如今我站在高处你们便想与世人用道德捆绑我？笑话！我墨紫灵今生只需对得住待我赤忱之人，其他人与我无关，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回之！若有一日我墨紫灵惨淡收场我亦坦然面对世人辱骂，成王败寇而已！”

    姬凤璇呆怔住说不出一句，墨以宁灿笑着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阿灵这样很好！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坦然二字？本宫也只是说一声，毕竟你父王是本宫胞兄；然既是他自己犯下的过错结果也只有他自己担着。阿灵不愿认他也情有可原，本宫只想说一句，阿灵可否不计较他之前待你的凉薄？”

    “臣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西岳王不做不利于阿兄与北凤之事，臣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墨以宁颔首：“阿灵能做到如此已是很好。”

    姬凤璇不高兴开口：“母后！您怎么也如此纵容她？”

    墨以宁抚着她的发丝柔声开口：“阿璇，世道本就凉薄；阿灵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难道你能做到以德报怨？世间道德经书都教导世人要以德报怨，可真能做到的大抵也只有圣人了。本宫不也是被这些世俗道德约束一生？阿灵这样便很好，一切只求自己坦荡。阿璇也要嫁人了，你虽不是母后亲生却也是母后一手带大便如亲生；以前娇惯着你是因你迟早要嫁人，女儿家也只有在自己父母面前娇宠十几年，嫁人后便要顾着另外一个家族了。阿璇，母后希望你日后莫要被这些规矩约束太过，像阿灵这样便可，万事求一个坦荡便可。”

    姬凤璇湿了眼眶，默然点头；她此时还不曾体会太后说这番话的深意，后来生活里琐事逐渐演变成帝姬责任时方才体会到墨以宁待她的一片慈母之心，更敬服墨紫灵小小年纪便可看破世情，此为后话不提。

    墨紫灵看太后竟如此明理，沉吟片刻说道：“太后，臣有一事相请。”

    “说来听听。”

    “阿兄已到成亲之年，我与阿兄皆相中姜氏嫡女做世子妃，姜氏也已回复；西岳王听信语侧妃之言为阿兄下聘语夫人侄女，此事还未对外宣称。臣想请太后为阿兄下一道赐婚旨意。”

    话落看墨以宁轻笑便知她已明白自己深意，墨紫灵第一次回以浅笑，墨以宁看着她的笑颜怔住：“阿灵，你笑起来真好看！女儿家还是要多笑笑的。”停顿片刻又接着叹息：“子澜有阿灵如此为他操心实在有福气，本宫也放心不少。阿灵所请，本宫今日晚宴便会下懿旨；阿灵，你可想好后续事情如何处理了？子澜要娶姜氏嫡女，在嫡子未出世前最好先不要纳侧妃。”

    “回太后，臣已安排好了，定不会委屈了姜氏嫡女，亦不会给兄长带来麻烦；太后能在今晚下旨最好不过了，臣谢过太后对阿兄爱护之意。”墨紫灵起身行礼谢过。

    “阿灵太多礼了，本宫就子澜这么一个嫡亲侄子，怎能不为他打算几分；只是本宫实没有想到西岳王如今竟糊涂到如此地步了，本宫昨日才提点过他，他却还是一意孤行。阿灵，你······算了，本宫再提醒他一次罢。”

    墨以宁对自己这位拎不清的兄长实在不敢寄予任何希望了，又担心墨紫灵如此性情，若哪日西岳王真触碰了她的底限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少不了趁着墨世宁近日在王都多提点他几次罢了。

    几人又说笑几句便有内侍来请，说大殿内人已到齐，只等陛下与太后开席了。

    墨以宁起身笑着问：“你们快帮本宫看看，这身装扮可还得体？”

    只见她一身玄色凤袍，金丝织就的团凤图案活灵活现，衣摆处振翅欲飞的金风更是呼之欲出；发髻高挽，九凤钗擷着金丝流苏步步生辉，面如满月，凤眼内精光熠熠。

    墨紫灵清声回道：“太后如此装扮雍容典雅，很美。”

    “本宫到底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怎么装扮都美；阿璇这一身如出水芙蓉，阿灵这身装扮既不失女儿家身姿又不失英气实在出色；只是女儿家还是要一两件首饰的，太素净了也不好，本宫这里有前几日上贡的几套首饰你们挑几件。阿璇自不必说了，从本宫这里挖走的好东西不少了，阿灵第一次见本宫，挑几件便当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罢。”说完招手，便有宫婢托着两个木质托盘上来，里面几套珠宝首饰光彩夺目。

    姬凤璇谢过太后便上前挑了一套玉质和一套金质首饰，挑完后对着墨紫灵挑眉说：“你一个诸侯王，这些肯定缺不了；不像我在宫内见识短浅，我便先挑了，你不会介意吧？”

    墨紫灵轻笑：“理应帝姬殿下先挑，臣随便拿一套便是。”

    墨以宁看了看她一身红衣便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金质团凤环钗亲自为她别在束发发绳处，退后一步看看满意颔首：“这样便不是那么素净了，与阿灵这身衣服很配。”说完看她腰间墨玉腰带，便又吩咐宫婢取来一套墨玉镶金首饰给了她。

    墨紫灵也未推辞，躬身行礼谢过；心里对这位太后又高看几分，不愧能得俊帝尊重，想她已身居世间女子祈盼的最高位，只有别人巴结她的份儿，可墨以宁依然如此细致，行事滴水不露；这份气度便是多少女子经年也及不上的。

    出了殿门便有内侍备好步辇，墨以宁看了看步辇只能容两人坐下便挥手让他们退下，笑着说：“难得今日我们娘仨能唠叨到一处，便走着过去吧；大殿也不远，本宫亦很久未曾走动了，你们两个权当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散步了。”

    墨紫灵眉头一挑后轻笑着应下，姬凤璇抱住墨以宁胳膊娇声笑道：“母后哪里老了？您问问这些人，只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笑着拧了她鼻头一下墨以宁开口：“阿璇这张嘴啊，以后也要如此哄着你公婆开心才是。”

    姬凤璇红了脸低头轻笑着，墨紫灵跟在她们身后，前面两个宫婢提着灯笼，后面一排宫婢躬身跟着，一行人迤逦向着举办晚宴的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