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134节
坐在车里的那位大少奶奶,果然没让婆子失望,她的声音如凄如诉:“这么大的园子,不种菜真是可惜了,等我住进来,我就把这些树啊花啊全都砍了拔了,种上萝卜白菜,尤其是这些婆子,看上去都有几把子力气,刚好能干那施肥浇地的活儿。” 婆子毛骨悚然,她听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有几把子力气,说的是她吗?她活该去施肥浇地? 明卉顺利拉了一拨仇恨,欢欢喜喜地下了小车,带着她那唯二的两个人,拎着苹果和梨子,跟着那位有几把子力气的婆子,进了潇兰院。 婆子心里欢喜,她虽然也是定襄县主身边的人,可像今天这样的活,平时却是轮不上她的,天可怜见,袁嬷嬷竟然哑了,婆子巴望着袁嬷嬷一直哑下去,这辈子就不要好了。 定襄县主早早便在等着明卉了,新媳妇头一回进门,她要端足婆婆的架子。 总体来说,定襄县主对明卉是很满意的,出身清白,门第不高,这个出身,既不会丢了长平侯府的脸,也不会压制以后的霍誓和霍警的媳妇。 定襄县主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将来都是要配高门贵女的。 到时明氏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即使做了世子夫人,在两个弟媳面前也还是低了一头。 在定襄县主眼中,明卉除了那张脸,便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定襄县主看到明卉给她带来的“厚礼”,笑容还是僵在了脸上。 第248章 她是恶人 定襄县主看到明卉送上的大苹果大梨,心里默默吐槽的,明氏嫁妆也算丰厚了,怎滴就这般小气,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明氏压根就是没见过世外的山野村姑,不,道姑。 明卉的嫁妆,定襄县主没有亲眼看到,可也亲耳听到了,明卉的嫁妆可不薄,仅是田庄和铺子就有十几处,其中不乏近千亩的大庄子。 听说那明老太爷,把所有的私房全都给了这个继室生的老来女,为此明家大太太才会不喜这个小姑子,病入膏荒也没有接回府里,好在明卉命大,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了,倒是那位大太太,四十出头的年纪就患了风疾,人差点就没了。 定襄县主勐的一震,明氏与明大太太姑嫂关系不睦,明氏顺风顺水,不但大病得愈,还能在成亲当日便捞了个淑人的诰封,而明大太太却中风九死一生! 定襄县主忽然意识到什么,再看向明卉时,目光中多了几分狐疑。 明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该不会有些邪门吧。 定襄县主打量明卉,见她就是刚过门的新媳妇打扮,衣着和头面说不上出挑,中规中矩,可胜在年轻娇嫩,如同开在春风里的蔷薇,娇娇俏俏。 定襄县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却没让明卉坐下,柔声细语地说道:“其实你从保定回来,就应该过来的,念着你年纪小,怕是不懂这些礼数,我便也没有让人把你叫过来。” 明卉认真听着,下巴一点一点的,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定襄县主见她如此乖巧,心中不屑,果然是个从小缺家教的,三言两语就给震住了。 她正要继续说教,就听明卉对站在身后的朵朵说道:“把那张椅子搬过来,就是铺着软垫的那张。” 定襄县主一怔,什么意思?她没让明氏坐下,明氏就让自己的丫鬟去搬椅子? 还能这样? 定襄县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朵朵已经高举着那张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椅子走过来了,没错,是高举,举过头顶。 朵朵把椅子放下,明卉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还是那张乖巧谦顺的笑脸:“县主,您继续。” 定襄县主勃然大怒:“谁让你坐下的?” 明卉吓了一跳,却没有站起来,依然坐得四平八稳,她一脸的惊惧,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啊?不能坐吗?县主雍容华贵,怎么看都不会像那些市井泼妇一样,会给新媳妇胡乱立规矩,因此我以为县主是看到我心里太过欢喜,高兴起来忘了让我坐下了,怎么?我猜得不对?啊!我猜错了?” 明卉惊愕地用团扇挡住了嘴巴,一副原来你竟然是市井泼妇的样子。 定襄县主脸色铁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谁借给明氏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面挖苦她。 那位今天刚刚受到重用的婆子,此时眼睛一亮,表现的机会来了。 “大少奶奶,您这话可就不对了,长辈不赐座,小辈岂有自己坐下的道理?” 明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对定襄县主说道:“咦,袁嬷嬷呢,她老人家为何没在县主身边伺候?” 袁嬷嬷?她哑巴了,怎么伺候? 定襄县主刚想说,我身边的人,哪里轮得到你过问,可是话到嘴边,刚才那个不好的念头却再次浮现出来。 明大太太得罪了明氏便中风了,昨天袁嬷嬷在明氏面前的那一番说教,可没给明氏体面,结果呢,袁嬷嬷前脚见过明氏,后脚就哑巴了! 而且还哑得极是诡异,就连府医也诊不出原因,看上去哪哪都正常,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莫非袁嬷嬷和明家大太太一样,都是因为得罪了明氏? 想到这里,定襄县主的头嗡嗡作响,明氏莫非有妖法? 明卉笑得一脸无辜:“县主,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朵朵,拿我的针袋来,我给县主金针刺穴。” 金针刺穴! 定襄县主打个冷颤,她瞪着明卉,问道:“你说什么金针刺穴?” 这时,朵朵已经听话的捧上了针袋,针袋放在一只土黄色的布包里,就是明卉平时常背的那个,不过今天是背在朵朵身上。 定襄县主看到针袋,也看到了装针袋的那只布包。 这样的布包,定襄县主见过,土黄色,有的绣朵莲花,有的绣个卍字,而明氏用的这只,则是绣的阴阳鱼! 道姑啊…… 所以说,这三姑六婆不能进宅,进宅就是祸,看看,明氏今天第一次登门,袁嬷嬷就哑了,这会儿明氏拿出针袋,要给她金针刺穴! 真让明氏把这针扎下去,自己还能命活吗? “大胆!”定襄县主惊怒。 可想而知,这声惊怒换来的是明卉又惊又怕泪眼盈盈。 定襄县主忽然觉得很累,她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让这个道姑登门了呢。 “我累了,就不留你用饭了,你回去吧,改天我再让人接你过来。”定襄县主挥挥手,做势让明卉出去。 明卉暗地里翻个白眼,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没有看错,这位定襄县主果然是个不太聪明的。 这简直就是不战而败了。 “县主,那您好好休息,若是身子不适,您派人告诉一声,我便过来给您施针。”明卉依依不舍,意犹未尽。 “你不用操心我的身子了,顾好你自己吧。”定襄县主恨不能明卉原地消失,她可不想再多看这个道姑了。 “您真的不用我给您施针吗?我的针法是来自吕祖梦授,已有小成,要不给您试试?” 明卉说着,便要解开针袋,定襄县主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来人,送大少奶奶出去!” 明卉…… 当天晚上,定襄县主便病了,心季、胸闷,心里像是堵了一团鸡毛,难受极了。 好在袁嬷嬷哑了两日,忽然就能开口说话了,这突如其来发出的声音,把袁嬷嬷自己也吓了一跳。 虽然只是不到两日,可对于袁嬷嬷而言,却如同在阴曹地府里走了一趟,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待到得知大少奶奶明氏前脚刚走,定襄县主便病了时,袁嬷嬷又是吓出一身冷汗。 这位大少奶奶,究竟是道姑还是妖怪啊。 第249章 有人看到了冯氏 而此时的明卉,刚刚送走了外放赴任的骆靖和明娴,正躺在贵妃榻上看父亲留下的游记。 至于定襄县主那边,明卉才懒得去想,从现在开始,她至少能清静两三个月,短时间内,定襄县主是不会再来烦她了。 当然,如果定襄县主脑子又抽了,再来招惹她,明卉觉得,她这个恶人的人设,就能在长平侯府立稳了。 人厌鬼憎大少奶奶,挺好的。 转眼又过了十日,乔远山和岳岭回来了。 他们二人是同一天回到京城的,一个是下午到的,另一个则是当天晚上,次日,两人便一起来见明卉。 乔远山去的卫辉,他按照明卉给他的名单,走访了霍誉列出的那几户人家,其实前几年,霍誉也曾去过幼时住的村子,与这些人有过往来,这些人家所知甚少。 乔远山在村子里打听,问了几个当年的老人家,这才知道一些情况。 冯氏大归回到娘家,村子里难免会有些闲话,但冯家赠医施药,那些人表面上闭了嘴,但私底下却还是会说三道四,尤其是那些妇人,在家里说得多了,自家孩子听了去,在村里看到年幼的霍誉,便围着霍誉叫他没爹的孩子。 后来霍誉丢了,冯老大夫带着家仆出去寻找。 冯氏则是找到几个常在村子里疯跑的孩子询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霍誉,那几个孩子起先不说,后来冯氏许诺会给麻糖吃,其中有个小孩,这才说他们和霍誉打架,霍誉一个人跑了,他爹这两天正让冯老大夫看病,他担心霍誉会去找他爹告状,便跑去追,想要阻止霍誉,刚好看到霍誉在村口上了骡车,那骡车向着村外的大道上走了。 前几年长平侯府来村里找过冯家,村里有很多人看到过,因此,听说霍誉是坐着骡车走的,旁边围观的人都说,这一准儿是霍誉的亲爹那边过来抢孩子了。 而冯氏却早已经往村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便是村里人最后一次看到冯氏,后来冯老大夫回来之后,得知冯氏去找霍誉了,便也走了。 再后来,冯老大夫回到村里,便说霍誉找到了,送去师父那里学武功了,至于冯氏,则是改嫁了。 霍誉长大之后不止一次回过村子,他给村里人的印象就是两个字,“吓人”! 他身穿飞鱼卫,腰挎绣春刀,手上还绑着手弩,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几个和他一样一身煞气的人,那阵仗,像极了阴兵过境,阎罗索命。 尤其是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人,更是关门闭户,几天不敢出门。 可想而知,他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 明卉没有看错人,乔远山的确是五人之中最懂变通的一个。 他在村子里住了几日,真让他查到了一件事。 告诉他这件事的,就是当年看到霍誉被拐上骡车的那个小孩,当然,他已经长大成人。 同时,这人小时候还是村子里的孩子头,是最喜欢欺负霍誉的。 乔远山和他喝了几次小酒,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有一次,他被乔远山多灌了几杯,说出了一件事 前不久,他见过冯氏,而且见到了两次。 他的外家就在隔壁村子,今年快过年的时候,他去给外家送年礼,刚进村,就有一个相熟的小子指着他指着他对一个婆子说道:“他们就是那个村的,你问的冯老大夫以前就是他们村的。” 那婆子便笑着迎上来,向他们打听冯老大夫的事,他怔了怔,因为冯老大夫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但也没有太过吃惊,毕竟冯老大夫很有名,在他去世之后,还曾有骑马坐车的人来村里求医,后来才慢慢没人再来,想来这婆子也是如此吧。 他如实说了,婆子很好奇,又问起冯老大夫家里人的情况,他说了冯氏改嫁的事,又把霍誉回来过,像是做了官的事也讲了。 至于霍誉在哪里做官,做的什么官,他便不知晓了。 那婆子有些失望,当时他并没有多想,送完年礼准备回村时,却在村道上又看到了那个婆子,只是那个婆子没有看到他,婆子站在一驾骡车前,和骡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车帘掀开,车里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他初时只是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