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收官

    “这动静……上面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间，塔尼亚地下水道的出口处，几个玩家与一位女护士狼狈的身影沿着充满了异味的水流逆行而上，最后终于重新爬回到了城市的范围之中。带着同样异味的狂风迎面从他们的面前吹过，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阵属于士兵的哀嚎与惨叫，而由地面上所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强烈震动，也让他们逐渐确认了上方正在发生着变故的事实：“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帝国人正在打进来的动静吧。”

    “玩……冒险者们才不会发出这样的惨叫。”另一位玩家朝着安薇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说道：“而公国的士兵不是死绝了，就是跑光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惨叫声呢？”

    “可能是江湖和公正之剑派来了援兵。”那个人平息着之前爬行时所带来的喘息，然后猜测着回答道：“战况吃紧，所以才会有这么激烈的战斗声……唔，听这个动静，帝国人说不定也动用了投石车，他们多半也派了大股部队攻打西门，而且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进来了……”

    “所有的城门说不定都在承受进攻。”

    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污水，七彩灵光低声总结道：“塔尼亚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们很难在失去所有城门的情况下守住这个城市，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了解城内的结构，然后将局势拖入巷战，这样我们说不定还能多撑上一段时间……”

    “有自由之翼的那些二五仔们在，我们不可能在这方面占据优势的。”位于队伍后方的一名玩家紧接着摇头说道：“别忘了，他们之前也是栖身与公国的行会之一，后来被江湖用计赶出去了而已……”

    “看来只能希望这个地方是安全的了。”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七彩灵光沉声说道：“听说战士之家与黑市里的某股势力正在地下联合行动，那里也许能成为冒险者的复……栖息地，不过我们首先需要去那边看一看情况，同时取得他们的认可……你们当中有没有之前来到地下黑市做过任务的？只要曾经与他们有过接触，应该就能……”

    “救……救命……”

    若有若无的呼救声突然响起在他们所在的通道前方，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踩着水花的踉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浑身狼狈、胸前还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的玩家身影就转过了前方的拐角，摇晃着跑到了他们的面前：“救，救救我！有，有人……在……在追杀……”

    “别慌张，说清楚。”最前方的一名玩家急忙拦住了他，眼光也开始紧张地向着通道尽头观望了起来：“是帝国人吗？”

    “是，是……是另外的一群冒险者……”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冒险团的人，他们，他们一见到活人就砍……我是从那边跑下来的，结果他们……他们……”

    “可恶。”

    拦住他的玩家立刻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怎么办，连地下水道都不安全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撤出去……”

    “别急，冒险者不应该死的这么快的，这些人应该是提前渗入到地下的先锋部队，我们不能这么容易就认输……”

    “但是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还有一个毫无战斗力的护士……”

    “对啊，至少我们应该想个办法，与那些大行会的人联系一下……”

    “他们会把帝国人也引下来的！那些可不是城卫兵那样的货色！”

    “但至少他们没有坦克和攻城车，如果我们依托狭窄的地势，把地下水道守好的话，就算是把塔尼亚完全让给他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先别吵了。”

    一众玩家开始激烈争论的时候，守在安薇娜身边的七彩灵光突然出声说道：“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出现，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对，对啊。”之前逃亡过来的那个人也急忙说道：“我们还是赶紧逃出去，离开这个城市……”

    “不，我们不会逃出去的。”

    黑暗中，七彩灵光两步走上前，然后在突然出现的沉重气氛里，重重地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这个城市，如果放弃的话，我们也不会从下水道再次返回到这里来。身为一个公国的冒险者，同时也是身为公国阵营的战士，我们当然期盼能够尽力拯救这座城市，不过我们也知道，这个可能现在非常渺小，所以……”

    “我们不会强迫你做出相同的选择。”向着周围的几个玩家使了个眼色，七彩灵光侧身让出了一条通路：“想走的话，你可以走了。”

    “……”

    那名玩家没有再说话，而是来回地扫视了这支队伍几眼，最后无声地低下了头，从他们几个人的中间穿了过去。通道口的深处紧接着传来的迥异的破风声，几个全副武装、打扮各异的玩家随即堵在了他们道路前方的拐角上，领头的队长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立刻对着其他人沉声喝道：“拦住他！”

    “就是他们！他们追上来了！”于是那名玩家向着通道里伸手一指：“快！快挡住他们！”

    “可恶！居然这么快……”

    “先护着安薇娜退出去！”

    “去外面先躲一躲吧，我知道一个废弃的遗迹……”

    “掩护！掩护！盾牌手呢？盾……”

    砰！

    一道突兀的拍击声突然响起在这群玩家的队伍之中，将他们相互支援的交流声就此打断了，他们齐齐地转过头，用诧异的眼神望着后方被一盾拍倒在地的那个玩家的身影，然后就向年久失修的机械一样，带着吱嘎吱嘎的转头动作望向了收盾而立的七彩灵光——通道外面折射进来的阳光下，拔出了单手剑的男子身影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倒在水边的玩家跟前，然后向下一蹲，将手上的短剑横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原本被他所遮住的阳光随着这个动作而重新铺散到了圆形的下水道出口当中，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两队人之间弥漫开来的寂静，不过还没有等他们发出自己的疑问，属于七彩灵光的声音就低笑着响起在他们的耳边：“青山兄弟形容得很准确……”

    “这个世界上，果然有把行骗当成习惯的人啊。”

    血光从一蹲一躺两个人影之间的光影里反射而出，然后随着其中一名男子的彻底倒下，融入了脚下的污水之中，重新站起来的七彩灵光拍了拍手，目光再次向着前方望去，另一支队伍的队长已经跨过了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居然是你……好久不见了呢。”

    “虽然之前听说过这个洪山老道的名字，不过我也是看到了你的出现才能确认的。”

    望着名为斯巴达克的那个人的铮亮光头，七彩灵光一边收起自己的短剑，一边露出了一个大快人心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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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怎么，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弱小吗？”

    塔尼亚城西门的尼尔大道上，刚刚带着人过来的断山岳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然后在指挥着一众小弟后退的命令中，明智地选择了躲在道路的一旁——狂风稍减的空气中，抚着风琴的雷克斯终于停下了自己宛如吟游诗人一般的歌唱，他缓步走到了半跪在地的康比恩面前，然后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对方：“这不怪你，因为即使是在自由大陆，像我这样将帅气与强大集合于一身的男子……也是极难见到的。”

    “你的错误臆测情有可原。”手上再次发出了几声叮咚作响的弦音，男子露出了春风一般的微笑：“但如果在明知这一点之后还要出手挑战的话……”

    “那就是愚者的行为了。”

    “咳……咳……你……”

    须发皆白，此时却沾满了血污的将军重重地咳嗽了两下，眼神中的厉芒却是越来越盛：“身为一个帝国军人的荣耀……”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理解！”

    他大吼一声，猛然将倒插在身边的一杆长枪拔了出来，沉重的枪身在空中转过了一道弧光，然后骤然停在了雷克斯的面前——黏稠的空气随着锋利枪尖的突进，逐渐在吟游诗人的面前化成了一片宛如实质的气壁，然后在另一片狂风的鼓动下，将持枪者的魁梧身体送到了街道的远方。伸手取下了因为扎入了空气而浮在空中的那柄长枪，男子在周围玩家们惊为天人的视线里再次向前几步，只不过那原本宛如春风的目光，此时已经变得犹如寒冬般冰冷：“帝国军人的荣耀……哼。”

    “即使是德雷尼尔本人站在这里，我也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沉重的长枪在他的手上缓缓地举起，宛如一片轻盈的鸿毛：“终有一天，帝国人会因为帝国人的骄傲而付出代价，你们那些无谓的荣耀之谈……也终将会成为你们的罪责。”

    “为你们对这个大陆带来的创伤赎罪吧。”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翠绿色线条开始在长枪的枪身周围缠绕着，然后随着男子的话音而浮到了空中，它枪尖朝下，准确地比向了康比恩所在的位置：“没有得到教训的你们，永远都不会有所醒悟！”

    铛！

    带着空啸的长枪从空中轰然飞下，然后在一道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里再次弹飞到了高高的空中，一柄两面反射着银光的巨大剑身随即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内，挡在了已经没有力气的老将军面前：“那个……”

    “不管怎么说，杀人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对的呢。”

    围观的人群中，断山岳的视线随着这道话音的出现而逐渐移动，最后顺着那柄夸张的巨剑延伸而出的巨大剑柄，落到了一位身穿紧身白背心的栗发少女身上。依旧裸露着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对着迎面吹来的魔法狂风露出了一个无比阳光的微笑，整齐的白色牙齿也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着，她两手用力，毫不费力地将深深嵌入地面的巨剑拔了出来，然后“嘿咻”一声，扛在了自己的小小肩膀上：“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吧。”

    “你就饶他一命怎么样？”

    “萝拉·罗兰……”

    眼睛逐渐地眯起，雷克斯的目光逐渐转移到了少女的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听说我们家族的几个成员跟着伯纳德叔叔来到了这里，所以萝拉就过来看看啦。”

    少女得意地笑着，然后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头：“结果一来到这里就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所以就赶紧跳出来了。”

    “……”

    “怎么了雷克斯，你不高兴吗？”

    望着逐渐沉默下去的男子，少女晃着辫子说道：“在萝拉的印象中，你可是一个很乐观的魔法师呢，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忧郁了，嗯？”

    “……你说得很对。”

    手扶风琴的男子望着眼前的少女，脸色突然变得舒缓起来：“阳光，音乐，还有美丽的风景与花儿一般的少女……这些才是我这样的男子应该享受的生活啊！为什么我要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出现而为难自己？为什么……”

    “我要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

    用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动作转过了身，扬着手的男子开始向街道深处走去，叮咚作响的琴音也随着逐渐恢复正常的气息流动，响起在了观战玩家突然散开了的人群之间：“带他走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再追究下去，不过如果可能的话……请不要再回来。”

    “不要再来到塔尼亚了。”

    五音不全的唱声再次回荡在街道的上空，但这一次却是没有人再敢生出任何的抱怨了，而心满意足的少女也放下了肩上的巨剑，一手抬起了已经昏迷的康比恩的身体：“走了，我们回去。”

    “呃，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少女嚷道：“还有……不要犹豫。”

    “如果你想死的话，萝拉也不会拦你的哟。”

    顺着少女说话的声音，断山岳向着城门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在堆放在城门处的某个巨大包裹旁边，发现了某个名为剑北冬的玩家老实巴交的无奈身影。身后的长街尽头，冲入云霄的巨大紫色光束也开始从城市的中心逐渐散去了，印象中属于水魔法师克莉丝汀的声音也开始借着魔法能量的鼓荡，回响在整个塔尼亚的上空之中。

    “正如你所说的，帝国人。”仿佛继承了雷克斯之前所散发的寒风，她的声音冰冷地呼啸着：“战争结束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