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63节
这年头,娶个媳妇也太难了。 两边议亲的都是男子,少了女眷的细致,而且从京城到保定,虽然不远,可毕竟是两地,来一趟也不容易,于是双方谈完聘礼,又顺便把婚期也定下来了。 婚期是霍誉一早托了安国公夫人,请钦天监给定的日子,总共三个日子,请明家挑选。 霍展旗把用红纸抄好的日期拿给明大老爷过目,听说是请钦天监看过的,明大老爷便已满意了一半。 再看上面的三个日子,都是在明年,避开了三月、五月、六月和七月,这四个不适合办喜事的月份,因此,二月和四月各有一个吉日,还有一个日子则是订在九月。 明大老爷把三个日子拿给二老爷和三老爷都看了看,最终,三兄弟都倾向于四月的日子。 到了这里,这婚事便算是谈成了,双方都很高兴。 用过晚膳,霍展旗和余郎中去了客房,明三老爷还要温书,提前回去了,霍誉陪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去了书房,郑重说起了吴家的事。 “我记得大嫂娘家就是姓吴吧,不知和近日出事的吴家可是一家?” 明大老爷一怔,霍誉远在京城,居然也听说吴家的事了。 他想起那位死去的姑娘,好像也是来自京城,连忙问道:“妹夫,你在京城可是听说什么了?” 这个案子,涉及忠义伯府和承恩公府,霍誉不用说得太仔细,只是说那位姑娘身份贵重,此事已到御前,孙家十五少爷虽然不是杀人凶手,但此事因他而起,承恩公府不会护着他,孙逊是不可能留在京城了,以后也会失去家族护佑,吴家能退亲,还是趁早退亲。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虽然未入官场,可毕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霍誉这样一说,他们便心知肚明。 孙家那位十五少爷不但是庶子,而且还是外室子,说他挡了别人的路,那是不太可能,但他肯定是碍事了,承恩公府里就有人想要除掉他,现在出了事,自是毫无回旋余地,直接把他踩到泥里。 十有八、九,那位尤小姐之死,也和承恩公府有关系。. 第113章 退亲太可惜了 天呐,以前只是觉得长平侯府够乱的,现在看来,这承恩公府更乱。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都是有女儿的人,当初吴家这门亲事订下来,他们便觉不妥,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多,那位十五少爷又是庶出,吴丽珠嫁过去,不但要被婆婆压着,还要在妯娌面前受气,甚至有可能,还会被府里有体面的丫鬟婆子踩上一脚。 可吴家人愿意,大太太更是喜不自胜。 明大老爷想起早上大太太让他去承恩公府搬救兵的事,更觉可笑。 这案子涉及到的人身份贵重,保定府这边会很快结案,案子的真相是不会公布出来的,以后保定人谈起,也只会说有个外地来的女子在吴家门前自尽,甚至可能会往吴舅爷和吴桐身上扯,总之,无论是忠义伯府,还是保定府衙,都不会将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若不是霍誉告知,明家和吴家,打死也想不到是这么回事。 明大老爷谢过霍誉,想起大太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后宅。 大太太以前喜欢让明大老爷看到她的温婉贤淑,可是自从那次她打了明雅耳光之后,她便感觉出明大老爷和她离了心,初时她也曾经惶恐,可是细细一想,她为明家生了两男两女,她马上就是要当婆婆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这样一起,大太太索性也懒得再温柔小意了。 这会儿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听说明大老爷来后宅了,她冷哼,这么大本事,还不是要回来睡觉? 她正想再拿拿乔,可是明大老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若是我没有料错,明天舅兄就能放出来了,明天你去一趟吴家巷子。” 大太太眼睛一亮:“承恩公府来人了?孙家姑爷到了?我就说吧,只要孙家姑爷一来,保定这边的衙门,哪里还敢把人扣着不放?” 大太太一脸得意,就好像这孙家的人不是吴家姑爷,而是她的姑爷一样。 明大老爷想起大太太对明雅的态度,更觉心寒,他冷冷地说道:“孙家不会来人,那位孙十五少爷另有心仪之人,如今闹出人命,孙十五少爷近日就会离开京城,承恩公府关系复杂,不适合吴家这种小门小户,你和吴家舅母说一声,趁着侄女还没有嫁过去,就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大太太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好好的勋贵少爷,被这种狐媚子勾引了,死了好,死了才好,退什么亲啊,那种狐媚子,即使不死,也只能做小,丽珠才是三媒六聘的正室。” 明大老爷只觉刺耳,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妻子的思维却还在狐媚子和正室上面。 他只好说道:“那位死去的女子是京中贵女,此事涉及到两家勋贵,现在人死了,孙十五也不能留在京城了,这亲事越早退了越好。” 听说死去的女子是贵女,大太太一怔,总算是闭嘴了。 明大老爷摇摇头,说一声身上酒气太重,便睡到了书房里。 次日一早,果真如明大老爷所说,吴舅爷连同吴家的管事都被放了出来,吴家门前的衙役也撤得干干净净。 吴家人久别重逢,终获自由,喜极而泣,无不交口称赞孙家姑爷,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孙家姑爷出面,怎会这么快就解决了? 大太太到的时候,吴家下仆正在门口放鞭炮,门前的鲜血已经洗刷干净。红色的纸屑洒满吴家巷子。 谁也没有留意,有个人从吴家门前走过,目光落在那门前的红屑上,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大太太看到吴舅爷,眼泪便掉了下来:“大哥,你瘦了。” 吴丽珠跑过来,一头扑到大太太怀里:“姑母,可吓坏我了。” 大太太想起明大老爷说的那番话,一边轻拍着吴丽珠的后背,一边对吴舅爷和吴舅母说道;“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说着,又对吴丽珠说道:“姑母带来了上好的珍珠粉,你用上压压惊。” 到了内室,大太太便把她知道的事说了一遍:“我家老爷说,现在孙家不会管这件事的,死的那位是贵女,和姑爷……唉,想来是得知姑爷要和丽珠成亲,她便跑来保定,想要恶心咱们,让这门亲事办不成,这女子虽然可恶,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姑爷本就是庶出,孙家便索性要把他送出京城,这一出京,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说,真若是去了那穷乡僻壤,丽珠跟过去也是受苦,依我看,这亲事不如就退了吧。” 大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吴舅母就哭了起来,吴舅爷唉声叹气:“多好的亲事,就这么退了,也太可惜了,如今保定府谁不知道咱家要和承恩公府结亲啊,我出去时,大家见到我都是艳羡不已,真若是退亲,还不要让人笑话死了。” 吴舅母一把抓住大太太的手:“小姑,丽珠是你的亲侄女,你也只有这一个侄女啊,你张口闭口就是退亲,你想过丽珠的名声吗?她若是退了亲,以后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 大太太讷讷道:“我家老爷说,这事和承恩公府也有关系,否则承恩公府不会撒手不管,那样的门第,关系复杂着呢,咱们家毕竟不是京里的,丽珠嫁过去受苦,咱们也不知道啊。” 她的话音方落,吴舅母便道:“那些豪门望族,哪一家的关系不复杂,都像你们明家那样,就那么几个人,当然就不复杂了,再说,承恩公府现在不管,那是抹不开面子而已,把人送出京城,等到风头过来了,再把人接回来呗,姑爷虽是庶出,可他身上留的是孙家的血,这等人家,对子孙看得极为贵重,现在这样做,不过就是做样子给外人看而已。” 大太太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昨天听明大老爷那么一说,她就觉得这门亲事该退,否则还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麻烦。 可现在听吴舅母这么一说,又觉得这事情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她没了主意,只好看向吴舅爷。 吴舅爷点点头:“小妹,你嫂子说得没错,十五少爷被送出京城,这就是承恩公府做做样子而已,长则三五载,短则一两年,十五少爷还是要回京城的。” …… 大太太回到枣树胡同,见明大老爷正兴冲冲地送了霍誉一行回来。 “霍家人走了?”大太太问道。 “嗯,余老弟是请假过来的,霍兄族学里的事情也多,以后有机会,我去京城时再和他们一聚吧。” 明大老爷是真心喜欢这两位新朋友。 “吴家的亲事如何了?”明大老爷问道,毕竟是自己的舅爷,他还是要关心的。 大太太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是等等再说。” 明大老爷皱眉,想说这有什么可等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大太太叹了口气,虽然娘家哥哥说得有道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算了算了,侄女的事,毕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第114章 寒光凛凛 京城,忠义伯府。 派去保定的亲信回来后就进了内室,那日从宫里出来,尤伯爷便没有再走出过内室。 亲信把在保定府的所闻所见如实说了一遍,尤伯爷一阵咳嗽,小厮又是捶背又是顺气,尤伯爷才缓过气来。 他又缓了好一会儿,忽然呵呵冷笑:“放鞭炮庆祝,在我孙女流过血的地方庆祝?好,很好。” 亲信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尤伯爷冷哼:“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 亲信犹豫着说道:“小的到吴家巷子时,恰好看到吴家嫁出去的姑太太回来,那位姑太太嫁的是保定府的明家,伯爷不知还记不记得,当年先太子身边有个叫明峦的,就是保定明家的人,与明家过世的老太爷是亲兄弟,不过年龄相差不少。” 尤伯爷点点头:“嗯,是有这么一个人。” 亲信说道:“小的在吴家外面守着,那吴老爷被放出来,吴家要庆贺,派了下仆去采办食材,小的便塞给那下仆五两银子,那下仆便有问有答,把他知道的事全都说了。 据那下仆讲,原本明吴两家关系很好,吴家姑娘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明家少爷,可不知怎的,这亲事没成,吴家姑娘不服气,跑去明家大闹一场,从那以后,两家关系就疏远了。 明大太太这次回娘家,和兄嫂在屋里说了很久,离开的时候面色不虞,据当时在外面等着伺候的丫鬟说,明大太太是来劝说兄嫂退了承恩公府的亲事,还说门第啥的,可吴家夫妻没有答应,说过个三五年风头过了就没事啥的,明大太太离开以后,吴家太太还在屋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发牢骚,说明大太太是嫉妒云云,还说,还说那死了的女子……狐媚……” 亲信话音未落,尤伯爷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在床头的小几上! “原本我还觉得那吴家遇上这种事也是倒霉,小门小户,我原是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呵呵,他们既然舍不得孙逊那畜牲,那就趁早成亲吧。” 尤伯爷的目光落在寒光凛凛的匕首上面,眼角子抽了抽:“你再去一趟保定……” 忠义伯府与承恩公府的官司,霍誉并不关心。 所谓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他现在着急的,是他自己的亲事,若不是吴家与明家沾着亲,吴家的事,他才懒得管。 他的假期只有两个多月,他要忙的事情太多。 首先就是聘礼,他现在手里有银子,可总不能把银子抬过去当聘礼吧。 好在霍展旗嫁过女儿,也娶过儿媳,这方面有经验。 霍誉把霍展旗送回通州,霍展旗的娘子韩氏就带着小儿子霍诚,连带着自己惯用的两个婆子并两个小厮,坐上马车,跟着霍誉一进来了京城。 亲迎定在明年的四月,如今才是六月,虽说还有十个月,但这当中隔了腊月和正月,真真正正可以用来筹备的时间也不过大半年而已。 给女方的头面首饰要打吧,京城的宅子要修葺吧,家里的摆设要添置吧,丫鬟小厮也要买要教吧,就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要种要养护的。 待到韩氏在霍誉京城的宅子里转了一圈儿,韩氏便觉得,自家老爷让她过来,真是太明智了。 霍誉的这宅子是家吗? 比客栈还不如! 那是厨房吗? 她家给牲口拌草料的地方,也比这里干净。 一问才知,这几年来,霍誉很少在京城,他在京城也不在家里吃饭,这厨房就是门子和一名老仆在用。 再看那门子,看着倒还顺熘,可那老仆,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一问才知道,这老仆是霍誉的外祖父冯老大夫治过的病人,无依无靠,这处宅子一直空着,冯老大夫就让他住过来照看宅子,这一住就是二十年。 这老仆照看宅子也就真是只看不管,那房梁上的蛛网一个连一个。 好在这宅子去年才修葺的,墙还够白,也没有漏风漏雨的地方,否则韩氏是一天也在这里住不下去。 次日一早,韩氏便起了大早,指挥着婆子和小厮,连同她的小儿子韩诚,就忙活了起来。 霍誉要帮忙,韩氏大手一挥:“你们当官的,不是都有师爷啊幕僚什么的,你借我一个能写会算知你喜好的,别的,你都不用管了,这后宅里的事,你也插不上手,只能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