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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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家主的话说,夫人白长了一张精明妩媚的脸。 “是啊,这里不比金陵,自然要寒冷些。” 主仆二人提灯夜行,寻找着户部?尚书府附近的孩童。 从小?孩子嘴里,最可能听得真话,田氏要确认自己女儿?过得到底好不好。 后头的车夫擤了擤快要冻住的鼻子,摇曳着黑色披风,隐约可见插在后腰上的一把弯刀。 “夫人,三更?天,稚童早已睡下,咱们还是明早再来吧。”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患上健忘,田氏呵气道:“皇城无宵禁,又赶上年根,走亲访友,孩子们凑在一起不会早睡的,再等等。” 她?急于了解女儿?在婆家的真实处境,宁愿在寒风里守株待兔,也不愿回客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一会儿?,一对父子走来,大胖脸儿?的稚童跨坐在父亲后颈上,手里拿着糖葫芦。 田氏笑?道:“咱家滢姐儿?也爱吃糖葫芦。” 说着,她?走上前,与人打听起来。 哪知?,那男子摇摇头,“没听说户部?尚书府有姓宁的新妇啊。” 主仆三人:“......” 男子颔首,越过风中呆立的三人走向巷尾,忽又想到什么,举着儿?子折返回来,“在下想起一事?,大概是十月上旬那会儿?,户部?尚书府和永熹伯府同时迎亲,中途出了岔子,娶错了新妇。” 男子一拍大腿,“对了,迎入永熹伯府的新妇姓宁,乃是大同镇总兵唯一的嫡女。” 主仆三人:“!!!” 何嬷嬷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捂住脑门,“我的老天啊,还有这种事??!” 田氏愣了又愣,以为对方?在同自己开玩笑?,但见对方?谦谦有礼,不想是插科打诨之辈,身子一晃,差点晕厥过去,幸被车夫搀扶住。 “夫人!” 田氏站定脚跟,抖着嘴皮子抓住男子的衣袖,“敢问,您口中的永熹伯府,是国子监祭酒的府邸吗?” 在宫中做尚宫时,从未与这户人家打过交道。 男子大致猜出他们与姓宁的新妇是亲戚,刚要回答,被后颈上坐着的幼子抢了先?。 稚童指着伯府的方?向,“是姑苏来的卫氏,隔两条街就是啦!” 等父子俩走远,车夫看向快要冻成冰雕的田氏,“夫人,咱们是去兴师问罪还是从长计议啊?” 田氏倚靠在同样?傻眼的何嬷嬷身上,缓了又缓,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最终咬着后牙槽道:“从长计议!” 还要先?探听到女儿?过得如何再议! ** 淅淅沥沥的风雪午夜,宁雪滢睡得不踏实。 梦里有大同镇的信差赶至京城。 她?身穿一袭素色长裙奔了过去。 是爹爹派人给她?送信来了吗?是要接她?离京吗? 拿过书信,她?急不可待地拆开,却是血液逆流,整个人怔愣住。 身后,一个跨坐骏马的男子徐徐逼近,意气风发到有些张狂。男子递出手,嘴角裂开莫名的弧度,“雪滢,令尊被刺客毒害身亡,孤已派人前去调查了!别难过,来孤身边,孤会替令尊照顾好你。” 爹爹被害......她?跌坐在地,目光呆滞,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正?当太子下马想要抱起她?,她?瞪圆双眼,嘶吼道:“别碰我!是不是你派去的刺客?是不是你毒害了我爹?!” 太子变了脸色,扫视众侍从,“来人,将她?带回东宫,严加看守!再让她?跑出来,你们提头来见!” 看着乌泱乌泱涌来的侍从,她?挪蹭着后退,“我不回去!!” 宁雪滢从梦中惊醒,目光呆滞。 当发觉一只大手探过来时,她?立即甩开,惊慌着退向床角,“不要、不要!” 漆黑的床帐中,卫湛一把搂过浑身发抖的女子,温声安抚道:“是梦,滢儿?做噩梦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宁雪滢才后知?后觉所见场景是假象。她?喘着大气儿?缩进男人怀里,渐渐寻回意识。 卫湛一下下拍拂着她?的背,“跟为夫说说,梦见什么了?嗯?” 那声“嗯”格外温柔,哄的意味十足。 宁雪滢借着他温热的胸膛缓释恐惧,“我梦到爹爹被人害死,还梦见一个自称是太子的人坐在马匹上。” 卫湛眉头一紧,迟缓了拍拂的动作,随后又恢复如常,“那人是谁?” “我没有看清,只记得他上扬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还要拉我回东宫。” “还有呢?” “没有了,我被吓醒了。” 卫湛静默,前世宁嵩被毒害身亡,刺客非朝廷中人,作案后就消失影踪,让案子成了谜。而宁嵩生前效忠废太子沈陌玉,成为新太子沈懿行的眼中钉,也因此使远嫁的女儿?受累,被沈懿行休弃。 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便是交易与名利。 拥着她?躺回床上,卫湛轻叹道:“时辰还早,继续睡吧。放心,梦里的场景不会发生。” 是不会再、发、生。 晨光熹微,宁雪滢让人搬来一把新的摇椅,独自坐在缕缕光束中,试图驱散梦境的阴霾。 梦境虚幻,当不得真,但屡次的梦都有关联,就很难不多想了。 梦中除了那个自称太子的人,还有一人是看不到面容的。 那个跪在河边身中数把刀剑的男子。 倏然?,秋荷的声音响在耳边,吓得宁雪滢一激灵。 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她?恹恹“嗯”了一声,带着疑问,显然?没有听清秋荷的话。 秋荷手中拿着红纸和剪刀,又问了一遍:“董妈妈要教奴婢剪窗纸,小?姐要不要一起学?” 宁雪滢懒洋洋摆摆手,继续浸在杲杲冬阳里,“你们剪着,我等现成的。” 秋荷捂嘴笑?,听见窗外传来董妈妈的催促声,拔高嗓子应了一句,蹦蹦跳跳地跑开。 卧房再次陷入宁谧,除了唧唧喳喳的雀鸟声,再无其他,宁雪滢捧着薛老所著的关于针灸的书籍继续研读,无意看到痹症的治疗,不由?下了些功夫。 无他,只因府中有一个病例,即便是卫馠的夫君,但在她?的眼里也只是一个需要被医治的病患。 当然?,肖遇慕患的是旧疾,求诊过诸多名医,仍久治不愈,不是她?一个新手能制造奇迹的,但越专研,越多了医者的仁心。 再者,肖遇慕与卫馠不同,性子温厚,还平息了几?场她?与卫馠之间的小?冲突,该被善待。 若能帮上一点点忙也是好的。 医书上对缓解痹症的针灸疗法很详细,文字通俗易懂,她?看得认真,一晃到了晌午时分。 饭香扑鼻,夜里的恐慌总算被彻底压了下去。 午膳多了一道清炖羊排,选取的是羊肋条,肥瘦相间,鲜美软烂,甚合宁雪滢的胃口。 青橘为她?舀出一碗羊肉汤,笑?着解释道:“羊肉能开胃健脾,治虚劳寒冷,是世子特意交代厨役做的,大奶奶快尝尝。” 想起夜里闹的别扭和惊醒后被男人揽入怀中感受到的温存,宁雪滢有些迷茫,不知?所见的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卫湛。 实然?,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枕边人。 青橘又递过一盘手抓羊肉,同样?松软入味。 托宁雪滢的福,全?府的人都吃上了鲜美的羊肉。 府中大快朵颐,府外冷风嗖嗖。 天儿?刚亮,田氏就拉着两个老伙计蹲守在永熹伯府的后巷中,也弄清了姑苏卫氏的来历。 比起季氏,姑苏卫氏可是百年望族,旁支、门客众多,遍布五湖四海,形成了庞大的人脉构架,曾是皇室的“百晓生”,后来奉先?帝旨意搬迁入京,收敛了锋芒,再到景安帝御极,主动削减势力,历代家主累积的圣宠渐渐被锦衣卫取代。 但听闻仍有诸多隐藏在民间的旧部?,不乏能人异士。 这样?的世家深不可测,田氏一夜辗转反侧,真要硬碰硬,宁氏不是卫氏的对手,可再处于劣势,也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而三人悄悄蹲守的身影早已被附近的影卫捕捉到,通传到了主母邓氏的耳中。 “两女一男?” “是的,大夫人。” 邓氏正?在和家人打牌,思量片刻,道:“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半晌,一名影卫折返回来,“禀大夫人,他们在与邻里打听大奶奶的近况。” 邓氏没了打牌的兴致,“派人去把大奶奶请来。” 一听要请宁雪滢过来,卫馠面色一沉,出错了牌,哼了一声,看向右手边的庶妹,“让你捡便宜了。” 庶妹佯装要不起,消了牌。 横扫一眼庶女的牌,邓氏怪嗔地瞪了嫡女一眼,“就因你刁钻,导致妹妹们不敢正?常出牌,打起来可真没劲!” 卫馠瞪向右手边的庶妹,“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让着我作甚?” 庶妹汗涔涔,默默低下头。 卫馠顿觉无趣,牌一推不玩了。 气氛陷入尴尬。 陪在一旁的肖遇慕赶忙打起圆场,“馠儿?累了,不如过来母亲这边看会儿?牌。” 在外人面前,卫馠从不对肖遇慕甩脸子,她?坐到邓氏身边,嗑起瓜子,原来的位置让另一名庶妹顶上。 这时,宁雪滢走了进来,朝背对门口的邓氏盈盈一拜,“母亲。” 其余人起身朝她?行礼。 明显卫馠慢了一拍,不情不愿的。 邓氏赶忙拉儿?媳坐在自己身边,“帮为娘看牌。” 宁雪滢不知?婆母为何唤自己前来,但还是耐心照做,没有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