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物归原主选到死路

    “阿念，那大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铃灵先前便瞧见了那巨大羽兽的可怖模样，此时她与游念霜一前一后地踏在白帝剑上，在林中疾速飞掠。身后的树木成片地被那羽刃劈倒，断枝残叶，狼藉满地，那羽兽显然没有放过他俩的打算。

    游念霜双指一并，往白帝剑中注入一道灵力，御剑的速度便又快了一分。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是高阶灵翎兽。”

    “啊，一定是那枚蛋的娘亲！”铃灵脑子转得飞快，立刻便有了猜想，她稳了稳身形，面露疑惑：“可是，你不是说它没什么攻击性吗？”

    “……许是缘于护子心切罢。”

    其实灵翎兽在本界并不常见，且由于实力孱弱，警惕性非常高，极难捕获。但因为性子温顺，外型讨喜，不仅极受女修们的欢迎，有些仙门世家的幼童也热衷豢养此兽。只不过，几乎都只是将其当做宠物，从未有人把它当作本命灵兽，费心费力地喂上灵丹妙药，供其进阶。

    因此，高阶的灵翎兽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也就无人知晓进阶后的灵翎兽竟然有着这般骇人的战力。

    丹桂洞天常年封闭，无人打扰，又有着浓郁的灵气，极为适合修炼。这只灵翎兽机缘巧合下误食了株千年灵草，误打误撞就进了阶。

    虽说修到了高阶，这灵兽依旧是个温顺的性子，若不是游念霜破开了它布下的重重禁制，顺走了那枚它孵了好些年、眼看就要出壳的蛋，倒真不至于这么凶残。

    此刻它满脑子都想着夺回自己的孩子，若非顾忌着会伤到那枚蛋，攻击只怕是会更暴戾猛烈。

    铃灵从未经历过这般惊心动魄的追逐，不仅不觉害怕，竟是还有几分兴奋。她戳了戳游念霜的后背，眼底的跃跃欲试完全藏不住：“阿念，咱们打得过吗？”

    游念霜气息一滞，默了片刻，才沉声道：“高阶灵兽的实力在化神境修者之上，你我难以一战。”

    铃灵目前只是金丹，游念霜一手星陨剑法再是出神入化，修为也不过元婴初期。若是元婴大圆满的岳峥与飞驳在场，或许还能合力一搏，单凭他二人，能顺利逃脱已是多亏了铃灵的机警。

    眼看着两旁的树木飞速远去，铃灵皱着眉，想了想先前在峰顶粗略看过的景象，忍不住提醒道：“我记得这林子不大，再过几息就又该是山谷了。”

    丹桂洞天里的树木灵植都生得很好，树干高耸，枝叶茂密，正好替他们挡住了灵翎兽的视线，只能在高空盘旋追赶。偏偏它又天生不善攻击，除了靠着模糊的灵力感应来操纵羽刃攻击，也是别无他法。

    即使如此，那遮天蔽日的湛蓝羽刃仍是危险无比，之前仅是稍慢了一瞬，铃灵宽大的朱色裙摆就被割裂了一角，碎成粉末。

    想必，若是在视野开阔的山谷，那便更是不妙了。

    游念霜在峰顶时看得比铃灵仔细不少，自是察觉了这点，他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主意：“无妨，寻处山洞便是。”

    自从他双眼重获光明，目力比之前还强上几分，刚刚便隐约看到山腰处有一洞穴，只要他动作快些，想来应是恰好能赶上的。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双手飞速结印，举至眉心，凝出一道本源真灵。他深吸一口气，手捏剑诀，将这道纯白的灵力打入了脚下的白帝剑，口中一声轻喝：“站稳了！”

    铃灵下意识便将右手按上了游念霜的肩头，下一瞬，白帝剑亮起辉光，速度陡增，载着他们在昏暗的林中划出一道银白的轨迹。

    果然，短短两息之后，两人的眼前便豁然开朗，显是已穿过了那片几乎已没剩几株好树的林子。

    两人耳畔风声呼啸，密密麻麻的蓝色羽刃伴随着破空声再次袭来，游念霜凝神屏息地御使着白帝剑，一路惊心动魄地躲避着灵翎兽的攻击。

    那巨大的羽兽见羽刃伤不到他们，渐渐急躁起来，双翅狠狠一振，长啸着朝二人俯冲而来，锋利的脚爪闪烁着乌青的光芒。明明之前在广寒城看到的那只小家伙的翅膀还不足巴掌大小，这只高阶灵翎兽的双翼却足足有几丈之长，一扇之下，带起的猛烈风压都让铃灵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匆忙从芥子戒中又捞出一面玄铁盾牌，急声催动咒文，刻在盾上的符文瞬间闪烁起幽幽玄光。光芒涌现之时，羽兽的利爪已然携着破空之势，猛然砸落。

    电光火石间，游念霜心念一转，白帝剑轻盈地斜飞半寸，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雷霆一击。巨爪在山石上瞬间划下叁道深深的裂缝，激起无数碎石。一片混乱中，少年眼中清明，竟仍是一派镇静自若，然而，他心知自己运转灵力时已有了几分滞涩之意。

    看来，本源真灵的消耗还是太大了……所幸，山腰已是近在眼前。

    那山洞的入口十分狭窄，大小恰恰只容一人进出，两人踏着剑飞入洞内之后，铃灵立刻将那面玄铁盾牌抛至洞口，闪着幽光的盾牌在硬抗了灵翎兽叁两次爪击后便光芒散尽，裂为两半。

    铃灵与游念霜便趁着这会儿功夫，避入了洞穴的深处。那羽兽见状，愈发暴怒，一双凶爪朝着洞口不断攻去，羽刃也顷刻戳满了山壁，怒吼声震彻山谷。

    游念霜将白帝剑收入剑鞘，简单地布了个防御阵法便开始打坐调息，眼下只是暂时脱离险境，他需要抓紧时间，立即恢复灵力才是。

    铃灵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洞口处玄铁盾的碎片，默默算了算，先前那个小鼎再加上这盾，师父给她的几十个防御法器一下就少了俩，以后可得谨慎着点用了。

    不提九歌崖小师妹心中奢侈的念头，游念霜粗略地引着体内的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便睁开了眼，面色凝重地望向洞口——那羽兽见爪击无法劈开山洞，便以烈风卷着羽刃攻入洞内，只因它实是缺乏战斗经验，那湛蓝色的羽毛只能勉强落入洞口几丈之处。

    只不过，若是让它一直这么尝试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那羽刃便会袭向他们。而洞穴深处的情况仍是不明，亦不能贸然深入。

    少年凝视着锋利的羽刃在洞璧溅起点点火花，神色晦暗不明。

    “阿念，你先好好调息，让我试试吧。”

    闻言，游念霜抬眸望向铃灵，顿时一怔。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唤出了“尘谣”，她抱着那把古雅的箜篌，指尖轻按在弦上，朝着他扬起唇角。

    他来不及说些什么，铃灵食指一勾，清越的琴音便萦绕在这狭小的山洞之中，如丝如缕，缠着烈风远远地送了出去。

    她弹奏的正是不久前从桃山翁处得来的那叁卷《众生谱》中的《朝夕谱》，虽说她还不太熟练，但仅是片刻，晨光熹微、月明星稀的景象便伴着悠扬婉转的琴音一一浮现。

    缥缈空灵的曲调犹如清晨薄雾，轻柔却笼罩四方，带着安抚之意，每一次扣弦都似晨曦破晓，缓缓拨开了混沌的夜色。渐渐地，灵翎兽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猩红的双眼恢复为清澈的湛蓝，狂乱的利爪也低垂下来，只是伫立在原地，歪着头静静聆听那天籁之音。

    见状，游念霜胸中又是钦佩又是惭愧，说好了要护着铃师妹，却狼狈至此。他服了枚玄元丹，闭上双眼。

    罢了，自己专心调息才不枉她的这番努力。

    一曲终了，洞外已然悄无声息，唯有隐约的余音缭绕。

    铃灵收起尘谣，又取出了之前慌乱之中收入芥子戒中的灵兽蛋，趁着没有羽刃，念动咒文，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蛋送到了洞外。

    她还细心地找了个软垫托在了灵兽蛋下方，这可是她离开桃山前，钟无忧赠与她午睡用的。铃灵心中默默地对叁师兄谢了罪，眼睛紧紧地盯着已落在洞外空地上的那枚天蓝色圆蛋。

    眨眼间，那灵兽蛋便被一道柔和的光芒所包裹，缓缓地飞向了它的母亲。

    看样子，是被那灵翎兽唤了过去。

    铃灵透过洞口，看着平静下来的羽兽温柔地蹭着失而复得的蛋，总算是松了口气，拍了拍手道：“好了，物归原主，咱们两不相欠了。”

    那大鸟却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双翼一振，眼神不善地瞥了过来。

    铃灵倒是没被吓到，只是又召出了尘谣，笑嘻嘻地说道：“老灵消消气，大不了，大灵再给你弹首曲子！”

    说完，她拂过琴弦，选了首潺潺若泉的曲子，沁凉灵动的琴声便宛如山间清流，流淌而出。

    有琴音相助，游念霜很快也调息完毕，此刻玄元丹的药力亦融入经脉，先前的损耗已无大碍。

    他并未打断仍在弹奏中的铃灵，唤出白帝剑，屏息行至洞口，凝神望去。

    ……怎会如此？

    少年呆呆地看着外面，只见那灵翎兽不仅仍守在洞外，还伴着乐声，摇头晃脑地孵起了蛋，竟是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