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翻身记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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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菱乖巧地喊了一声:“表姨婆!” 老太太笑起来,“好乖的伢,佩瑜,她长得跟你小时候可真像!” 何佩瑜放下带来的苹果与鸡蛋糕,“这是给您的。” 老太太叹道:“我没几颗牙了,咬不动苹果,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您把它剁成苹果泥吃就行。” 何佩瑜心绪复杂看着头发雪白,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怎么也没法把她与记忆中的那个精明强干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秦老太是何佩瑜家的远亲,当年何佩瑜的母亲生了孩子,找了这个远亲来家当保姆,后来他们去香港,便把女儿何佩瑜留给秦老太照顾。 十四岁以前何佩瑜觉得这个表姨温柔和蔼;十四岁后,表姨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两人的地位调换,何佩瑜成了表姨家的佣人,不能上学,每天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肚子,挨不完的骂。 何佩瑜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沉浸在往事中。 秦老太现在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她絮絮叨叨诉说家里的事,以及她亲生的两个儿子,老大下海去了广城,老二在市邮政局,最小的孙子比程宝菱还要大。 程宝菱暗道:两个儿子在这个年代都走出了农村,看来秦老太养的儿子挺出息的。只是看样子这两个儿子不太孝顺啊,不然怎么能丢下年迈的老母一个人在老家生活。 果然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家门不幸,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供出来,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把老母嫌得如粪土一般,老太太已经三年没见过孙子们了。 二十年过去,老太太落此下场,何佩瑜没有看笑话的心思,只觉得人生无常,很是怅然。 大人说话,程宝菱作为小孩子不好插嘴,只能打量打量室内,桌子上的一个手心大小的十字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猜想老太太应该信教。 在苦难中能有信仰也好,不然该如何熬过痛苦的日子? 何佩瑜却是知道的,她的父母都是基督徒,受她母亲的影响,秦老太也成为一名基督教信徒。 “这是我的罪孽啊,”秦老太擦干眼睛,望着何佩瑜,哀求道,“佩瑜,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可我没几天好活了,就快死了,你原谅我吧,我不想带着罪孽下地狱。”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年纪大了,所做的亏心事一件件哽在心口,折磨得人日日不安。 程宝菱原先还觉得这老太可怜,听到这话,又深觉老太的可恶。你信教,知道善恶因果,却偏偏践踏教义,恶待孤女,临到死了,想上天堂了,就想着来忏悔。 何其讽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就是个大笑话。人活的好好,也想不起善,毕竟做个“恶人活千年”。 只听何佩瑜淡淡地说:“以前的事情我也早就忘了。” 老太太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您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只要您自己原谅自己,别人原不原谅又有什么要紧的?” 秦老太捶床大声说:“我是愧对你的父母,没有好好照顾你,甚至连你父母留给你的钱与首饰都挪用了,可那个年代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那些首饰换成钱你也吃了也用了。你父母带着你哥跑了,只丢下你一个,我到底是养了你四年哪!” 所以,我只当自己的父母缘已尽,何佩瑜垂睫。 对于秦老太,原谅的话恕她说不出口。只当今日是最后一次见面,日后永不相见。 何佩瑜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坐大巴回去,您老人家多保重。” 程宝菱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 秦老太苦笑,冲着宝菱招招手,“丫头,我有个东西给你。” 她从床褥子下摸出一块玉牌递过来,“这是表姨婆给你的见面礼。” 程宝菱当然不肯接。 秦老太叹息一声,“拿着吧,这是你亲外婆留给你妈妈的玉牌,挂在脖子上,能保你平安呢。” 看到何佩瑜微微点头,程宝菱才接了玉牌。 出门后,她在阳光下打量小玉牌,浅浅的绿色,上头刻着竹报平安的图案,握在手里温温润润的。 何佩瑜道:“不值什么钱,玉的质地一般,水头也不足。等回去我给你打个络子戴脖子上吧。” 这玉佩是她小时候戴在身上的,后来住在秦老太家,就被秦老太拿了去,说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带在身上招惹祸事,她要拿去砸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留着。 程宝菱看不出什么玉质的好与歹,不过做为一个无产阶级,难得有这么一个小首饰,她还是很开心。 不过她并不想要这块玉佩,她交给何佩瑜,“妈妈自己戴着。” 何佩瑜失笑,“我戴它做什么!” 程宝菱嘟嚷:“要么就姐姐们都有,要么我也不戴。玉佩只有一块,再说这本来就是妈妈你的东西。” 不患寡而患不均,何佩瑜想了想,收起玉牌,承诺道:“以后妈妈给你和姐姐们一人买一块。” 程宝菱脆生答应:“好!” 只看这块玉佩就知道当年外公外婆离开大陆时,确实 也给女儿留了一些东西,可他们难道想不到那时候的环境,一个小姑娘哪能留住这些钱财。 不过程宝菱挺好奇的,她问妈妈,“家里的那个妆盒也是外婆留给你的吗,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何佩瑜道:“他们出去也处处都是花钱,也没留多少东西,就当是给了表姨一千块钱,给我的是两对实心金镯子,玉牌与妆盒都是我从小就用的东西,所以也给我带着,其他就没了。” 程宝菱不禁咋舌,看来外祖父母家还是颇有家底呀。六十年代的一千块钱可不是数目,还有两对金镯子,怎么也够一个少女四年的生活费了吧。 “那表姨婆怎么没有把妆盒抢过去啊?” “妆盒不像金镯子那样好换钱,我当时是豁出去跟她闹了一场才留住。好了,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 母女两人照旧坐了两个小时大巴车才到清水镇,何佩瑜先不急着回家,带着女儿去商店买了半斤琪玛酥。 这是她从父母那里学到的。小时候父亲出差回家,总会给孩子们带点心小吃,何佩瑜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哥哥一起翻父亲的提包找好吃的,现在她也想把这份开心留给自己的孩子们。 两个星期后,突然传来秦老太过世的消息,是张德勤托人带的话。何佩瑜默了片刻,定了个花圈托人送过去。 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了结了,没想到等秦老太的丧事办完后,秦老太的两个儿子与张德勤突然来到程家。 程宝菱放学回来就看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张德勤还记得程宝菱,逗她:“丫头,还记得我吗?” 程宝菱就笑了,“德勤叔!” 这位热心的德勤叔她当然记得,上次去看望秦老太,何佩瑜带女儿回家时,德勤叔硬是给宝菱塞了一把橘子糖。 第12章 张德勤把身边的两个人一指,笑道:“这是你秦家的两个表叔。” 程宝菱、程楠姐们喊了一声:“秦表叔好!” “嗯嗯。”两个秦表叔随口应了,并不去看小孩子,而是对何佩瑜说:“佩瑜妹子,这是我妈的遗愿,事情交代清楚我们去回去了,实在是忙得很。” 这两人的穿着打扮跟乡间格格不入,其中一人年纪大些,身材微微发福,一身的西装皮鞋,大背头抹得油亮光泽,一手插袋,一手架着公文包。 这身的打扮怎么看怎么熟悉,程宝菱陡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香港商战片里老板们的经典造型么,看来秦老大闯荡广城,时尚度直追香港。 身为公务员的秦老二打扮地没自家哥哥这么夸张,蓝衬衣西裤,话说得不多,神情中带点儿高傲,比不得他哥哥做生意的人随和。 这点程宝菱倒能理解,二元体制嘛,这是一份特属于城里人的“傲娇”,秦二表叔亲生演绎地活灵活现。 秦老大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契纸递给何佩瑜,“这是老房子的地契,妈把它留给你,请了德勤哥与我们村的村长做见证,你哪天有空去趟村委会把转让手续办一办,这事就算了解了。” 何佩瑜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怔怔无言。 秦老大叹了口气,“我妈纵然有不对的地方,可人毕竟已经入土为安了,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秦老二忍不住带着酸意说:“佩瑜姐,我妈把祖屋留给了你这个外人,算起来很对得起你了吧。” 大哥做生意挣了钱,是不在乎家里的老房子,秦老二自己舍不得,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毕竟是关于秦家老宅的事情,程安国不便插嘴,张德勤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你们三个好歹表兄妹一场,咱就不提以前的事了,佩瑜,房契给你你就拿着,啊?” 秦家两兄弟吃上了城里的饭,日子过得很不错,张德勤看得出来何佩瑜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虽然秦老太家的破房子不值钱,但有总比没有好,他希望何佩瑜别犯傻,为了一时的意气反而便宜了别人。 程宝菱也紧张地看着何佩瑜,自家妈妈这么久都不说话,该不会是不想要吧。 只听何佩瑜淡淡道:“当年表姨一家分家出来,居无定所,我爸妈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把房子给你们家住。只是后来你们住久了上了户口,而我爸妈又去了国外,这处房子不知为何就登记在了表姨名下。年代太久,村子里可能查不到,但只要去县里查,肯定能查出房子的原来主人就是我父亲何乐庭。” 所以,这房子原来就是何家的。 秦大、秦二兄弟两人的脸肉眼可见抽了抽,秦老大脸皮厚,笑道:“还有这回事么,几十年了,也有可能是村里重新分地吧,我不太清楚。” “大表哥记性不太好,我记得大表哥读高中时还在我们家住过一年,那时候大表哥的英文成绩差,我母亲给你补习英文来,不知大表哥还记得吗?” 秦老大:“……好像有这回事,姨母留过学,英语很不错。” 秦老二皱眉,“你父母出身不好,这些东西原也该上交国家的。” 程宝菱差点被“上交国家”这四个字给逗笑了。 就算是何家的地上交国家,那也不该由他秦家占着,而且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再来谈所谓的“出身不好”何其可笑。 秦氏兄弟自觉混得好,把农村老家一处不要的破旧房子给何佩瑜,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与施舍。 偏偏何佩瑜不吃这套,没有什么恩赐与施舍,就算有,那也是秦家欠何家的。 事情交接清楚后,秦氏兄弟直接告辞,张德勤也跟着告辞,三人上了秦老大停在村口的桑塔纳,飞驰而去,扬起尘土阵阵。 乡间小路坑洼不堪,秦老大升上车窗,道:“回去又该洗车了。” 秦老二突然道:“那房子真就便宜了何佩瑜?” 秦老大先是看了一眼张德勤,才道:“老娘要给佩瑜的,还有村长见证,你能怎么办,再说也不值钱。” 张德勤笑了笑,“老二,你单位不是分了套房子吗,还怕没地方住。” 秦老二哼哼了一声。 秦老大也觉得自家兄弟抠得很,“以后你跟着哥买股票吧,保管让你赚大钱!” 大哥炒股可挣了不少,现在的身价都快七位数了,秦老二笑了,心里头那点不爽快立刻烟消云散。 …… 程宝菱很疑惑,在她记忆中,前世秦家并没有把这座老房子还给何佩瑜,当然她也没有跟何佩瑜一起去探望秦老太。事情的发展与前世越来越不同了。 何佩瑜把地契收起来,叹了口气,对丈夫说:“表姨为人难缠,这屋子虽然是我家的,但我也不耐烦跟她缠,没打算要,谁知她竟然留给了我。” 程安国道:“可能人之将死,将一切都看淡了吧。” 程楠插话:“宝菱说那屋子破破烂烂的,租也没人租,买更卖不出去,秦老太会打算盘呢。” 程宝菱心道:现在不值钱,二十年后就值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