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邵若兰
中元节的前一个礼拜，周冉按着兰娅的吩咐将买来的补品带过来，在兰娅这里亲自分装。 “兰姐，您跟荣总那边说了吗？” “还没，工作的事情你跟他秘书对接，留痕迹，我们俩私事不打紧。” 周冉自觉不该往下问，“好，我下次注意。对了，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我定了餐，一会管家送上来，先装吧，我接个电话。” 兰娅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屋子里冷气打的足，温度稍微低一些，有助于思考，何况銮景高层几乎没有树荫挡着了，拉了窗帘又黑，不拉又晒得慌，好在中央空调给力。 “喂？” “想休息了？” “私事，要管？” 荣昱在那边笑了笑，“没有，你先忙，项目这边我跟着。” 兰娅觉得好笑，“荣总想吃蛋糕，当然要自己努力啊，毕竟我可不馋那谁年纪不大活还不好。” 兰娅说完就挂了电话，周冉还在低头包着礼盒。 她走过去绞着周冉的发尾，“听到了？没什么大事。” “嗯嗯，兰姐想说会跟我说的，我不瞎打听。” 兰娅笑她，“就喜欢你懂事儿，对了，想做什么头发？等我回来我们俩约个美容去？” 周冉挠了挠头，“我以为上次你拿我当借口呢，就没想，想好我告诉你。” “嗯，行呗，你要是舍不得这一头黑长直，那就只做脸就好了呀。” “嗯嗯。” 兰娅要去的地方在城郊山里，邵若兰就在山上院子里养老，平日里都是保姆在照顾。 “兰小姐来了，邵女士在后院逗猫呢，今儿太阳好。” 兰娅点头，从包里翻出来一封利是，“辛苦了，不是想下山过节吗？多休息两天，下个礼拜天回来好吧？” “好，多谢兰小姐。” 兰娅拍了拍保姆的手，“院子里还有东西也是给你带的，老规矩。” “哎，好，兰小姐今天想吃什么？今天有新鲜的河虾送过来，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 “看着做吧，多放些姜丝，我去看看我妈。” 保姆应下，去厨房忙了。 邵若兰养的是一只橘猫，没有特意起名字，就叫咪咪。 “咪咪呀，姐姐就要回家咯。” “喵~喵喵喵~” 兰娅走过去，“妈，我回来了。对不起啊，前一阵子有些忙。” “小兰，哎你是小兰，小兰回来了。” “是，小兰回来了。” 兰娅应承着邵若兰的话，她其实没多大年纪，至少身份证上不过四十出头。实际上是更大还是更小，她无从得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跟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有什么关系。打她记事起，她就知道邵若兰精神状态不好，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只想存钱。 要存很多很多的钱，给邵若兰最好的生活。 刚念本科的时候，她忙着兼职，几乎没有空回老家，总有邻居趁着邵若兰精神不好来家里偷东西，到后来她回家的时候看见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邵若兰吃着白粥拌橄榄菜，也不认识她。 那时候，兰娅意识到，其实钱不钱的，邵若兰没病没灾就好。 邵若兰喜欢院子喜欢山，兰娅就在山里买下一个院子，请人打理家里。保姆是早年退役女兵，不爱说话，但做事细心，也懂些急救跟护理，平日就在院子里照顾邵若兰。 似乎是离异了不过自己还有老人要照顾？兰娅记得不细致，那人也不说，她便不打听。 “小兰回来啦，小兰回来啦，小兰在家吃饭吗？” 邵若兰把猫放下，鼓着掌笑眯眯看着兰娅，一直这么念着。 “小兰吃饭呀，小兰还要在院子里住几天呢，你开心吗？” “开心，开心，开心，小兰开心，小兰吃饭。” 兰娅穿着运动套装，蹲在地上一边跟邵若兰搭着话，一边逗着猫，恍惚间她不知道邵若兰说的小兰到底是谁。 她只顾着应承邵若兰断断续续的表达，“小兰吃饭，小兰开心。” 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比精神状态好更重要。 保姆擦干净洗过手的水渍，过来喊俩人吃饭。 兰娅牵着邵若兰的手，“走啦，我们去吃饭。” 邵若兰起身慢，走路也慢，像小孩刚学会走路，却不会妄想跑快。 保姆想过来帮手，兰娅眼神示意拒绝。 “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呀？有虾公呢！” “虾公，虾公，小兰喜欢，小兰喜欢。” 邵若兰用的也是宝宝碗，防烫防摔，有时候发病她不愿意吃饭，不但要摔碗筷，还要骂人。自那之后，院子里所有餐具能换成木制或者不锈钢，都不会用陶瓷。 河虾去了头，炒了小黄姜丝，鲜香无比。虎皮椒煸了豆豉，一部分辣椒炒好之后又被仔细剪成小口，是为了方便邵若兰。 蒜末爆香之后被丢掉了——兰娅不吃蒜，这些细节保姆都记得。 “阿姨，您是明天早上走？” “哎，明天早上会有人来送菜，够你们吃四五天了。我最多五天就回来，先帮你把菜分装好，你回头方便。” 兰娅点头，闷声扒饭。 邵若兰吃到一半就开始剁起饭来，勺子将米饭铲成带颗粒的糊状。 保姆夹了些豆豉跟青椒碎，帮邵若兰拌饭。 早些年兰娅以为这是不好的习惯，有好几次看到邵若兰这样玩米饭都想发火，前几个保姆也是如此，还要呵斥邵若兰。 直到这位过来，不但回煮水分多一些的软米饭，还会帮衬着邵若兰玩米饭，甚至玩的桌子上、脸上都是，她也不生气。只是最后费心帮邵若兰擦着脸，教导她不要在脸上玩米饭。 兰娅想过要不要留她下来，但是显然自打这位过来，邵若兰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乖乖把饭吃完呢，一会吃牛奶冰好不好？” “好，小兰喜欢，牛奶冰，好，牛奶冰，好，喜欢。” 饭后，保姆拿了个防摔碗给了两颗牛奶冰淇淋球，“去后面晒太阳，睡午觉。” 兰娅本想扶着，保姆摇头，“她自己会走过去。” 邵若兰仍旧走的缓慢，端着牛奶冰走的小心翼翼，最后在阴凉处的躺椅上半躺着慢慢吃起来。 兰娅就站在角落里看着，觉得也还过得去。 保姆跟邵若兰说话讲不完全，但是这种只讲关键词的句法听起来不礼貌，却能让邵若兰听懂。 更何况，邵若兰的反馈也还不错。 “兰小姐要午休吗？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的。” “没事，我还不困，歇会。” “那我先去洗碗了。” “好。” 兰娅站在角落看着邵若兰吃完了牛奶冰，就把碗丢在了地上角落里，自己牵着小被子在躺椅上开始午休。 她知道这是邵若兰的习惯，保姆有时候会拍照，隔一段时间打包好文件传到她的邮箱里。大概是最近她要回来，保姆还没来及的整理，净顾着等她回家了。 兰娅抬头看，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确实是适合午休的好时候。 她理了理头发，去厨房找保姆，保姆正在切水果，准备一会煮糖水。 “还有躺椅吗？我也想陪我妈晒晒太阳。” 保姆一拍脑袋，“真还没有，下回镇上赶集我去买一个吧？” 兰娅摆摆手，“那就不折腾了，没事。对了，最近相册还没给我看吧，我看看她最近乖不乖。” 保姆将糖水放进养生壶里定时，洗干净手将手机递过来。 “确实还没来及，大概是知道你要回来了，情绪有点激动，晚上醒来的次数多。睡前少给水喝会好些，睡不好也不是因为起夜，就是问，小兰吃饭，小兰开心，小兰睡觉，大概这些。” 兰娅鼻子一酸，嗯了声，将手机递回去。 “还是打包给我发一份吧，我存起来，以后念想多一些。” 兰娅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弓着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她看着纱帘被吹得摇晃，惊觉很多事已经过了很多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