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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上帝视角

    朱浩此番回京,杨慎没有去迎接。

    在杨慎看来,朱浩这样两次被派出京师……一次是杨廷和主动将其调到南京查案,一次则被皇帝贬谪去矿场干苦力,等于是同时被朝中两大政治派系厌弃,丝毫也没有政治前途可言,下一步估计就要被皇帝找个理由外放地方。

    虽然在联名这件事上,杨慎觉得自己愧对朱浩,但事既然已发生,做什么都没法弥补,不如放平心态,让朱浩……

    自生自灭去吧!

    以后还是可以交往,但不必深交,如此对自己也好,对朱浩也好。

    毕竟杨慎明白,他在朝中跟谁走得近,谁就要倒霉。

    唐寅最近忙着当他的交际草,一时顾不上朱浩,甚至连朱浩哪天回京都不清楚。

    倒是朱四催的紧,没事就问问黄锦或是张佐,再便跟锦衣卫的人打招呼,让其暗中保护,只要朱浩一回京,就立马想见。

    朱四又满肚子有关修建铁路和制造火车之事,要跟朱浩交流。

    但朱浩此番回京,最先找上他的却是孙交。

    还是通过女儿孙岚。

    朱浩跟蔡昂于市井喝茶,结果没啥发现,回到家收拾一番,准备补个觉,却被妻子孙岚告知,孙交要他这个女婿一回来就去拜访,无论是在户部衙门还是在家中,只要朱浩回来,孙交随时能见。

    ……

    ……

    朱浩不想去户部衙门。

    他回京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还没到他出风头的时候,孙交可是户部尚书,他一介翰林修撰,跑户部不是平白惹人注意吗?

    朱浩去了孙府等候。

    孙交听说女婿回京,当天早早便回家。

    孙交见朱浩后,并没有板着脸,也没有拿出老学究的口吻教训女婿,反而很高兴,拉着朱浩到一边,非要给朱浩看他最近收获的藏书。

    朱浩苦笑道:「孙老有事直说吧。」

    「难道老夫一定有事才能找你?做人不要那么急功近利,今晚我会特地把刘翰林叫来,咱三人一起吃顿饭,说说事情。」

    孙交表现得很热情。

    朱浩问道:「哪位刘翰林?」

    孙交笑道:「还有谁?不是你相助入阁那位?」

    「刘阁老……他肯赏脸吗?」

    朱浩有些诧异。

    孙交道:「别人不行,我叫他来,就是一句话的事。若是我告诉他,你回来了,他肯定欣然登门。最近我俩总提到你,他说最近陛下采纳他票拟的时候很多,基本都不是他亲笔所书,可但凡是他的意见,陛下基本都会采纳……我看是你在背后运作的吧?」

    「呵呵。」

    朱浩本来可以否认,却没有这么做。

    刘春刚入阁,其行事风格,朱浩一清二楚,就算票拟不是刘春所写,朱浩也能从那些条陈里,大概判断出那些汇总的意见中,分别出自内阁里什么人。

    朱浩跟这群人明面上没有接触过,暗地里却已经打了一年半多的交道。

    内阁原本四人,处理事务上到底是什么风格,还有他们在内阁的分工,比如说谁负责六部中哪一块,地方上的事务,涉及到钱粮财税之事归谁,由谁补充,谁做整理……

    泾渭分明!

    朱浩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翰林,但他相当于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印太监,再兼皇帝。

    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总结能力,若是连这点都不能判断出来的话,那他这两年真是白混了。

    孙交叹道:「先前你不在京,朱批里,少有采纳刘仁仲的意见,他在内阁做得挺憋屈,可你一回来,哪怕你不在京师,而在西山,却多

    采纳他的意见,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推动。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看到他精神多了,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光彩,见的人都不会想到……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孙交现在不再去干涉朱浩代皇帝批阅奏疏之事,逐渐接受并褒奖起来。

    朱浩主动问道:「我一介儒生这么做,孙老难道不觉得……有所不妥吗?」

    「哼!」

    孙交有点小傲娇,横了朱浩一个大白眼,「以往是如此认为,不过看你在打理政务井井有条,的确非常人所及……」

    「别的衙门我不懂,就说这户部和仓场两块,你就没出过什么纰漏,而你的意见比之内阁所提,虽然激进了些,总是玩一些新花样,但截止去年年底,户部进项和开支明显控制下来。这就很好。」

    作为户部尚书,最在意什么?

    当然是府库充盈,最好有点结余,为将来谋划。

    孙交别的不说,理账是一把好手,而且他人不贪,有多少是多少,下面有亏空他绝对不会去藏着掖着,就在于他没打算在朝长留,为何要出一些亏空给别人留下口实?

    孙交更像是朝廷临时返聘回来的老干部,尽可能以不粘锅的方式,把手头的事,以公平公正的方式解决,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当府库有结余时,孙交就非常满足,觉得自己算是给后人当了遮阴的大树。

    ……

    ……

    晚上,刘春果然来了。

    比之上次朱浩回京时,主动到翰林院迎接,这次刘春没有先前那么「丧心病狂」,但见到朱浩后,很是开怀,拉着朱浩的手问了许多事。

    「……听说敬道你跟司礼监掌印张公公,私交不错?」

    刘春说这话时,不由往孙交身上瞟了一眼。

    好似在说,我不是听别人说的,就是端坐在那儿一副假正经的你岳丈说的。

    朱浩微笑点头。

    「那就难怪了,不得不说,这位张公公也是能人,想必当初在兴王府时屈才了。」刘春感慨一句。

    孙交忍不住打量过去。

    你个老小子在我女婿面前称赞张佐是几个意思?

    知道你们内阁跟司礼监对接,接触很多,但你不觉得,你认为张佐的能耐,都是别人在背后撑腰的结果?

    而撑腰的人,正是你眼前坐着的这位小状元,你恐怕不知道吧?

    「对了敬道,你还没回过馆吧?昨日里先期回京的,据说已经回去履职,现在都在传闻,说你们这批翰林可能要被外放……不过你不用担心,老夫会尽力替你说话,让你继续在馆中进修。」

    刘春说此话时,不由又打量孙交一眼。

    此番他的意思却是……老孙啊,你叫我来,大概就是这个目的吧?不用你开口,我主动就包揽下来这活计!

    「哈哈哈哈哈……」

    孙交哈哈大笑起来。

    刘春心想,我说的话这么中听吗?

    你孙志同听了这么开怀?

    笑得大牙都快笑没了,你这模样,估计只能喝粥吧?咱虽然都是老人家,但老得也不一样,还是你更显老。

    朱浩笑道:「外调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只要在京师周边就好。」

    刘春回过头望着朱浩,略显惊讶:「你外调的话,还能选择去哪儿吗?」

    「呵呵。」

    孙交换了种笑声。

    刘春听了这笑声,觉得渗得慌,完全听不懂孙交因何而笑。

    朱浩心里却透亮,孙老头是觉得自己站在上帝视角,打开所有迷雾看世界,突然有种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此而得意洋

    洋,浑然不顾这笑容是有多刺耳,就再那儿嘎嘎笑个不停。

    或许当初就不该告诉他那么多,也是朱四着急要拉拢孙交,开了个不好的头,后续因为跟孙交已是翁婿,也就没再隐瞒他。

    不然的话……

    这会儿孙交估计应该跟刘春一样,都在那儿傻傻分不清楚呢。

    ……

    ……

    晚宴很和谐。

    刘春成了话痨,叨叨个不停,他虽然跟朱浩一样是宾客,但席间他地位最高,说话毫无顾忌,所提主要是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

    「……这一届会试,说起来有些草率,还没觉得如何,便要结束了,阅卷什么的,感觉都不在掌控中……」

    刘春突然提到会试。

    孙交好奇地问道:「难道是……介夫干涉过多?」

    刘春摇头:「你还别说,介夫对本届会试,一句话都没提过,都是馆中人议论较多……但不知怎的,民间却有泄题一说,此事说来蹊跷,京师内有人买卖考题,礼科给事中那边做了上奏,据说还在查,估计会不了了之。」

    刘春的话,让孙交很是意外。

    孙交平时关注的事中间,并不包括这次会试。

    爱谁谁。

    自家人又没有谁参加这次会试,再说了,会试结果没出,作为户部尚书,会试是礼部的事,不是应当等到殿试时,才会去关心题目是什么,谁能中状元?

    「东厂和锦衣卫会不会查?」

    孙交突然问了一句。

    刘春皱眉。

    厂卫会不会查,你问我?

    我哪儿知道!

    孙交这话,明着是冲着刘春说的,其实却是在问朱浩。

    他其实想知道,朱浩会不会借助此番会试,做一些文章。

    朱浩笑着说道:「孙老,若是民间风闻太多,估计陛下还是会关心一下吧,说起来……唐先生当年就是吃了这亏,但鬻题之事,多是子虚乌有。」

    相当于变相跟孙交表面了他的态度,或者说是皇帝的态度。

    查是要查的,但最后的结论一个是「子虚乌有」,或是「查无实证」。

    提到唐寅,大概也是以此为案例,就算最后可以皆大欢喜,但查的过程,或就要跟弘治十二年一样,先来个彻查到底,最后把各方的人都卷进来……最好是借助这件事,把杨廷和卷入其中。

    达到政治目的,比取得公平公正的结果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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