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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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永安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 沿街的商铺前都种着柳树,树上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如天上街市,瑶台宫阙,一片华灯的海。 江南气候温润,此时柳树已抽出了新芽。 上元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萧暥心里苦,没有漂亮的小姐姐相伴就算了,为什么他是和魏西陵这一起逛灯市,而且还带着个小的…… 这时一只小手攀住了他的手。 萧暥低头、皱眉,又怎么了? “不是有西陵哥哥搀着你么?”有他这尊守护神在,你又丢不了。 方澈稚气道:“我还要暥哥哥。” 萧暥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魏西陵这个人贵族出身,举止端方雅正,文武双全,周身挑不出缺点,完美地不真实,方澈对他既崇拜又敬畏,自然不会粘他了,甚至都不敢太亲近他。 但萧暥不一样,他本就是只胆大妄为到敢偷魏淙军粮吃的小野猫,个性又浪又乖张,邪气得很,加上他那长相,漂亮地像精致的瓷娃娃,小孩子很容易把他当做大布偶。还是活蹦乱跳的那种,多好玩? 方澈对他既好奇,又被他吸引,危险的人总是不缺乏吸引力,尤其吸引那些单纯无辜的小可爱。 方澈尽管被坑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坚定不移地跟着他。 其实萧暥也很无奈。 这方澈就像甩不掉的小尾巴,搞得他想喝酒找姑娘听曲子,整天跟捉迷藏似的,得翻墙钻巷子甩掉方澈。万一又被跟上,或者那小不点出了什么事儿,就像上次醉仙居酒楼那样,他得吓出一身冷汗。简直头大不已,还不如去打仗痛快。 萧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络绎不绝,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到前方有一对夫妇牵着孩子逛灯会,那小孩悬着手臂荡在两人中间,又蹦又跳,跟个猴似的。 萧暥不由低头看了看乖乖地走在中间的方澈,又看了眼魏西陵。 魏西陵身材高峻,萧暥比他明显矮了一截,这点身高差距让他品出些微妙的味道。 他们两人都仪容俊秀,小方澈冰雪可爱,走在大街上本来就很招摇。 但魏西陵似乎并不受影响,萧暥是发现了,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带生人勿近的冷峻,就算他风仪出众,别人也不敢多觑,好像多看几眼便是轻佻冒犯。 可萧暥不一样,他那时才十三岁,日后那夭矫逼人的气质还没有成型,一双眼睛含烟流媚,四下飞瞟,本就招蜂引蝶,一遇到好看的姑娘他还不老实地眨眼睛,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收敛。 所以这大街上,走过路过,一半的人都在看他,颇为瞩目。 萧暥看了看前面那对带孩子的夫妇,又看看魏西陵和方澈,加上他比魏西陵矮了一截,这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啊。 尤其还在众人瞩目下,太别扭了。 算了,不想逛了。 萧暥:“西陵,我饿了。我们吃汤圆去可好?” 接着他眨眨眼,“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36章 故梦 桃花渡。 江边潮涨潮歇,江水拍岸,一轮明月浸在江心。江面上飘来悠扬的琵琶声。 才刚过了酉时,岸边已经停满了宝马雕车,粉墙黛瓦间,灯笼摇曳,不时有名贵的香车载着盛装的丽人,沿着青石路而去,淡淡的脂粉气随风飘散。 这是江州最著名的风花雪月之地,能来这里听一折曲子的人皆非等闲,达官显贵一掷千金,才子名士流连忘返。 魏西陵冷冷评价了句,“烟花之地。”扭头就走。 喂!他不会是嫌贵罢? 萧暥追上去,“西陵,我来这里,不用钱。” 魏西陵头也不回,疾步而去。 “西陵!”萧暥抄上前拽住他的手臂,“连云渊大名士都来过这里,真的,不是烟花之地,实乃风雅之所。” 他眼梢微撩,“ 风雅?你懂吧?” 魏西陵沉默,他不懂。 萧暥腹诽:打仗打傻了。 “我真是带你们来吃汤圆的!” 魏西陵凝眉:怎么吃个汤圆,他吃出风雅来了? 片刻后,他们坐在桃花渡的兰亭雅舍里,江风掀起纱幔扑面,袅袅的曲声从池中传来。 萧暥掀开白玉壶嗅了嗅,“桂花酒,香!” 接着爪子就被魏西陵按住了,“不饮酒。” “哦。”萧暥舔了舔嘴唇,意兴阑珊地一跃上了座旁的雕栏,荡着一条长腿坐在栏杆上,侧首俯瞰池心碧玉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 “这姐姐舞跳得好,就是旁边那个弹琴的,稍逊了点,这《广寒吟》原本哀而不伤,却被他弹出一股冷宫弃妃的哀怨来。” “你懂音律?”魏西陵道。 “那当然。”他得意地一撩额角挂下的碎发,“我没事儿就来这里听清邈姐姐弹琴。” 好嘛,原来是常客。 魏西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清邈姐姐不仅琴弹得好,人也漂亮,待会儿你见到了,保准惊为天人。” 伊清邈,十三岁登台,一曲《千秋吟》,惊艳八千客,多少人远道慕名而来,多少人为她挥金如土,十里桃花渡,色艺双绝第一人。 “菜也做得好吃。”萧暥道。 魏西陵微微侧首,“你让伊姑娘给你做菜?” 萧暥点点头,丝毫没觉得不妥,“清邈姐姐人可好了。公侯府的菜来来回回就这几道菜,我吃得都……” 他话没说完,魏西陵淡淡问,“你怎么结识她的?” “我嘛,当然是因为我英俊……” “说实话。” “哦,上个月,有恶霸欺负她,我把那人打得找不着北了。真痛快!” “既是恶霸,必有一方势力,他没报复你?” “他哪敢……”萧暥正要摆起大尾巴。 “暥哥哥打完人,报了西陵哥哥的名字。”方澈插嘴。 萧暥一个没坐稳,差点从栏杆上摔下来,“澈儿!” 方澈一五一十道,“暥哥哥让他们不服就来公侯府找你,他们当然不敢。” 魏西陵挑了下眉,看向萧暥,“嗯?” 萧暥赶紧道:“西陵,你一身正气,嫉恶如仇,你的名号辟邪,各路牛鬼蛇神都怕。” 魏西陵淡淡看了看他:“既是惩恶,无妨。” 方澈最崇拜魏西陵:“那是当然了,西陵哥哥是大英雄,将来必定是会是万人敌的大将军。” 萧暥坐到桌前,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方澈看了他一眼,小脸一红,不说话了。 怎么了这孩子?这什么意思啊? 萧暥不甘心,笑眯眯凑过脸去,又问:“小澈儿,你觉得我将来能当什么?” 凭他智计天纵武艺超群,怎么也是个大官吧?说不定封侯拜将,光耀门楣…… “皇后。”方澈道。 ?! 萧暥以为自己听岔了。 方澈憋红了脸,又道,“暥哥哥是皇后。” 萧暥下巴差点磕桌子上,“什么?!” 闻言,魏西陵也错愕了一下,颇有意思地看向萧暥。 然后他竟难得好奇地问:“为何?” 见魏西陵看着自己,方澈更窘迫了,低下头嘟着小嘴:“暥哥哥,嗯,最好看了。” “澈儿,男子不能当皇后。”萧暥罕见一本正经纠正。 方澈天真地反问:“为什么?皇帝不想娶天下最漂亮的人吗?” 萧暥:…… 方澈:“西陵哥哥是天下最骁勇善战,是大将军,暥哥哥最漂亮,当然是皇后。” 萧暥快憋出内伤:“澈儿,漂亮是不能形容男子的。”他指了指自己,“我是男子。明白吗?” 方澈盯着那双恣意风流的眼睛看了一会,摇头,不懂。 萧暥头有点大,让他怎么解释? 忽而他闻到一阵浅香,幽幽淡淡随风飘来,顿时眼睛一弯,“澈儿,漂亮的人来了。” 只见一个窈窕女子,鹅蛋脸,容貌妍丽,十七八岁模样,身着粉色底提花绡褙子,配蓝色暗纹连珠团花襦裙,手中托着一只银盘,盘中是软糯的汤圆和几样色泽清雅,酥香可口的小菜。 魏西陵立即站起身,礼让道,“怎劳姑娘亲自来送。” 清邈微笑,“今晚我无事,我呀,就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听曲子了。”说罢她悄悄瞥着魏西陵,后者不自在地偏开头去。 萧暥笑道:“上元夜能得姐姐相陪,我们可是走大运了。” 魏西陵微微凝眉,“恕我冒昧,姑娘琴艺双绝,上元夜就没有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