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道无所不包，怎么就容不下我
“四颗了。“甄寻低头落下一子，看似平静地说道。 “你不愤怒吗？“杨戬并没有理会甄寻说了什么，反倒是饶有兴趣地追问。 “愤怒？”甄寻抬起头，用死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杨戬，“愤怒有用吗？” “说得好。愤怒是没用的东西。你且安心，他做过的恶事都记录在册，待他阳寿尽了，我便让你做他的行刑官。 “愤怒是没用的东西。“甄寻重复了一遍杨戬的话接着便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那什么才是有用的东西？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有用的东西？“ “康回劝我要以大局为重，我便真的去了越国。你们说，要讲证据，我也真的去找了，可记事珠用不上，又拿走了我的尸身。如今又要让我安心—“ 甄寻双手撑着桌子，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盯着杨戬，一字一句地说：“安心？你让我如何安心？“ 说着甄寻用手指指着自己，痛心疾首地咆哮着：“受害者是我！是我啊—“ 看着杨戬无动于衷的样子，甄寻控诉道：“你们不是神仙吗？世人拜你敬你，也不过如此嘛—我活着的时候你们没有救我，我死了之后你们还骗我，凶手逍遥法外，你还让我等到他寿终正寝，这就是你们这群神仙所谓的天道吗？！” 听到“天道”二字，杨戬终于动容，他抬起头，“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天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道，但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天道！“ 杨戬站起了身，铿锵有力地回击：“你不知道我便告诉你，天法道，道法自然，天道无物不包。“ 他一步步逼近眼前那个被自己一番话呆愣住的女子，“在你眼中，李博的确是个坏人，可他也曾做过好事，他带领的团队培育出了优良的作物种子，他为贫困山区捐款捐物，资助上不起学的贫困儿童。所以，你还要为了你一个人的公道破坏你口口声声说的天道吗？“ 甄寻的脸上满是一种复杂的讥讽：“功过相抵吗？你不会还想劝我以德报怨吧？好一个仁慈的司法天神，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受害人，原不原谅他我说了才算！“ 甄寻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用力拍在棋盘上，“这棋怎么下，我说了算！“ 白嫩的手掌抬起，是裂开的棋盘和五颗黑色棋子连成的一条直线。 眼前的这盘棋远远比想象中要结束得早，杨戬看着棋盘上坦然地说道：“你赢了。“ 甄寻听见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光风霁月的二郎显圣真君。 “我说，你赢了，是我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讲清楚，我愿赌服输。“ 甄寻看着二郎神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仅没有侥幸获胜是得意，反而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真君，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天道无所不包，怎么就容不下我呢？“与杨戬对面，甄寻再也做不到恭敬，此时她再看向杨戬，这张熟悉而又俊美的脸上是满满的道貌岸然。 杨戬看着眼前女子离去的背影，不禁陷入回忆，曾几何时，他也是经历过洪灾的人，是的，人，在他还没有觉醒神力之前…… 街道上的洪水已经漫到腰间，彼时还是一个少年的杨戬正努力砸着门板，看着惊恐逃命的街坊邻里，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冲着楼上大声喊着：“老板，开门啊！木门挡不住洪水，让我们也上楼躲躲--”可这间米铺的老板却早已带着妻小躲在阁楼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眼前飘过一个装着婴儿的木盆忽然被洪水掀翻，杨戬也顾不得呼喊，而是一把捞起婴儿，交给身后惊慌失措的父母…… 后来，这场洪水很快就消退了，洪水最高的时候也只是漫到了他的腰间。 后来过了很久，杨戬才明白，米店老板那扇紧闭着的木门不是防洪水，而是防人。 再到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他坠入西海后，在西海海岸遇见了一抹粉色，活泼明艳的寸心，后来她因为在弱水中救人而累倒在地，只休息了一会之后又继续起来救人，后来，他为了报恩娶了她，却没想到婚后的生活是一地鸡毛，等到他终于想起要挽留她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放手，永囚西海，成全了他的大道…… 寻常用法术设置的挡水的结界就是强阻水流，治标不治本，总归是抵不住水一直在涨，遭受洪灾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连同要避难的人一起挡在外面。治水是大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我才执意要让你在沁河中段决口之前去往奏朝，去奏朝找公子高，并不是刻意要为难你，而是因为他才是尺规认定的主人，那幅《伏羲女娲图》，是奏公赠予公子高的生辰礼。 若是派遣其他人，恐怕会让人觉得来人又是一个的神棍，所以相比较他人甄寻所具有的一个独特优势便是已经和公子高和成王有了一些交情，杨戬垂下头，心里充满了久违的惆怅，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劝说甄寻放下心中的委屈，或者，这委屈本就不该放下。 独自离开的甄寻也打定了主意，从此以后，不再将那崇高的大道放在心上。 神凡交界处，是一片虚空的荒芜，甄寻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自己还能去哪，还能找谁。她不想再去找李博，去重温自己被蒙骗的场景，也不想去见明云，不想她看见自己这番狼狈的样子，她只知道，自己很想不管不顾地好好发泄一场，而能容得下她的，似乎只有那个能包容三界生灵的春风里。 藕粉圆子说着杨戬传来的消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发消息给我，不许逞强。” 可甄寻抬手便给了藕粉圆子一个强制关机。 这么好的宝贝，她为什么不要呢？甄寻把玩着那颗冰冰凉凉的灵泉眼，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小禾，”你也觉得我很好骗是吗？“ 小禾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她不知再次回来的甄寻为什么带着满身戾气。 ”说话！“甄寻厉声喝道。 小禾认命了一般，壮着胆子说道：”我之前确实是有蒙骗你的想法，但我真的真的不是存心的。三境的神明向来以时序为纲，我知道若直接说出来，姐姐是定不会带我回奏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