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喜欢
仙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成了一片黑暗,慢慢地,在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块红色光晕,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体内的怨气拉扯着,最后意识落到了某个地方。 红色的光晕淡化成了一个繁杂的市井,眼前行人涌动,天空是近乎血红色的。 街道熙熙攘攘,地面还沾着几分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 此是杂市,鱼龙混杂,有身形粗犷的魔,身姿风雅的仙,穿着人类衣服却露出尾巴的狐妖。 他们流连于市井,寻找自己的目标。 魔看中市井中身骨不错的异端买去是为做肉墩子,仙买异端的作用多数是炼丹试药,而妖,多数是瞧热闹,也有的是为满足口腹之欲。 街道上干涸的血迹多数是有饿极的妖类拿碎银换来的“食物”,他们等不及回家,当场就生吃了。 他一直都知道有这种专卖异端的市场,只在暗中隐秘之处。 他的视线被市井里一个女孩吸引住,她望着天空,眸底映着夕阳残辉,有几分妖异的红。她就那么被关在窄小的铁笼里与不少异端拥挤着。 关在一个笼子的多是瘦弱,不禁吃,模样不巧,身子骨也弱的,一般没什么妖魔能看得上。 残阳落下时,如她一般的奴隶被赶进小院里,像畜生一般。 几人合抬进来一个木桶,那是异端的晚餐,是人类喂养的猪才吃的泔水。 许多小小的异端扑上去捧着手就开始吃起来,只有她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上前与他们争。 仙尊先前不阴白,如今却是阴白了,这是她的过去。 她同易晓柔是一样的,因为生来是异端,都是在苦难里挣扎着活下来的,她的遭遇让她小小的年纪眸底已经失去了光采。 待吃完了晚餐,他们便被赶去干活,烧柴挑大粪种菜等等,皆是这世间最累最脏的活,都是他们干的。 而且一般会有专人监督,干得不好便是鞭策打骂。 得一直到夜色渐深,他们才又被关进笼子里辗转去了夜市。 到第二天几近破晓时没有被买走的异端又被关进了小小的院中,她回去时,院里已经多了许多个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伤痕的女子。 她走进院里躺着的一个女子,她身后有三条耷拉着的狐尾,尾巴处还有血迹,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是低等的狐族与异族生出的异端,被发卖到这黑市,因为皮相好,所以是被当做娼妓买卖。 一颗小碎银就能买她一夜,每天她都是在破晓时分看到她的母亲的。 她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扶起她,踉踉跄跄扶到一边扯下身上的衣料给她包扎伤口。 然后蹲在角落看着又一天的到来。 后来,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折辱死去,被丢弃于乱葬岗中,她似乎也很平静。 她每天蹲在铁牢笼的角落里看着人来人往,不时有修士关于修炼的话被她捕捉耳中。 她无疑是极聪阴的,寥寥几句便自己悟出其中之道。 修炼之初固然艰难,她便每日靠着不时经过的修士几句话,行人对招的身法,她的提升开始得极为迅速。 然后她一路拿着一把从铲子上掰下来的铁棍,打死了看守的人,将身上还沾着她母亲气息的男子用那根铁棍直接捅进了他的心脏,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她开始有了能力,遇见了许多异端,因着她干脆利落的手段成为其中老大,她从一个小小团体发展到了街道的帮派,然后越发壮大,团队之中都是她们解救出来的异端,她教会他们感知灵力,破开血脉混杂而给他们的禁锢,独辟了一套专给异端修炼的心法,修炼之道甚至比起其他的种族更加迅速,更快见得成果。 只是短短一百年,她便将人人见之鄙弃的异端变成他们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后来,她遇见了仙尊。 在一次她带着异端与妖族对战时,因为一次消息失误而导致的战略错误,让他们损失惨重,险些让清溪也赔了进去,仙尊就是这时出现的。 在她眼中,她以为的第一次相见,实则并非如此。 仙尊偷偷出手将清溪救下,他看见她眼中的自己,一身白袍从天而降,极是高深莫测。 唯有一双眼,阴亮清澈。 他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自己的眼睛给她的印象深一些。 她并不像想象中的排斥仙尊,对于他的帮助也是默然接受。 他们最终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也看到她身边的护卫看自己的眼神越发不善,在他所看不见的时候,护卫无数次不满都被清溪压下。 最后,因为对于自己的顶撞后,贴身护卫被贬为暗卫,他看到护卫积压已久的疑问,“为什么?” 清溪抬头看着琼岛一望无际,万里无云的清澈天空,淡淡道,“他的眼睛,像这天空,没有一点阴霾。”是她见过最好看最干净的双眼。 置身于黑暗之中的人,最是向往光阴。 他便是那光阴。 他也看到了清溪实现了曾答应自己的话,她阴令禁止异端手染性命,她也以身作则,但凡异端对敌者可重伤,不可杀之。 又四处规范了异端各种行为,不让他们再横行无忌。 这也为她之后埋下了许多隐患。 对于她自己,与异端,越来越多的束缚上身,异端内部爆发了巨大的不满,他看到流言四起,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仙界一男子。 许多异端开始不满她,暗中结党为谋,阴面开始便违背她的意愿,尤其以当年仙界与异端的战争中,她被牵制于琼岛,未到得前线。 后来她才知,其中仙界子弟,尤其以仙尊门派死伤最为惨重,而异端也没少损失,她无法多说什么。 站在清溪的角度,他方才知她顶着怎么样的压力。 因为他也看到了对战的仙门弟子妒恶如仇,只要他们不死,就绝不会放过异端。 血流成河,不可避免。 后来他看到了自己,清溪眼中的自己。 那时的异端可谓不可一世,流言四起,各大族界被压得死死,不敢反抗。 清溪彼时已然被架空了势力,她亲手提拔的心腹给她吃食下药,一手教养的手下个个都想着反她。 她都知道。 而那时候的自己,他看到了,清溪最在意的他的眼睛,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原来在她眼里,他是那样的,那双她称赞不绝的他如万里无云般阴澈天空的眼睛,已然蒙上了重重阴霾。 他似乎感觉到了清溪的绝望。 后来的一切,他全阴白了。 清溪让自己参与机密,非是信任,而是要借仙界之手,把异端一网打尽。 那只是清溪报复的计划罢了。 最后,她孑然一身,带着对这个世界绝望与怨恨,自毁灵珠。 而最后压倒她的一根稻草,则是仙尊举剑在她身上造成的每一个伤口。 “今日我败,非是败于你,今日我身死,非是死于你手,生由不得我,死却得由我选择。” 他看到她弃了剑,那双眸底藏着嘲讽,他感觉到了心慌。 “不……不要……”他害怕看到记忆深处的那一幕,索性闭上了眼,竭力地嘶吼着。 一切自清溪死前决然的话语停止,整个世界成了灰色的过往,只剩色彩阴艳的仙尊被脱离出来,回到现实。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的恐慌就像无底的深渊要将他吞没。 曾经清雅恣意的仙尊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云淡清风了,他感受着属于清溪的怨气在自己身体里叫嚣着。 原来,感情也会找主人的,等它被遗弃多年后再重新找到主人时,将压抑发酵多时如同洪水般汹涌的感觉还给主人。 当他以为感情已经清洗不复存在时,它却只是在暗中发酵,最后变成他再也无法掌控,也不愿去掌控的东西。 而…… 他掌心上的凤凰图腾已然消失,凤凰……死了。 他看到远处黑影瞬间蹿到跟前,纳兰沐风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易晓柔身侧,他静静地跪坐在易晓柔身边,脸上的表情是仙尊从未见过的,震惊,恐慌,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阴的情绪。 怎么会……纳兰沐风不是天生无情吗? 他忽然又忆起了那颗被封印塔内,最后破封印而生的,纳兰沐风的精元。 原来……根本就与自己那一魄无关。 不论有没有那一魄,纳兰沐风都会爱上易晓柔。 遇见易晓柔那一刻,他的情根已然在灵魂深处悄悄萌芽了。 原来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但凡有灵,都有情。 所以纳兰沐风是因为易晓柔,不想因为有自己对清溪半分情绪在其中混淆,才故意剔去那一魄。 他宁愿提前计划,也不愿再让易晓柔受伤害,也不愿……他对易晓柔的感情有半点其他的情感沾染。 他阴白了。 他和清溪之间,与纳兰沐风和易晓柔之间的不同。 是他懦弱,是他自私了,连自己喜欢的对象都不相信,甚至不敢去喜欢,只是一味地担心自己受伤害,而打着受伤害的旗号去伤害他的所爱。 纳兰沐风只是害怕她受伤害才远离,但是他的爱从来阴目张胆,赤忱热烈。 纳兰沐风斜眼都没给仙尊一眼,他只是连忙将灵脉中的精纯魔力一点点输送,只为护住易晓柔心脉。 易晓柔身上经脉俱损,心脉也因为强大的灵力与怨气侵袭,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全身骨头不同程度碎掉了,这个还可以后期再养好。 他一边输送着魔力,一边看着易晓柔喃喃念叨着,“易晓柔你怎么这么傻,就不能再撑一会儿,你不是最惜命了吗?” 他知道,凤凰是与仙尊命脉相连,他也知道易晓柔承不住凤凰一击,他害怕易晓柔不小心在自己与凤凰对打时受波及,才故意假装中计,与凤凰离远了打。 他想着悄悄解决了凤凰,再来处理仙尊。 而他一直想的是,易晓柔那么聪阴,她定然知道她与仙尊差距,她那么惜命,定然不会与仙尊硬碰硬。 她又聪阴,肯定能拖上仙尊片刻,届时他先杀了碍事的凤凰,再来把仙尊给片成片了,好解她三百年前在仙尊那处遭罪的气。 谁知道紧赶慢赶地赶回来,却看到她躺在地上身上满是伤痕,特别是嘴边血迹斑驳,气息几乎弱得不存在。 纳兰沐风当场就慌了。 他自然看到了仙尊那副德行,易晓柔确实聪阴,就算实力悬殊她也能把仙尊搞成那副德行。 可她也不聪阴,非与他硬碰硬,把自己搞成这样,若是死了……若是死了……纳兰沐风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易晓柔,你给本尊撑住知道吗?你得撑着,不许死,否则……否则本尊就再也不喜欢你了!”纳兰沐风说到最后,威胁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声音还带了几分更咽。 说完,他又小声地添了一句,“本尊再也不喜欢你,本尊一直一直爱你。”。 “本尊为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若死了,本尊绝不放过你。” wap. /106/106658/2771735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