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关系 第22节
车子要开一小时才到高铁站,骆恺南睡了一路,醒的时候发现詹子延姿势没变,还在看家里的监控,忍不住凑过去:“有什么好看的,南南这会儿肯定在睡觉。” “嗯,是在睡觉。”詹子延给他指明了方位,“它在这儿呢。” 摄像头装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一目了然,画面左上方有个靠窗的圆形开放式猫窝,一片亮橘色正窝在里头酣睡,午后阳光恰好落在它身上。 “我家很少晒到太阳,南南喜欢午睡,在这个位置可以晒一刻钟的太阳。”詹子延心疼地说,“听说猫都喜欢晒太阳,跟着我,委屈它了。” 骆恺南:“你白天把它带到办公室去不就行了?” “可我的办公室经常有学生来往,我怕吓到它。” 这倒是,骆恺南记起来,乔怀清发给他的养猫指南里说,猫咪最好不要常换住所,容易应激。 “你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被人坑了?” 詹子延摇头:“不是,因为便宜。” 这是他在晋大附近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他打工多年的积蓄也只能买得起这处采光不好的楼盘。 那会儿他不像第欧根尼,认为阳光有多重要。困窘的时候连无窗的地下室都住过好几年,能重见天日就很知足。 “不然我来养它。”骆恺南突然说,“下个月让它跟我流浪街头去,阳光管够。” 詹子延闻言,目光终于从监控上挪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流浪街头?” “没钱,交不起房租了,我爸又不肯给。”他故意说。 就想试探詹子延的反应,或许这位教授一心软,去骆老头那儿说说情,骆老头就松口了。 专薅自家人羊毛,是他这个“败家子”的传统美德。 詹子延听后,若有所思地看回了监控画面,半晌过去,冷不丁地发问:“你要来我家住吗?反正现在客房也空着,住一学期应该没问题。” “……去你家住?” 怎么会是这种展开? 詹子延误会了他诧异的语气,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介意我……感情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拒绝,没关系的。” “你感情有什么问题……”骆恺南问到一半,自个儿想明白了。 詹子延在说性取向的事,可能是顾忌着前座的司机,没敢明说。 “我不是介意这个。”骆恺南道,“你不怕我爸知道了骂你、开除你?” “我有正式编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被开除,骆校长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詹子延轻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我,你考虑考虑吧,想住的话提前告诉我,我收拾下客房。” 这个动作像在安慰小孩,骆恺南略感不悦,抽出手,揪了他手背一下:“再说吧,谢了。” 詹子延的手瘦长白皙,手背上的皮肤很薄,能看见底下的青色经络,一揪之下,表面浮起了淡淡的红印。 他缩回手,揉了揉,点头说没事。 骆恺南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轻也会留下痕迹,下意识地想抓过他的手帮忙揉。 但理智阻止了他。 疯了,给一个男的揉手。 吴迪和乔怀清的手不知被他痛打过多少回,就算没个轻重,留下的红印也很快就消了,没人会往心里去,男生之间这种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生出帮人揉的奇怪想法。 骆恺南握紧拳头。 ……可他怎么就想给詹子延揉呢? 裕城离晋城两小时的车程,上了高铁之后,詹子延全程安静看书,骆恺南心里杂乱,靠游戏集中注意力。 他俩一个是典型的出差人士打扮:公文包、衬衫西裤、斯文眼镜。另一个则是常见的学生打扮:卫衣牛仔裤、头戴式无线耳机、大容量双肩包。 任谁都看不出这两人同行。 前座有个小女孩挺能闹腾,时不时地转头看窗外风景,或者转身趴在椅背上,盯着后座的他们俩瞅。 年轻的妈妈回头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带她出来玩,她太兴奋了。” 小女孩其实没发出扰人的动静,只是被陌生人盯着,总归不自在,詹子延已经看不进书了,仍然礼貌地回:“没关系。” 话音刚落,脑袋忽然一重——骆恺南的耳机罩在了他耳朵上,动感的游戏音乐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 骆恺南抬头,冲小女孩酷酷地挑眉:“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小女孩脸一红,点了点头。 征得了女孩妈妈的同意后,两个人交换了位子,骆恺南坐到了前头,把游戏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教女孩基本操作。 女孩妈妈抱歉道:“麻烦你们了。” 詹子延摇头说没事,低头继续看书。 降噪耳机的皮质很软,重量也轻,戴着很舒服,而且能感受到些许留存的体温——那是骆恺南的体温。 年轻人果真体热,连耳朵的温度都如此暖和,快赶上恒温38度的南南了。 果然是“南兄南弟”。 詹子延忍俊不禁,浅勾唇角。 骆恺南不知道自己被拿去和一只猫做了比较,正在教小女孩如何捡起道具,手机忽然震了震,新消息来自“janson”: [kent,我差点忘了,还没给你看过我刚养的小猫。] 爱晒猫大抵是天下铲屎官的共性,骆恺南看着照片上伸懒腰的小橘,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很可爱。]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终究是没忍住,追加了一句:「随主人。」 第25章 被俘获 高铁抵达裕城后,两人打车去了章海岳订的酒店,离裕城大学十分钟的脚程。 此时中午十二点,讲座下午三点开始,为时尚早,两人便打算就近解决午餐。 酒店楼下的小馆子很多,又是在大学附近,物美价廉。骆恺南不挑,跟着詹子延随便进了一家家常菜馆。 等上菜的间隙,两人面对面地干瞪眼,詹子延看见骆恺南眼里有几道红血丝,忍不住唠叨:“少玩游戏,注意休息,刚看你玩了一路,眼睛酸了吧?” 这种规劝骆恺南听了没八百遍也有一千遍,早已懒得解释,但看见詹子延眼中真切的关心,还是耐着性子回了句:“不玩发现不了问题,发售前要尽量做到完美无缺。” 詹子延端起的茶杯停在半空,问:“什么发售?” 骆恺南也顿住,莫名其妙:“游戏啊。” “为什么需要你去发现问题?” “我做的游戏,我不发现谁发现?” “……你会做游戏?” “……”骆恺南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信息差,“你不知道我在做游戏?” 詹子延摇头。 敢情骆老头压根没提过。 也对,打游戏、做游戏,在老一辈看来都差不多,都是玩物丧志。 “那你以为我平时在电脑上干什么?” “就玩游戏……” “……” 合着他先前在詹子延心中的形象,就是一网瘾废物。 怪不得千方百计地想改造他。 骆恺南不知该气该笑:“我几乎每天在你面前调试程序,刚才高铁上还在你旁边玩我做的游戏。就算我爸没告诉你,你但凡稍微用点心来了解我,都不至于这么看待我吧?” 詹子延万分惭愧,缩回手放在膝盖上,像是挨训的学生:“抱歉,我没想到。” 骆永昌的话一向是“权威专家意见”,在把骆恺南托付给他之前,说的尽是自家儿子的坏话,比如骆恺南沉迷游戏、不去找工作,又比如骆恺南经常窝在家里、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仔细回想,这些话其实主观色彩很强,倘若骆恺南不去找工作、终日坐在电脑前的原因是为了做自己的游戏,那……不是很正常吗! 詹子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误解有多深。 “算了,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 服务员端来了饭菜,骆恺南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开吃,没再吭声。 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团队一共就三个人,乔怀清负责美术,吴迪负责配乐,他负责剩下所有。这个简陋的小团队在骆永昌眼里,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若是他反驳,骆永昌就会反问:“那你鼓捣这么久,赚多少钱了?” 无论他如何解释游戏的开发时间很长,赚到的资金需要不断投入到新的开发中去,等正式版发售了才能获得稳定收益,骆永昌仍旧不看好。 他烦躁之下冲动地说:“就算不赚钱,我也会坚持。” 骆永昌一怒之下责骂道:“你能坚持是因为家里给你物质上的支持,让你没有后顾无忧!真以为全凭你自己的本事啊?假使你没了家里的资助,看你怎么办!” 骆永昌说到做到,于是他就被赶出家门,失去了生活费。 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毕竟体验版赚了不少,卡里还剩十几万开发资金。但这些钱是整个团队的劳动所得,即便吴迪和乔怀清允许,他也不会挪为己用。 何况做游戏太烧钱了,这点钱根本不够他们撑到正式版发售,后续可能要找发行商或投资人讨钱,倘若他再从中拿走一部分,明年就别想按时发售了。 这些解释起来太复杂,骆恺南懒得对詹子延解释。 他们是两个极端,一个工作体面、收入稳定、备受尊敬,另一个则完全相反。 詹子延应当与骆老头所见略同,怎么可能理解他的心情…… “是什么类型的游戏?我能玩吗?” 骆恺南停住了筷子,面无表情地抬头:“你不爱玩游戏,我知道,不用迎合我。” “不是迎合,是好奇。”詹子延轻推眼镜,真诚的光芒透过镜片折射过来,“无论你做得怎么样,我保证绝对不说三道四。” “我需要改进意见,而不是一味的吹捧。” “好,那我努力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