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些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5)
? 【谢政愷】 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她会再次离开，而且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我曾想像过可能会看着她牵起那个人的手，而我得微笑祝福她。虽然这样的画面我光想像就令我鼻子发酸，心轻轻被拉扯着，但那些难过都比不过现在来的深刻。 那天在图书馆前等不到她的我，只是以为她迟到了，不知道她是永远都不会来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 看着手錶分针滴答、滴答地走，我一边想着等一下要好好骂她，一边拨打她的手机。 「您拨的电话未开机，请稍后再拨。」我听了快十次这样的回应后，还是没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奈，我只好改拨她的家电。 「喂？」响了一阵子的电话接通，是个低沉略微沙哑的声音。 「您好，我想找司徒瑾姒。」 「瑾姒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想说服我自己是我听错了，她可能是离开这县市、离开台湾，而不是离开…… 但我知道我说服不了我自己，但这是不是事实我得亲自确认，我不相信一个前几天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人，过几天后我就再也看不见她对我微笑。 我卖力地踏着我的脚踏车，用着我不曾用过的速度在这大马路上狂飆，风声不断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我只听到一声比一声更快的心跳声。 虽然我很恐惧，但我的眼泪没有落下，大概是因为我不相信吧。不相信老天爷这么残忍，绕了一大圈让我们再次相遇，却又要把我们拆开，甚至那句「喜欢」也还是没能好好说出口…… 难道我们的结局早就安排好了？ 当附近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我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我终究是害怕真相的，纵使我想亲眼确认。 还记得当初刚知道她离开时，我常常在她家附近兜着转，想要假装跟她不期而遇，想要问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想要知道她在新环境过的好吗，而我想做的事情连一件都没做到。 想起那时的自己我都觉得傻的可爱，为了遇见她，她家附近我走了不下几十遍。而我常时不时地想起她，为了不要忘记，为了哪天在路上我们真的巧遇了，我能够认出她的模样，所以她家周遭的景物和她成了我最熟悉的人事物。 还没走到她家门口，我在巷口就已看到搭起的丧事现场，还有那相框里放着我最喜爱的容顏。 我的身体僵硬，短短几步的距离我走不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相框里灿笑的她渐渐模糊。 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相框里的人是跟她长得很像的姊姊或妹妹。我这样欺骗自己，但在相框里的毕竟是我最熟悉的人，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认错。 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冀望，想走去确认其实是我认错了，可是我的脚大概因为骑太快所以连举起都费力，我根本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模糊的景象，我隐约地看到有一个人缓缓朝我走了过来。 「你来了啊。」当他走近我时，我才看清他是黄孝闵，也看见他脸上的忧愁。 「这是真的吗？」我努力从乾燥的喉咙发出几个字。 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她……是自杀的。」 我听到这个令我震惊的答案后摇摇头，「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你看完她留给你的信，就会懂了。」他递给我一封纯白的信，上头娟秀的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 也不会忘记那几个字最后渲染开来，在我的眼泪里…… 谢政愷收 ? 【国小老师方婉仪】 「李辰意你很烦耶！」 「叫我干嘛？大蜻蜓！」 「我说了我不叫蜻蜓，我叫馨庭，陈馨庭！」 我坐在教室后面，静静看着他们两个吵架斗嘴。 又来了，这两个真的是一对欢喜冤家。虽然这个年纪的小孩打闹是很常见的，但好像他们啊！ 算一下年纪，他们现在应该是高二、高三了吧，时间过得好快。 他们当初嘻笑怒骂的模样，我都还记得呢。 我翻起我歷届学生的相簿，凭着记忆找出那熟悉的人儿。 「司徒瑾姒，谢政愷。」 教过很多学生，有些学生的名字跟模样有些早已淡忘，但就属他们俩最让我印象深刻了。 「老师你在干嘛？」当我回过神来，那两个小傢伙已经跑来我的身边。 「笨蜻蜓，看也知道老师在看照片！」李辰意回嘴。 「不能骂别人笨喔，辰意。会这样做的不是乖小孩。」我小小教训了他。 「对不起。」 「记得以后不能再犯囉！」 「老师你在看谁的照片？」馨庭似乎对我的相簿非常感兴趣。 「老师在看我以前学生的照片。」照片里的瑾姒和政愷站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开心，也只有在拍照时他们俩才会乖乖地站在一起。「他们跟你们一样，都很爱吵架，看起来讨厌对方，其实互相喜欢。」 「我才没有喜欢李辰意呢！」馨庭嘟着嘴反驳。 「我也不喜欢你，大蜻蜓！」辰意不甘示弱。 我轻轻笑了起来，想起过往的回忆。 「老师，国文要怎么读才会进步？」谢政愷拿着国文课本，满面愁容地找我问问题。 「政愷的国文很不错啊，只要像你平常一样读就好了。」 「可是不够啊！这样没办法赢司徒瑾姒！」 我摸了摸他的头，「不一定要赢瑾姒，你只要赢你自己就好了，像平常一样认真读书就好。」 「男生本来就要比女生厉害，我跟平常一样读书没办法比她厉害！」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想赢过瑾姒吗？」 「妈妈说成绩好才有可能跟她读同样的高中。」 我淡淡地笑了，多么单纯、可爱的爱情啊。 「你现在已经跟瑾姒读同样的学校了，不是吗？」 「可是我想一辈子都在一起。」他害羞地越说越小声，双颊佈满了红晕。 我突然想到从以前一些小事情，就可以看出政愷对这个女生的特别。 有次全班到礼堂听演讲，只有前几排有位置，后面的人要站着听。因为演讲的时间有点长，对瑾姒的脚是个不小的负荷，果然过不久我就注意到她开始有了脚痛时的习惯动作。 但令我吃惊的是不只我发现了，还有一个站在她不远处的人。 「司徒瑾姒你的脚不要一直动，看了很讨厌耶！不能站就去前面坐好！」谢政愷突然出声打断了演讲，还把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赶走，「欸，你是男生不站着，坐着是在干嘛？还不来后面站！」 只看那男生莫名其妙地被骂，只好让出座位。 「看到位置还不坐！」 瑾姒无奈地坐下，脸上的红润大概是因为她觉得丢脸吧，在大家面前被政愷骂，她心里肯定很不开心。 果然之后在她的联络簿看到，她对这件事的不满跟不开心，但我也只能做做样子的回应她一些安慰的话。 到底什么时候瑾姒才会发现政愷其实都是在保护她？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次，但我想应该很难，毕竟政愷喜欢她的方式都太特别了。 「一辈子啊……政愷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就是直到一个人死掉，不是吗？」 我只是笑着点点头，该鼓励他还是该阻止他，我想都不是我该做的事。 是否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爱护这个女孩，去守护这段感情，都是他该思考、该选择的。 「老师、老师，结果他们后来怎么样了？」馨庭急着问我问题。 「后来……男孩怎么都没想到，他努力想参与女孩的未来，女孩却无预警地提早离开他，他连跟女孩的现在都没有好好把握到。」想起那时候瑾姒刚离开时，在学校里遇到政愷，他都是闷闷不乐、不太开心的样子。 「那再后来他们有遇到吗？」辰意面露哀伤地想知道更后面的故事。 「再后来老师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们相遇了，最后也在一起了。但也或许他们没有再相遇，男孩遇到了另一个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而女孩遇到了另一个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孩。」 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