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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人娘补完手册 第849节

    身旁的女人微微一笑,忽而转过头来打断了他的发言。

    却见一双明亮的眸子掩藏在那散落的发丝之下显得炯炯有神,而她也仿佛未卜先知一样地说道,

    “首先……

    “别叫我亚人娘控。”

    第60章 电影院

    “首先……

    “别叫我亚人娘控。”

    听着眼前女性郑重其事的出声提醒,费舍尔张了张嘴,只是再用更加细致的目光去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看起来比自己要年轻,转移之人们都青春永驻,因而大概能推断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概也就这个年纪。

    那一头修长而散乱的长发下的面容看起来模糊不清,尤其是在此刻此地的幽暗环境之下,唯有眼前大屏幕上的光源能描摹她面容的轮廓。

    费舍尔无奈一笑,转而问道,

    “电影院……是什么地方?”

    “电影院就是看电影的地方。”

    “电影是什么?”

    “电影就是在电影院看的东西。”

    “……”

    “哈哈哈哈……”

    身旁的亚人娘控看着费舍尔无语的样子捧腹大笑,她饶有兴致地捏起了爆米花桶里的一粒爆米花,放到了费舍尔的面前。

    费舍尔没吃,转而又问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梦幻好像将我体内的性质给弄出来了,然后……那性质好像……”

    费舍尔迟钝地想着,可回忆似乎负了重,让每一步回想都格外艰难。

    “只是听说,人死了都会去电影院。”

    “去这里干什么?”

    “看电影……喏,就像是现在这样,一直看。一幕又一幕,一场又一场,看着永无重复的电影。”

    “所以,我是死了吗?”

    不知为何,当知晓这一点的时候,费舍尔却突然内心一松,甚至于坐姿都从一开始十分警惕的直立变为柔软,直到后背的每一寸都与靠背贴合。

    亚人娘控微笑着捧着自己的下巴看他,问道,

    “怎么,死了这么轻松?”

    “我……不知道。”

    费舍尔看着屏幕里不知名的电影,看着一个类似于警察内部卧底的男人开枪将另外一位卧底给打死,而后电梯门关闭的画面。

    他看不懂异世界的电影,因而只好迷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迷茫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累了。”

    “哦?”

    “自从我离开纳黎好像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就像是一辆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车上的乘客乘坐我观看沿途的风景,而后到某一个地方下车。至于我,则永远没有到站的那一刻。”

    虽然先前费舍尔还在安慰蕾妮,教诲她不要想象一个想要抵达的“岸”,可因为长久的奔波,他自己也不得不开始幻想那么一个岸。

    而这个岸对他而言或许正是灭世预言被解决的时刻。

    费舍尔疲倦地揉着自己的面容,好像在身旁这个一次未见而格外熟悉的女人身上,他找到了倾泻的缺口,因而话语也多了起来。

    而身旁的女人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一言未发,像是个树洞一样倾听他的话语,就像是她安静倾听电影里角色的自白那样。

    费舍尔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躺在电影院的椅子上,瞥了一眼身旁的亚人娘控,对她问道,

    “所以,你一直都活着,藏在亚人娘补完手册里面,引导着、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我按照你规划的路来解决灭世预言?”

    听到费舍尔的疑问,亚人娘控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指了指自己,对费舍尔问道,

    “咦,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我是一个如此高尚的人的错觉啊?”

    费舍尔微微一愣,“……没有么?”

    “哈哈哈哈哈哈……”

    亚人娘控再一次大笑,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戏谑地说道,

    “看来距离的确是会产生美啊,竟然让素未谋面的你这样想我……哎,但是好像这样也不错。”

    “……但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在亚人娘补完手册的内部,对吧?”

    “哦?何以见得?”

    费舍尔指了指那电影院的侧面出口处,亚人娘控转头看去,却见那出口处上方原本写着“出口”的绿色告示牌上写着“龙人种”,如亚人娘补完手册上的研究名称那样显眼。

    “……聪明。”

    “所以,是时候好好解释一下了吧。”

    亚人娘控捧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挥手,那屏幕上的电影便戛然而止,而此刻,整个放映厅的灯光也忽而明亮了起来,将整个偌大放映厅中独独坐着的他们两人的身影显露而出。

    亚人娘控看着眼前的费舍尔,对他轻声道,

    “如你所见,这里的确是亚人娘补完手册的内部……但你的确猜错了,你以为,我是躲藏了起来,用意识藏在了亚人娘补完手册里面,操纵着你走上拯救世界的道路,直到今天?”

    “不是么?”

    “哈,当然不是……”

    亚人娘控饶有兴致地坐着,看着眼前的费舍尔伸出了手指,

    “让我来问问你,如果你来到了我的世界,被困在了那里,被那里的所有国家、所有势力当成敌人。在那里待上个几千年,虽然中途的确认识了很多值得纪念的人,但他们大多数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老死了……这个时候,我的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你愿意付出你的一切来拯救我的世界吗?”

    “……”

    费舍尔没有回答,但亚人娘控却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她戏谑地说道,

    “是的,你会犹豫,会思虑,但老鼠并不会,老鼠只会想着逃跑,明哲保身。我只是一只足够幸运的老鼠,阴差阳错地获得了阿赞罗斯的赐福,阴差阳错地察觉到了灭世预言的真相……

    “当我知道诸神们的往事,并从阿赞罗斯那里知晓了除了梦幻为首的那群外神之外还有可怕的死神盯上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意识到,一切的缘由恐怕都来自于祂们当时拿走的、以为无主的灵魂之海上。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拉玛斯提亚,但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并没有找到那所谓的‘海洋的至宝’。”

    亚人娘控微微一笑,对费舍尔打了一个比方,

    “就像是一个无法证实的物理公式那样,科学家知道有这么一种玄而又玄的规律支配着他们看见的现实,可却始终无法找到解释它的定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找到了它,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什么龙傲天,我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因为我发现了海洋的小秘密,祂也察觉到了我和阿赞罗斯的存在,因而对我展开了围剿……我是真叫一个惨呐,什么都还没做,结果还惹得一身骚。”

    费舍尔一言不发,他忽而回想起了当时在圣纳黎地底下看到的亚人娘控的地下室,那里有她惨遭折磨的痕迹。

    “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幻想过随意出手,然后轻而易举地拯救这个世界。让诸神们顶礼膜拜,让海洋直呼‘此子恐怖如斯’……但现实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按照我的臆想运转的。”

    亚人娘控微笑着用长袍覆盖住自己的双腿,而后又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如蜷缩一样坐在软椅上,看起来真的如一只肥大而毛绒绒的老鼠。

    她不争气地嘿嘿一笑,转过头看着费舍尔,大言不惭地说道,

    “所以,我直接开摆了。”

    “……”

    “但是,你知道吧,人这种东西是很纠结的。我自认为我没有这么大的神通去拯救世界,潜意识里却又放不下道德的折磨。我早就可以跑了,可毕竟待了这么久,一直下定不了决心离开。

    “每在这个世界里多生活一天,每多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和你打招呼的人,我就不禁会想,‘哎呀,再没过多久他们全部都要死光光了’,多么残忍。”

    说完,她再一次转过头看向费舍尔,微笑着说道,

    “而我在那个世界里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叫做特蕾莎,也是她最终改变了我的主意,让我再最后尝试一遍。”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费舍尔的眼瞳微微一缩,而亚人娘控只是摆了摆手,眼前的大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人的第一视角。

    入眼的,是璀璨无比的灵魂之海,而主人公似乎正艰难地在其中行走,随后,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便趴伏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在其中发掘着什么。

    “哈……哈……”

    费舍尔听到了亚人娘控的喘息声,看到了她用双手艰难地扒开极深的灵魂之海,看到了无数叽哩哇啦着的小混沌种爬上她的身体,将她覆盖以阻止她继续发掘。

    可最终,还是让她挖到了,一抹明亮的光芒陡然穿过了厚重的灵魂之海,让亚人娘控的挖掘更加用力了几分。

    直到最终,她喘息着,终于看到了那灵魂之海深处埋藏的正主。

    她看到了,一个包裹着某样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灵魂。

    她找到了,那宝贵的性质。

    而不知为何,当亚人娘控挖出那灵魂包裹着的性质的时候,其余的一切小小混沌种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向着四面八方逃跑而去。

    亚人娘控和眼前一脸惊诧的费舍尔同时抬头看着那屏幕中的景象,亚人娘控只是笑着说道,

    “你说,是不是命运使然?千百年间,我和众神们搜寻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听起来像是莫须有的东西,竟然在我最后的一次搜寻里被找到了。”

    费舍尔没有回话,只是皱眉看着那屏幕中的、那脆弱的灵魂。

    那便是,费舍尔的灵魂。

    费舍尔不禁问道,

    “所以,你围绕我制定了解决灭世预言的计划,对么?”

    “所以说嘛,你把我想得实在是太高尚了。”亚人娘控嘻嘻一笑,她伸手指了指费舍尔,随后说道,“看到你,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既然性质正好在一个灵魂里,那就让他来代替这个性质,海洋渴求的性质与祂对抗,应该会让祂很犯难吧’,第二个想法则是,‘终于把责任甩走了,嘿嘿’……”

    “……”

    费舍尔再一次无语,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于知道了当初在梦中看到的亚人娘控在灵魂之海上的忏悔是怎么回事了。

    “惭愧来说,我只是想要填补我内心的愧疚,所以才将你带出了灵魂之海,你恨我,将这一切带给了你也好;你感谢我,感谢我让你降生也好,都没关系了,因为无论你怎么想,你的想法我都无法替你传达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或者说‘她’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