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儿女债

    带着李虹回所里做了个笔录，将她所知道的刘震云的事迹讲了个一清二楚。

    仅从李虹和她的朋友身上，刘震云就骗了五六十万。

    要不是这個人贪心不足，还想捞取更大的利益，结果在跑路前被李虹和她的朋友堵住，这五六十万估计就和王国宏的三十五万一样没影了。

    等李虹走后，高潮拿着这份笔录又看了一遍，看完以后摇了摇头。

    张维扬问道：“高哥，笔录有问题吗？”

    高潮道：“笔录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对今天这个案子有点感慨。你说王国宏这种法盲，本来事情还占着理，却差一点就行差踏错。年年咱们公检法也没有少搞普法宣传，怎么就不起一点作用呢？”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高哥，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就咱们年年那种发传单、贴海报的普法活动，没效果才是正常的。现在这个时代，人们都忙着挣钱、养家，自己的小日子都快过不明白了，哪还有精力和时间来关心法律条文讲些什么。政府又把大家保护得这么好，很多事情大家根本懒得动脑子去思考。”

    高潮想到自家也是为了生活琐事就忙得焦头烂额，叹了一口气，“唉，也是。现在的老百姓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关心猪肉价格变动，法律条文这种东西到了有用的时候再临时抱佛脚也可以。”

    张维扬道：“我倒是对李虹和王国宏等人被这种老套的骗局给装进去有点不理解。虽说财帛动人心，但是这么老套的行骗方式都被揭露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相信？”

    “招数不在于新旧，好用就行。你要是多干几年就会发现，仙人跳、冒充熟人等行骗手段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又冒出来，然后就是一大片受害者。像李虹和王国宏这种能自己干出一份产业的人，也免不了被利益所惑上当受骗。

    而且那个李虹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别看她说找几个朋友堵住了刘震云把钱追回来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刘震云这种老江湖能够老老实实地还钱，说明李虹找来的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他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威胁，才先还了一部分讨个安稳。”说到这里，高潮指了指笔录中的一段。

    张维扬点了点头，“当然不简单。王国宏带人来围她，她叫来一批人对峙不说，还能想起打电话报警，这份镇定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假冒现役军人身份，涉及的诈骗金额巨大。

    刘震云这个案子，严格来讲八里河派出所是没有管辖权的，等李虹和王国宏两人先后在所里做了笔录后，高潮就直接把案子移交给刑警队了，剩下的工作就要靠更高层级的公安机关协调展开追捕了。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就在不停地接警、出警中度过，一如既往的忙碌且充实。

    常态化加班后，等张维扬回到合租公寓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只看见赵继伟一个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赵继伟问道：“维扬，加班的时候吃了没，用不用给热口饭？”

    张维扬道：“吃了，我师父点的外卖。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客厅打游戏，他们几个呢？”

    “夏洁回家看她妈了，杨树正在屋里看书，大为不知道去哪儿了。哦，对了，今天我一天也没在所里见到陈警官，是不是陈警官遇到什么事情，他这个当徒弟的帮忙去了。”

    “有可能。”

    回屋换了身衣服后，张维扬到客厅跟赵继伟开了一局游戏。

    两个人正玩得起劲的时候，听到房门的密码锁响起了按键声，看样子是李大为回来了。

    开门后，就看见李大为连搀带扛地将陈新城给弄进屋来。

    玩游戏的两人赶忙过来帮忙，一起把陈新城给安顿到李大为的房间。

    李大为从卫生间端了一脸盆水，拿起毛巾轻轻帮陈新城擦脸。

    陈新城稍稍清醒了一点，含混不清地说道：“水……水……”

    李大为连忙倒了杯水送到手边：“师父，水在这。”

    陈新城努力想爬起来，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

    李大为把他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喂他喝水。

    陈新城喝了杯水后，倒头继续倒头大睡。

    李大为陈新城盖被子的时候，看到了陈新城两鬓的白发，心里莫名有点发酸。

    张维扬、杨树、赵继伟插不上手，都坐在客厅里等着。

    等李大为忙活完以后出来，一脸无奈地坐在一旁，赵继伟问道：“大为，你师父他没有事吧？”

    李大为随口道：“就是喝多了。”

    赵继伟道：“他这是遇上事儿了。”

    杨树说道：“大为，你看我们能帮着做点啥?”

    李大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师父不单是所里那些糟心事，看来家里也是一堆操心事。真不容易。”

    屋里突然有动静，像是手机的震动声，李大为赶紧跑进去。

    陈新城还在昏睡，手机震动声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李大为掏出陈新城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佳佳妈。

    正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电话断了。

    一咬牙李大为直接拨了回去。

    尚珍在电话里质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佳佳还没回家！”

    李大为说道：“阿姨，我是李大为，陈新城的徒弟，我们刚刚见过。”

    尚珍疑惑地问道：“陈新城呢?”

    李大为道：“他现在有点情况，不能接电话。”

    尚珍生气地说道：“你就问他，女儿要死啦，他管还是不管?赶快让陈新城接电话！”

    李大为道：“阿姨，肯定管。但是我师父确实不方便，你要是有什么情况看能不能告诉我，我去找佳佳妹妹。”

    尚珍纠结片刻后还是把情况都说给了李大为。

    张维扬等人就站在房间门口，关注屋里的动静。

    李大为出来后说道：“我现在有事情出去一趟，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师父了。”

    张维扬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李大为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没事，就是出去一趟。”

    张维扬有些不放心，跟了上去，“我跟他去一趟吧。”

    李大为看到坐到副驾驶位的张维扬，无奈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维扬道：“夜这么深了，你刚才又说的没头没尾的，我怕你出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师父醉成那样了你不好好照顾他，反而大半夜的跑出来。”

    李大为一边开车疾驰，一边跟张维扬说道：“我刚才不是说我师父家里也是一堆操心事吗？刚才我师父手机上的来电是他前妻的，就是为了告诉他女儿佳佳还没有回家，让他赶紧去把女儿找回来。他已经那个样子了，这个找人的活只能我这个徒弟代劳了。”

    “佳佳人在哪儿呢，还有你师父他前妻为什么不去找？”

    “佳佳这会儿应该在蓝色月光酒吧，至于我师父的前妻为什么不去找，有可能是因为女儿在叛逆期，觉得自己去了也没用。”

    等两人到达目的地蓝色月光酒吧，正值营业高峰期的酒吧里十分热闹。

    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昏沉暧昧，到处都有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张维扬和李大为各自拿着手机，看着佳佳的照片，按图寻人。

    突然看到佳佳一个人正局促地坐在角落里，神情有些紧张。

    酒吧的妈咪走到了佳佳的面前，阴阳怪气道：“哟，这是上我这儿来喝酒来了?莪花钱雇你来干什么了，那边有客人，你赶紧的。”

    李大为拉开她，在佳佳旁边坐下：“这姑娘我约她了。”

    妈咪上下打量了一下：“帅哥，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这儿刚来的姑娘。不过，单独点台得另外收费?”

    “我知道，我还有个朋友。”抬手叫道，“维扬，这边。”

    见到不远处的张维扬过来了，妈咪最后给桌子上留了张名片，“下次再来，可以找我订台啊。”

    看到不安的佳佳，李大为道：“我叫李大为，是你爸的徒弟。”

    佳佳脸色一变，站起来就要走。

    李大为早有防备，一把拉住她让她坐下。

    佳佳奋力挣扎：“你干什么?再这样我喊人了！”

    李大为说：“好呀，你喊，让你们老板知道，你把警察招来了。”

    佳佳不说话了。

    李大为看着她，说道：“佳佳，我做你爸的徒弟也有几个月了，从来没有一次见过他像今天晚上这么痛苦。”

    “跟你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我师父，是你爸爸。”

    佳佳不屑地说道：“哼，连爸都做不好，还能做师父?”

    李大为眉头一皱：“你小小年纪，说话那么刻薄干什么呀。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爸爸。”

    佳佳说道：“如果只提供一颗精子的人就叫爸爸，那他就是。”

    李大为火了，指着鼻子道：“你要再这么说话，信不信我会揍你！”

    佳佳说：“你揍呀！你要是不动手，我还会继续说，他那个样子就不配做我爸爸！”

    见到父女之间别有内情，李大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维扬道：“佳佳是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警官的同事，名叫张维扬。你和你爸爸之间的心结，我们不太了解，但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太不安全了。你妈妈也着急的不行。”

    佳佳冷哼一声，质问道：“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们无权管我。尤其是陈新城，他当年离婚的时候我让他不要离婚，他听我的了吗？离婚之后，他又管过我什么？这时候拿出当爸爸的架势来管我，凭什么？”

    李大为缓了口气说道：“佳佳，他要是不关心你，也不至于因为你的事情喝得烂醉如泥，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幅样子。”

    佳佳道：“那是他没出息，才自己喝闷酒。家事处理不好，在工作上也一事无成。这么多年了，还就是一个小警察。”

    李大为道：“我不知道你跟我师傅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你这样说，对他很不公平，很残忍。我刚进所里做你爸徒弟的，和你一样觉得他这么大岁数还是个普通干警，而且人很消极，什么事情都避在后面。直到后来，我知道他受了处分那件事，一切就都理解了。”

    佳佳一怔，问道：“受处分?”

    李大为：“你竟然不知道?看来他是把你很好地保护了。那是有一个女孩跳楼，被你爸一把抓住了。可那个女孩死意已决，在你爸手里拼命挣扎，最后，你爸的胳膊被磨得露出骨头了也没能救回她。女孩家里不但不感谢，还怪他施救的方法不对，导致女孩摔死了，一直上诉，最后局里给了你爸一个处分。从那以后，你爸像变了个人……”

    佳佳的脸上十分震惊，显然没有想到陈新城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李大为道：“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如果表现的消息，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我说的这个，只是你爸这么多年的经历之一。所以，别人可以对他说三道四，而你和我，一个亲闺女，一个徒弟，知道他的痛苦以后，还真没有资格说他没出息。”

    佳佳又冷笑道：“你们当警察的都得救人，别人救人会立功受奖，只有他救人反而得了处分，那还是他没出息。”

    张维扬道：“佳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讲。出息与否要看你自己怎么想。就算你觉得你爸没出息，你也是一个成年人了，你有出息不就完了?”

    “所以我才来了啊！”

    李大为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佳佳道：“不干什么。我有这样一个父亲，怨不得别人。既然他没办法保护我，我只好靠自己。”

    李大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是有什么事?”

    佳佳道：“没有。”

    李大为道：“如果有事，你告诉我，我和你爸一定会帮你。如果没有，你就是故意和你爸过不去了。”

    佳佳说：“我只是过我自己的生活，他怎么样与我无关。”

    李大为叹了口气：“你十几了?”

    佳佳白了他一眼：“你管我。”

    李大为道：“十八?十九?佳佳，你这么好的年纪干点什么不好，就为了跟你爸置气，非来干这个。”

    佳佳挑衅地说：“那你们来打击我啊?你不是还要揍我?你来呀！”

    “这怎么又绕回去了?”李大为有些郁闷，“行，我不跟你生气，谁叫我是你哥呢。”

    佳佳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谁哥?”

    李大为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呀！你爸是我师父，你是他亲闺女，我不是你哥谁是你哥！走，哥送你回家。”冬日里的火锅的都市从八里河派出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