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尽相同的两拨人

    于文敏这事闹起来后，合租的五个人都没有心情下厨，就到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里对付一口。

    取餐回来的夏洁将汉堡和饮料放到佳佳面前，正在上网课的佳佳没有回应。

    稍稍犹豫了一下，夏洁还是叫了她一声，“佳佳……”

    李大为道：“夏洁，你等她上完网课再说。”

    夏洁见佳佳很是专注，也没再打扰她。

    赵继伟道：“我听我师父说，程所约了咱们五个的师父吃饭。”

    李大为瞥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那么八卦呀?”

    杨树揣测道：“是不是是因为我师父今天和陈警官呛了几句?”

    赵继伟问道：“他们两個为什么要呛呛?”

    李大为呛了一句：“赵继伟，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赵继伟小声道：“我这刚说了第一个为什么。”

    杨树道：“陈警官是为保护大为，我师父是为了我。”

    赵继伟脑子一转，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各自护犊子嘛，于是又问道：“这么说起来，你跟你师父算是彻底和好了?”m.zwWX.ORg

    杨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算不上和好吧。来所里这么久了，我师父那个性格脾气你们也都知道的，本事是真的有，但是好大喜功也是他本身的问题。不过好在他的脾气比较直，也没有太多弯弯绕。我们遇到了一些意见相左的时候，相互看不惯的情况并不少见，只不过这个问题只局限于我们两个人之间。一旦出现了今天这种情况……”

    李大为接着说道：“就一致对外了呗。正好你这回被我给牵连了，你师父这是在关心你呢！”

    杨树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不过这种时候避开你和陈警官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吗？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脱不了关系。”

    张维扬笑着说道：“之前卧底兰亭雅舍的时候，我跟曹哥的接触比较多。那段时间接触下来，其实曹哥这个人不赖，就是有时候太想要进步了。不过曹哥在个人能力上没得说，大树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你是咱们市里引进的高材生，未来的前途十分远大，跟着曹哥就当是在基层工作经验这一块儿补课了。”

    杨树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就是理论脱离了实际，而且有时候太理想主义了。这几个月跟着我师父已经上了不少课了，他处理问题的一些手段还真是不下基层根本就想不到的。”

    看到几个人有些跑题，夏洁正色道：“你们几个还有心思聊这些事情呢?眼下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李大为语气轻松地说道：“有什么怎么办的?办这事之前我就想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的。”

    夏洁怼道：“这是你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能解决的，所长说咱们把警察干成了兄弟伙，这话我觉得还真是没说错。咱们自己先不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跑不了，问题是现在又把师父们给牵扯进来了。”

    杨树分析道：“这就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了。先说咱们几个，我、大为、维扬、继伟，我们四个当时在公园那里都被人拍到了。维扬那个时候是悄悄下得手，说不定没被拍到。但我和继伟肯定是被拍得结结实实的。真要问责的话，我和继伟的这一份肯定是少不了的。”

    赵继伟一脸郁闷地说道：“闹出这么一档子事，看来我这个转正是彻底无望了。莪当时也是被他挠了一下以后直接上头了，一时没忍住动了手。”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就算当时我下得黑手没有被拍到，但我只要在场，这件事跟我就脱不了关系。就算真让我侥幸逃过一劫，到了问责的时候，我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夏洁道：“那要是这么说起来，还是我把你们几个卷进来的呢，我当时要是没把这事告诉李大为，也就没有后来……”

    李大为打断道：“这个事情你要是不告诉我才是大问题。佳佳被那个混蛋这样欺负，就需要咱们给她做主。真要是我师父先知道了，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张维扬道：“最多就是大为动手之前应该和大家商量一下。哪怕晚上出去套那个混蛋麻袋呢，也比这么直接揍他一顿要妥当一些。”

    夏洁没好气地说道：“维扬，说正经的呢，别开玩笑了。”

    赵继伟道：“现在不开玩笑还能怎么样？现在打人这件事就看所长怎么处理了，咱们几个能不能转正，都看所长能不能摆平这事了。关键是这会儿咱们几个的师父也跟着受影响，彼此之间还可能因为这档子事发生矛盾。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五个人的聚餐聚成什么样了？”

    另一边的小酒馆里，五个人的师父围坐一桌，张志杰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到的时候，程浩、高潮、陈新城和曹建军已经坐了一会儿，桌子上酒菜也已经上了，却没人动筷，一片沉默。

    张志杰在给他留好的空位上坐下，笑着说道：“程所，不是说了你们先吃吗，怎么还等我？”

    程浩客气道：“这边也是刚上菜。志杰也来了，咱们开吃。要说咱们这五个师父，早就该聚聚了。”

    曹建军道：“我记得好像还是我刚进派出所那会儿咱们一起吃过，这都多少年了?”

    程浩道：“春节的时候，所里不是年年都聚嘛！”

    曹建军无语道：“程所，你可真行，我是说咱们几个，您那会儿还没当所长呢，我和高潮前后脚刚来。”

    高潮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集体聚还有几次，小聚的时候还真没了。”

    一路小跑过来张志杰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主要还是平时老在瞎忙，时间凑不到一块儿。所以能凑这么一桌不容易啊！”

    憋了半天没吭声的陈新城，终于开口道：“程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呀，你就直接说吧。”

    程浩道：“我能有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建军刚才说的咱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加上咱们五个现在又有了一个共同身份，都是师父，这不应该聚一下。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大家平时忙到几乎天天能见面，就是没时间聚一聚。这样，咱们以茶代酒碰一下。”

    五个人举杯碰了碰，陈新城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曹建军道：“要说当师父这个共同点，几个月当下来还真有点体会。再一个是我那个徒弟杨树，书生气太重，有时候是真的不会变通。我还正想跟你们取取经呢，程所、志杰还有陈哥可都是以前带过徒弟的，尤其是志杰，还当过高潮的师父。”

    听到曹建军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话后，程浩看了一眼高潮，发现他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异常表现。

    张志杰笑了笑道：“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嘛。说是收个徒弟，但其实徒弟们身上也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嘛！当年从高所身上，我可是没少学习法律法规；现在从继伟的身上也能发现他为人勤劳、认真的优点。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教学相长。”

    高潮沉声道：“刚上班的时候跟着我师父学到的东西，我受益至今。这次自己带了徒弟以后，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不好管。”

    程浩奇道：“维扬这个孩子挺不错的啊，我带过他两天，相处的挺融洽的。”

    曹建军也说道：“对啊，兰亭雅舍那个案子的时候，我跟小张打过交道。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人机灵，会来事。”

    高潮道：“别的都好说，就是主意太多了，有时候思路太跳脱。”

    张志杰用手指点了点他，“主意多那是好事啊！维扬那孩子为人多沉稳，总比我那个一心想着转正，想着要出人头地的傻徒弟强。”

    其他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角落里的陈新城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心里面甚至还有那么点不耐烦。

    程浩指着桌子上的一盘猪蹄，对陈新城道：“老陈，这家店的红焖猪蹄不错，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尝尝。”

    陈新城闻言夹了一块猪蹄，放在碗里，既不说话，也不吃。

    气氛略有一丝尴尬。程浩劝：“新城，你吃啊。”陈新城默默点点头，还是没有动。

    高潮道：“我的那个‘师弟’别的还好，就是有些小家子气，还一心想要立功。之前还闯出那么大的祸，难为师父你了。”

    张志杰摆了摆手道：“年轻人谁还没有个出错的时候，只要本心上没有出问题，出错也用不着担心。继伟这孩子的那点小心思、小算计跟我当初是一模一样，我当初也是农村出来的，先是当兵再是当警察，这一路走下来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继伟那孩子对这份稳定的工作那是看重的很。就跟那林黛玉进贾府似的，那是处处小心，事事在意。这种做派当然不讨你这个直性子的人喜欢。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多干几年，也就不是问题了。”

    程浩点点头道：“可以理解。而且继伟的进步还是挺大的，所里边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

    张志杰笑眯眯地说道：“所以啊，看着继伟一点一点进步，就能想起当年的我也是这个样子。”

    曹建军道：“杨树不也一样，处处跟我作对，事事跟我较劲。但是这孩子的心是真的好，是真的希望能够最大程度地帮老百姓解决问题，一直希望老百姓能够通过法律的武器保护自身权益。说来也怪了，就这么吵吵闹闹的，我们两个好像还真有了点师徒感情。”

    张志杰道：“人的感情不都是这样磕磕绊绊之中慢慢培养的吗，谁也得过这一步。对了，程所，夏洁那孩子怎么样？”

    程浩道：“夏洁那孩子倒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除了有点理想主义以外，其他都跟她爸爸一样，嫉恶如仇、有同情心，而且总归是个女孩子，也比较细心。”

    许久之后，一桌气氛压抑的饭局终于快要进入了尾声，小酒馆里的几个人谁也没再说话。

    陈新城的目光从在坐的几人脸上扫过，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说道：“老哥几个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张维扬、赵继伟、杨树、夏洁，这几个新人都是好孩子。要说五个新人里面毛病最多的那就是李大为了，可能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毛病多吧。”

    程浩连忙说道：“老陈啊，你别多想。咱今天，就是小聚一下，大家闲聊也没有别的意思。”

    陈新城笑了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挺感动的。这么长时间下来，咱们这五对师徒都是处出了感情的。就像大为这孩子虽然毛毛躁躁的，但是实诚啊，真拿我当个长辈。自家孩子肯定自己疼，大家都是这么个心思。

    在这里我也表个态，就现在面对的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不会连累任何人。别管是徒弟，还是师父，都一样。干了这么多年警察，我还真有点累了，脱了这身警服，我这也没有什么牵挂。”

    说罢，陈新城直接站起身来，“哥几个再坐一会儿，我先走了。”

    程浩跟着站起来，拉住陈新城说道：“老城，你别冲动啊！脱了警服，说得容易，这身警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脱的吗？就算你真脱了，下半辈子你干什么?佳佳知道了她又会怎么想?这些你想过没有?”

    高潮道：“陈哥，你想要给女儿讨回公道，不想牵连到其他人，这个心态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有女儿，如果遇到了这种事情，可能比你还心急。但是大家凑一起，这不也是打算想个办法，能把这件事平下来吗？”

    陈新城道：“于文敏的手里有视频，那就是拿住了所里的把柄。我不把这件事扛下来，所里还能有什么办法来解决。我也是多年的老警察了，这点事情还是能想明白的，哥几个的好意我心领了。”，

    然后，默默离开了酒馆，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KFC这边。

    杨树道：“我觉得师父们的矛盾是另一码事，事情的落脚点还是咱们几个。只要是打人这事能够顺利解决，师傅们之间的矛盾也就是春风拂面，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在想，咱们几个人一开始谁也没有先打他，是他先打人的。”

    赵继伟道：“没错，这是事实。但是我们得有证据证明咱们是正当防卫。”

    夏洁突然道：“探头！”

    赵继伟眼睛一亮，“对，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监控，如果有的话，肯定能证明不是我们先动手的，顶多算是互殴！”

    李大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么干没用?他既然恶人先告状了，手里还有路人拍的视频，还没有个准备。到时候他要是把剪辑过的视频放到网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先入为主，这件事肯定会惊动局里，不会有人在乎细节到底什么？”

    赵继伟沮丧地说道：“照你这么说，那咱们就没希望了?我呕心沥血这么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杨树也有些难受：“当我们放弃使用法律武器，选择拳头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李大为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杨树，我发现在你说话特矛盾。一方面说咱们没有先动手，一方面又说我们没拿起法律武器……”

    张维扬打断道：“这件事现在再讨论当时应该怎么做都是马后炮，事情的关键还是怎么解决。现在的情况是被动了点，毕竟那家伙手里握着咱们的把柄。晚上回去，都动动脑子，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法子。”

    李大为道：“还能有什么法子，还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至少不会牵连别人。这就是普通男人都会做的事！偏偏警察干不得……”

    夏洁捅了捅李大为。

    李大为这才注意到佳佳已经摘下了耳机，看着他们几人。

    夏洁解释道：“佳佳，你不要多想，我们没事儿。”

    佳佳却故作不知，问道：“多想什么?我只是想再来杯可乐。”

    李大为道：“好，我给你买。”

    佳佳看着李大为的背影，小脑袋瓜里正在思考着什么。冬日里的火锅的都市从八里河派出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