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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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叙的胳膊僵住,慢慢放开谈梦西。 那些绝望恐怖悔恨终生的念头转瞬即逝,他的脑子是清醒了,身体上还习惯性恋恋不舍,或者叫刚才一箩筐的恐怖设想吓到,握住了谈梦西的手。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是小说电影电视剧。”谈梦西思考片刻,“我要是得了癌症,瞒着你,又闹着要出来,是不是太戏剧了?” “有点。” “然后我骗你说我不爱你了,在路上死掉,最好死你怀里,跟韩剧似的。” 游叙的情绪和思路混乱,说不出话。 谈梦西忽然又笑,“早知道,我那时候就闹了,理直气壮,还浪漫。” 两年前得到检查结果时,医生建议谈梦西去省级医院,做个胃部超声。他吓得发抖。走出诊室,他一秒钟没有耽误地打电话给游叙,用脏话做语气词,复述了病情。游叙也一秒钟没耽误,当天开车带他去省级医院,结果是良性。 他们似乎没有时间去闹,去矫情,在最短的时间得出结果,回到正常工作和生活,吃药、复查、再没有复发。 游叙松开手,“这件事不好笑!”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因为我也没理解。”谈梦西把导航地点换回竹林溶洞,“我说过,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如果那天,谈梦西满三十,或四十,完美的整数充满神秘的使命感。青涩变成熟,青年步入中年,多么适合当人生转折点,任何重大决定都会看起来很可靠。 三十三,成年人的小生日,很多人甚至不过。哪怕是三十五岁,三十五比三十三显得合理。 事实就是事实,他在外面没有人,没得癌症,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游叙把油门踩得很重,“那只能证明你的行为比电视剧还离奇,还莫名其妙。” 谈梦西攥住安全带,跟他针锋相对,“不是有句话——生活,比戏剧更戏剧。” 跟着导航走了半个小时,竹林溶洞显示就在面前。 车窗外什么也没有,正对面是一大块田地。下车查看,斜对面多了一条新修的水泥路,通往竹林,但通不了车,水泥还没干透。 游叙重新导航几次,目的地没变。 哪里看起来有景点的样子,他焦躁地拨了下头发,“怎么回事?” “导航经常不准的。”谈梦西还有闲情说个笑话,“网上不是有人说自己开车开到一片池塘面前,导航很坚定地叫他开过去……” 游叙冷冷地说:“够了。” 气氛再一次沉下,好似一根箭绷在弦上,不是小吵几句能解决的。 谈梦西不说话了,看远处有人影,独自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眼看他走出一百来米,游叙发动汽车,缓缓跟了上去。 路边有几个卖农产品的摊子。 游叙把车停好,谈梦西已经从其中一个摊子回来,手里多了袋小梨子。 “我问了情况,不好意思空手走。”谈梦西炫耀似的拎起这袋梨子,在游叙眼前晃,“十块钱一袋,真便宜,物价好像回到小时候。” 原来竹林溶洞趁着淡季维修,改了路线。新的大门离老大门两公里远,这边完全走反了。即使走对了,也没开门。 “怪不得……一路上没人。”游叙直飚脏话,“他妈的,民宿老板明知道没人来,还要我们住一晚上!” “万一人家不知道呢?” “卖梨子的都知道,开民宿的会不知道?” 谈梦西自觉说不过了,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拿出随身洗手液擦洗梨子。 游叙气喘吁吁,耳边是谈梦西咔嚓咬梨肉的声音。 他的手机又响,是一些短信,有人在问诊所怎么没开门,快来开门做生意。他烦躁地熄灭屏幕,不想回,又点开屏幕,手指飞速打字,告诉对方自己在出差,没那么快回去。 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我们去别家咯! 游叙呆呆地看着这条消息,这不是第一条,也不会是最后一条。 他收起手机,“走吧,别浪费时间。” “不急。”谈梦西说。 “还没有到目的地。” “人反正会死,还费这么大劲活着做什么,干脆直接去死好了。” “不可理喻。” “每过一天,你就在心里算这天损失了多少钱。”谈梦西的语气轻描淡写,“你已经上路了,不适应很正常。” 游叙的心思叫他一眼看穿,直接恼羞成怒。他的额角直跳,像头狂躁的野兽,起身在原地转了转,只差挠谈梦西几爪子。 “这里风景不错。”谈梦西递给他一个梨,先服软了,“给你吃,有点酸。” 游叙回过身,垂眼看着谈梦西。 金黄稻田,蓝天,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酸涩清甜的小梨子悬在他们中间。游叙要是接了,这场面似乎有点浪漫。 游叙没接,目光再挪到他们的车上,银灰色漆面布满斑驳的灰尘,脏得像要掉价。 再看四周风景——尘土飞扬的路面,一地牛屎,苍蝇乱飞的农产品摊位,毫无特色的稻田和远处的农家房屋。 深深的疲惫感、叫人愚弄后的怒气,铺天盖地涌上来,随了他们头顶靛青发暗的天色。 他一把拍飞了这个梨。 谈梦西愣了好几秒,自己服软后的回馈过于神经质,再服软,不是他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