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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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弹了?”他的同伴低声问。 “嗯……不用弹了,我再弹下去,都快不会弹钢琴了,下个月我还有国际比赛,输了怎么办……”这名学生道。 后面,他的老师其实看到了,不过也只是摇摇头。 这些学生们,能够考上钢琴系,本身也已经付出了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的金钱。 以及全家人十几年的努力。 想想现在一节音乐课多少钱。 一节大师课,又多少钱。 逼着孩子练琴,又多难。 到了现在,终于快要出成绩,快要出人头地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打赌。 但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他前排,一名男生转过头来,看向了身后:“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够练会钟琴的话,是不是比钢琴家更有前途?” “嗯?” “钢琴家这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你弹一辈子琴,说不定也没能让人记住你的名字,但是钟琴只有一个,相比更容易出名对不对。” “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这样比弹钢琴更容易出头,但是钟琴太难弹了……” “不对,别忘记了,钟琴只有一个,万一哪天这架钟琴坏了,失业了怎么办?” “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坏,而且它现在已经是东城的地标了,只要东城还在,钟鼓之琴肯定还在……” 车辆后方,几名学生低声谈论了起来。 各有各的看法。 “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刚才请假的男生摇头,“我这辈子就弹钢琴了,你们想要转行,你们去吧。” “也别这么说,这种机会,有些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们说的是小明同学?” “嗯……我看他去求老师来着,就差给老师跪下了……” “真的假的?他来找我啊,我给他换!” “就算是你要换,老师也不同意啊,我听说他上次考核又没过,可能要被退学了……” “不是吧?不过他的手,你们看到过没有,好吓人,我都不敢盯着看……” “对啊,怎么能长成那样子……” “我觉得,他可能这辈子是废了……” “嘘,小点声,让别人听到……” 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产生了优越感,这么在后面谈论着,慢慢心情好了起来。 他们觉得,去弹百钟之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毕竟,如果知道你拥有的东西,其实是别人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那也是一种幸福。 “你说王明所会不会被退学啊……” “退学倒不会吧,不过我听说老师希望他转系。” “转系,转去哪里?” “三角铁?” “噗,别瞎说,三角铁要测磁场的,他也不一定能行……”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一群人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挖苦人,在后面乐呵了起来。 前方,一群老师不知道那些学生们到底为什么又开心起来,但是看到他们情绪稳定了,毕竟也开心了一些。 “希望他们中能有一个人成才吧……不然的话,我听说要去央音或者国外请人了……”一名教授叹口气道。 一直以来,东城艺术大学,在国内的地位有点尴尬。 排名不靠前,没有优越的血统传承,出过的几个大师,出门之后也往往不会把自己的母校亮出来。 不过东城艺术大学的几个系,他们自觉自己比其他的学校,其实是不差的。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搞不定,还要去找外援,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了。 “对了,我听说王明所昨天去找你了?”一名教授突然道,“你怎么没让他来试试?” “何必再给人以虚假的希望呢。”另外一名教授叹口气,摇头道,“他现在连钢琴都弹不好,别说钟琴了。” “你说这孩子也够倒霉的……这种怪病,多少人里才能有一例?” “为什么偏偏他是个弹钢琴的,这辈子算是废了吧……” “我建议他转去打击乐那边,毕竟他的手握鼓棒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多花两年时间,学了小军鼓,再学定音鼓,马林巴,木琴,钢片琴,颤音琴……这些都学会了,最后可能能去交响乐团混个三角铁,也算是没白花这么多年……毕竟有钢琴基础,对打击乐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他说什么?” “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他不愿意放弃……” “也是,从弹钢琴的变成打三角铁的……啊,我没有看不起三角铁的意思!”一名教授心直口快,说了半句之后,发现另外一名打击乐系的教授在瞪他,立刻改口,“毕竟打三角铁也挺厉害的,需要测磁场……” 你特么才测磁场! 你全家都测磁场! 这名打击乐的教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钟算是打击乐,我才不来这里受你们的气。 钢琴是乐器之王,你们是吗? 车上的气氛,这么一会冷一会热的,很快就到了郊区。 距离还有大概一公里的距离,就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了音乐声。 “咦,有人在弹百钟之琴?” “这么早就在弹?” 虽然百钟之琴被放在了做了隔音的厂房里,但是这种隔音的设备,只能隔离它的部分小钟的声音。 当那些大钟响起来时,什么样的隔音设备,都别想挡住它。 此时,低沉的钟声,经过了一些隔音的消减,显得有些闷。 但是那旋律,那节奏,那力量,那动态…… “弹的很棒啊……” “我去,上次我就是被这里难住的,死活也弹不过去……” “这种气势,我的力量果然太小了吗?” “好赞,这是谁在弹?” “是小白吧。” “只有小白能弹这么好。” “估计只有小白了。” 大巴车的窗户是封死的,在车里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等大巴到了厂房区,众人立刻跳下了车。 厂房区,整个笼罩在那无与伦比的辉煌钟声里。 早上来上工的工人们,此时都驻足在原地。 大钟那低沉的“嗡”音,像是调皮的蛟龙,在空中回荡。 在声波自身的干涉和遮蔽之下,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像是在身边回荡。 那无与伦比的氛围感,那瞻之在前,顾之在后,在耳边缭绕变化的声学效果,是现代任何的扩音器,都没办法营造出来的。 而那低沉钟声之上,跳跃的音符,就像是蛟龙身上反射的光芒,和洒下的水花。 有一名小女孩,大概是工厂子弟,此时张开双手沐浴着阳光,在钟声里欢呼雀跃,伸出手去,似乎在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他的两条小辫子,上下晃动。 “都弹到这里了,快结尾了……” “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来了!” 在刚才那低沉的钟声还没有完全消散之时,其他的大钟,再次被跳跃着踩响。 是的,踩响,这么沉重的大钟,只有踩,才能达到这种力度。 十多枚大钟,被跳跃着踩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声音,喷薄而出。 “duang~~~~~~”,无数的钟声,在空气中彼此干涉、彼此覆盖…… 就像是十多枚彩带炸弹炸开,无数的彩带在空中交织,覆盖了整个世界。 这里,是整个演奏里最难的地方。 看似简单的旋律,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跳跃上行。 但它的效果,是其他的乐器都无法复现,甚至都无法望其项背的。 谷小白是音乐家,但更是物理学家。 他在写这一段旋律的时候,计算了所有的声波传播方式。 此时此刻,这旋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类乐器,所有普通“旋律”的范畴。 一一敲响的钟声,就像是给精密的化学实验里,依次加入试剂,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效果。 钟声中,那名小女孩突然瞪大了眼,她微微向左偏转脑袋,咦,左耳能听,右耳听不到钟声了。 再向右偏转一下脑袋,咦,右耳能听到了,但是左耳又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