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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古民居的石头砖头和木头

    开篇:

    大清同治年间,菲律宾华侨蔡启昌、蔡资深父子经过多年经营,积累了无数钱财。但身为成功商人的蔡资深,满脑子儒家思想,认为“久远之业,商不如农”把种田吃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就想把资金转移家乡,购田置业。

    乙丑年,蔡启昌回到家乡官桥漳里村,相中了村边一片叫“漳州寮”的风水宝地,他让儿子将大量资产转入国内,开始斥资买地,大兴土木,拉开了蔡氏民居古厝群的建设序幕。并先后建成了启昌厝、攸楫厝等房屋。

    随后,蔡资深再接再历,经过40多年的努力,一栋栋古厝拨地而起,连结成蔚然壮观的民居群落!并且,他还在周围广购荒地,组织兄弟子侄大力垦殖,逐步形成以村落为中心的垦殖区,让蔡氏子子孙孙,有房可住,有地可耕。

    至于田地,那是世代永存的,今天我们在此,要说的是蔡氏古民居的建筑材料。据相关资料记载,当时承建民居的许多装修材料,都是从菲律宾海运过来的。但是,民居的主要建材:石头、砖头、木头,自然都是就地取材、现场加工的,这些,都值得我们粗略一说。

    1。石头

    在泉州,石头遍布晋江两岸。因此,石头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建筑用材。

    路上踩的是石头,埕里铺的是石头,墙上彻的是石头蔡氏古民居也无一例外。从路间行走的走道,到居前平整的石埕,再到居中方正的深井,以及台阶、门坎,大门、小门、窗户,石柱、石珠、石栏杆,石椅、石桌、石磨盘及墙体自地面往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都是用石头磊彻而成的,容得不得半点虚假。

    用石头做建筑底层材料,既坚实又防水,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基业。建筑工人和乡民们,通常会根据材料大小和质地不同,进行建筑组合。

    乡间小路,用的多半是碎石或鹅卵石铺就的;石埕深井,用的却是打磨得十分平整的,尺多宽丈多长的条石,一条一条铺砌而成的,并且横多竖少地分成一个个大方格。而台阶级石,深井围石,则是由更大更长甚至更粗壮的巨型石条,打磨堆砌而成的。房中深井边上,为了防雨防潮,采用的都是石柱,但此处的石柱并不粗大,它们在深井边呈方形地站立着。柱珠的作用基本上是用来拱起木柱的,以防止地面潮湿木头腐朽。它们或大或小,大的有一抱多围的,小的也有三掌余的围的。除了正面墙体用数尺高七八尺长的大石板立彻而成之外,其余三面的外墙体,则是用条石堆彻而成。

    一块一块,一层一层,都是用花岗岩石精工细作,打磨而成。故此,这40年所花费的大小工夫,决不是一代匠人所能完成的。

    把石头磨平似乎是一件相对简单的工艺,而雕花刻柳,甚至用石头雕刻立体人物、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却有更加精深的一道工艺了。有些高超的地方,是把整块石头掏成一个半立体的画面框架,在中间精雕细刻出山水人物,花鸟虫鱼,那些工艺要精心细致到不能碰坏一条鸟腿,一枝花枝。当然,其间自然少不了诗词联语,警句名言。

    蔡氏古民居的石头雕刻,基本上是用两种不同石质来完成的:一种是青石。青石的石质较硬且雕工较为细腻,用它雕刻出来的石头工艺品,表现得精细完美,立体感强烈。故此,蔡氏古民居的多半精品雕刻,都是用青石细研打磨而成的。但青石的取材相对稀少,石料也比较不容易切成大大的块状,所以用青石雕刻出来的工艺品,一般不会很大。

    而花岗岩几乎是闽南造房取材最主要的用料之一,除了以上所说的各种墙体、深井、石埕之外,花岗岩同样可以用来做为雕刻用材使用。但花岗岩的质地不如青石,其硬度和细腻程度相对较差,在雕刻工具相对粗陋的近代,工匠们雕刻出来的花岗岩工艺品,相对于青石的细腻和立体感,其品质则是大打折扣的。

    蔡氏古民居的大门,基本上是用花岗岩条石打磨而成的,其造型和尺寸也基本相似。听老人讲,大门的尺寸,都是要用呈祥、固有的数字加工而成的,不可造次。当然,门上还要有对联,门乳,和显示“某某传芳”的牌匾,这些,都是用青石或者花岗岩雕刻的。

    大部分窗户都是用青石和花岗岩交错拼合而成的,它们所形成自然青白相间的颜色,都是独具匠心的。或者外框是花岗岩的,内条却用青石的;或者外框是青石的,内条却用花岗岩的,让人的心眼有颜色和层次区分,看起来不至于单调和枯燥。当然,所有的石雕工艺也是如此,它们主要集中在大门的两侧,由青石和花岗岩交替分色组成。如此这般,就算天长地久,依旧自然而然。

    同时,由于花岗岩的取材相对容易,且成材巨大,故此,古民居所有的大部件石材用料和大雕工,都是取材于花岗岩。某些部件之硕大,实在让人惊骇。

    所以,如此宏大的建筑工程,到底用了多少石料石材,很难估算!但那40年的时间,是一个正当年的工匠,从20岁开始到老的历程!而其间又有多少工匠,只看到开始,没看到结果;又有多少工匠,只看到结果,没尝试开始

    2。砖头

    泉州的磁器,那是名扬海内外的,当然,那是在德化的。然而,在这烧窑的故乡,其砖头工艺,也是名目繁多、独具特色的。

    泉州的砖头工艺,从来是不把它们烧成纯色的黑或纯色的红的,而是红黑相间,红的部分多,在大部分的红色之间,留有二、三条2-3厘米宽的黑条斜斑纹。蔡氏古民居的墙体,有三分之二强的部分,用的就是这种红黑相间的砖头,一块块一排排,浆砌而成。并且,几乎所有的地板,瓦当,瓦片下椽子上那一层,都是用红砖铺设而成的。

    特别强调一下,在瓦片下椽子上那一层红色薄砖,有一个多功能的作用。一是可以隔热做到防暑作用,二是可以防止瓦片久雨渗水,起到防漏保护椽子不受腐蚀的作用。

    蔡氏古民居的地板砖,都是纯红色的。有方形的,也有六角圆形的,六角圆形的多半是后来修建铺设的。整体看来,都是以方形红砖居多,一块一块紧凑并列排成。由于日久年深,所有红砖都已碎裂成碎片,但它们还是紧密相连,块状分明。是的,一百多年之后的古民居,这些砖头的红艳依旧,永不褪色。

    自基层石砌部位三分之一以上,再上部分三分之二的墙体,都是用红黑相间的砖头砌成的。

    工匠们会选择各种各样的砖块,堆砌成各种各样花纹的墙体。或方或圆,或横或竖,自花岗岩而上一层一层砌起。上墙体外围的边框和花岗岩平整对齐,横砌。两三层之后,开始整体向内收入1厘米,并不断有规则地变换方向和形状,组成千姿百态的花纹图案。由于砖头本身红黑相间,形成后的图案自然是千奇百怪,妙趣横生的。

    蔡氏古民居的砖头并不止一种,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长的短的、厚的薄的也各不一样。但最主要的还是体现两种,一种是自然的长方形,一种是均等的六角形。但不管是哪种形状,都是红黑相间,红多黑少。整体看起来是红色的,却夹杂着黑色的条纹。

    不仅如此,古民居的砖头还做成不少图案、花纹不一的砖雕。或是由砖头在墙体周边直接拼接、雕刻而成的花纹;或是全部用红砖浆砌而成的一堵小墙,再剔去多余的部分,显露出花纹,并把多余部分抹上白灰,使之红白相间,让漂亮、绝色的图案更加惹人注目。图案上的花虫鸟兽,栩栩如生。

    古匠人们用砖头拼凑、雕刻而成的,除了图案之外还有文字。在蔡氏古民居诸多的宅体中,面墙两侧的中间,几乎都是左右两边各有四个字是用砖头拼凑而成的,它们大小均等地竖排在前墙两墙之间。文字的大概意思,也就是儒家的传统警语,或者家族流芳之类的语言。由于砖头是方直的缘故,因此拼凑出来的字体,大都呈现出类似篆书状的,让人读起来不是很明白。

    因为墙体是用花纹和图案并少量文字拼凑起来的,形状花色不一,故如果细细研究,会发现其中有许多微妙、奥妙之处,让人产生诸多遐想。

    山墙的外侧也是用红砖堆砌而成的。故此,我们可以说,整栋古民居的外墙体用料,砖头占去了三分之二还强。井然有序且变幻无穷并红黑相间的故事,流传了一百多年,但却不显得消色,而是风度自然。

    只有那残损破旧的地板老砖,经历了140多年的踩踏,已经碎裂成千丝万缕,但红艳依旧。那一层一层的灰土之间,那一丝一缕的碎块之间,不知留下多少前人的脚印,在慢悠悠的岁月间行进。但我们却无法知道,那第一块红砖是谁踩碎的?而又是谁将踩碎最后一块红砖呢?

    是的,砖头是泥土做的,不管它烧得多红,终究离不开泥土上的故事!故居的主人,是华夏的子系,不管他走得多远,成就多红,他们依然流着中华民族的血!他们总要走回来,在故乡留下一串串记忆,一条条根脉

    所以,有些生命是越老越有价值的,譬如这些红色的地板砖!虽然它们都老了,也残碎了,但蔡氏古民居的故事,却不会老——永远不会老!

    3。木头

    泉州许多原始古木,都生长在白云悠悠的戴云山上,然后,人们用长长的木伐,让它们沿江飞流而下,成为古大厝的建筑用料。

    自然,我们不知道这些古木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多少年,最后才长成让人看了想要砍回家盖房子的念头。这些古木做成的柱子,都是那么的粗壮,它们有多少年龄了?至少在深山,它们首先要经过数百年修炼,才能够树木。

    做得简单一点的木头,是柱子、是梁子、是椽子。它们或整根的,或整条的,截断刨平;或横或竖地站立或者交叉躺着。接下来是一些简单的门扇和窗扇,以及用来分割房间的木制墙壁,它们只要截断、刨平,再重新组合则可。当然,肯定还会有一些普通、简单的桌椅,它们的工艺也并不是很多。

    但是,把木头雕刻成千模百样的木雕,那就不是普通、简单的木头了。不管是普通、简单的木头,还是不普通、不简单的木头,蔡氏古民居的木头,没有一块不要经过刨花打孔的,这是它们成就栋梁的先基条件。

    在石头与砖头的框架形成之后,木头开始了它们的责任和事业。所有的门和窗,开始拼凑成一个团体,尽管它们之间可能不是一棵树,但在工匠们的手中,每一块木头都开始履行它们的职责,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在柱与梁之间,梁与柱之间;在梁与椽之间,椽与梁之间,在门和窗之间,以及房与房之间相隔的木板上,它们不定是一棵树木一个整体,却因为成就伟业的需要,结成了一个整体。

    许多本不相关的个体,通过各种各样的联结形式,有机地结合起来,一起走过了140多年,并且还将继续走下去。没人知道,这块木料有多少年岁,那块木料出自哪里?在新和老,远和近之间,整栋古民居的木材,自然而然地结成了一个连理。

    并且,工匠们开始在上面雕刻了,花草、人物,虫鱼、鸟兽。艺术是不会让任何一块木头保持原有整体的,他们必须分割、组合。门和窗,得涂上一层层厚厚的油漆并在油漆上写上文字;柱子也是如此,在整个柱子之上,漆上乌黑光亮的乌漆,再在前面的一个不高不低人们刚好抬头看到的地方,涂上红色的一片长方形的朱漆,然后再写上金光闪闪的大字,那就叫对联了。

    当然,在每一座古民居的上下厅中,用同样的方法,在木墙的隔板上,写下许多的诗句,画上许多的图画。这些,都和古代的油漆传统工艺分不开。

    但是今天,油漆都已经老了,木头也已经更老了,却不知道,岁月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加苍老?随着那一块又一块的老油漆慢慢剥落,我们看到的不是昨天,而是今天

    花格子的窗户,是千姿百态的,那都是木头做的。把一棵大树分解成一条一条,一块一块的小木块,再慢慢地、细心地再次组合重整。这就是艺术,或许我们不懂。用整片整片的木板,拼凑成一大排一大排的整体,再用刀雕刻成一簇簇的花,一只只的鸟,并且让花和鸟在一起游戏,唱歌,谈天。这就是艺术,或许我们不懂。

    是的,圆圆的一棵木头截成了一断又一断,切成了一片又一片,并将每一块每一片用刀工切割掏花,这就是人类的艺术啊。

    曾经,在那片山林里,树木繁盛,鸟儿在枝头上唱歌;但今天,留给我们的是那定格了140多年的风它们在蔡氏古民居里,永远地,定格成一个模样。鸟儿保持着一个永远的形态,树儿成为人们劳作之后栖憩的居所。

    于是,想到了先人的苦心孤诣:我们是砍了那山林里的树,但是,我们还要让鸟儿在这里唱歌,还要让花儿在这里绽放,还要让野兽在这里奔跑突然又想起,艺术是不是体现人类破坏文明的另一个印记?就比如我们,用摄影机拍下了即将被拆迁的那些古民居和古建筑呢?

    尽管,人们需要以破坏自然的形式寻求庇护,但同时,人们也希望在居住的家园里,留下自然,留下美好,留下永恒,甚至留下深深的忏悔

    结尾:

    我不知道,蔡启昌、蔡资深父子是否真正懂得艺术,但我却知道,那些做为创造者的工匠们却饱含着艺术。有人说过,是财富创造了文明!是的,财富看起来并不是精神,却保存了精神。所以我想,如果不是一些有钱的人家出了高价,让那些穷人们花空心思去创造艺术,艺术的本身,就没有那么具备明显的价值观和发展力。

    蔡氏古民居留下的是蔡氏父子的英明,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文化遗产,留下了宝贵的物质、精神财富。但人们同时也应该记得,在蔡氏父子的钱财下,无数无名的艺术家、工匠,才是为这个世界留下真正文化遗产的人。他们或许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一个名字,但其精神,连同这古民居一样永存!

    是的,没有蔡氏父子,就一定不会有古民居;同样,没有这些工匠,只要有蔡氏父子,就会有另外一批工匠,有一栋栋崛起的古民居。时代变了,我们的思想也要随着时代改变,当世界有了这个定义,而且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那么我们就应该相信——物质,在最大程度上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任何一个时代,我们都不能忘记——一定要努力发展经济,才能创造更多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