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小赵总

    我原本以为，按姜破甲的说法，和他在说这些事时表现出的气势，来接我的车，接住我以后要带我去做的事，应该都是比较高调的那种画风。

    毕竟我暂时就是史家的‘替公子’了，理应高调奢华瞎嘚瑟才对。

    但没想到，事实和我预料的完全不同。

    接我的车，低调的让我想起了当初的王总。

    而接住我后，一位专业人士带着我进行的一整套操作，全程都让我感觉，我不是要去替蛋蛋管理公司了，我特么是加入小偷公司了。

    不过我也明白，这一趟，绝对没少花钱。

    量体裁衣，定做西装，当我穿上那身西装时，舒服的跟啥也没穿似的，但却把我身材衬托的很好。

    发型造型，据说是给某些知名本地一线明星做过造型的托尼老师，一共六个，把我当艺术品一样，围起来欣赏了半天。

    接着在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形象好一顿贬损后，又像修复一件残次艺术品一样，把我脖子以上好一顿收拾。

    甚至在刮完脸，修完眉毛后，还把我额头上的纱布拆了下来，换成极简模式，用两根标着LV的不知真假的创可贴，贴住了一块崭新的纱布。

    五号托尼老师说了，这特么也是时尚。

    在这个过程中，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某一时刻的安宁哥。

    彼时，这一整套流程，安宁哥也是经历过的吧？

    只不过让他经历这些的，是于小舟，而让我经历这些的，是史大爷。

    于小舟这么对他，是因为南天需要他；史大爷这么对我，是因为…姜破甲说健民需要我。

    经过今天这一出，我才发现，其实有钱人活的也挺累的。

    西装不只给我做了一套，需要随身携带的手表，钢笔，钱包，名片夹，金属烟盒等等，也都根据西装的不同款式，给我整了好几套。

    穿什么衣服，该配什么鞋什么表什么饰品什么手机什么发型什么车，竟然都是有某种类似模板的规矩存在的。

    我不知道这些规矩最初是谁定的，但在整个过程中，我听好几个造型师说过，这些规矩，都是给真正的有钱人制定的。

    换句话说，只有按照这些规矩来穿戴搭配，才能算是真正的有钱人。

    这些衣服和饰品，一般的暴发户也买的起，但是如果没有这些造型师指点的话，暴发户们就不会搭配，那看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就是很不入流的‘土大款’，有钱没文化，会被人瞧不起。

    那暴发户怎么才能变成真正的有钱人呢？就是要经过他们这些造型师的指点，明白该怎么搭配，那就不会被真正的有钱人瞧不起了。

    听造型师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这所谓的‘规矩’，其实就是这帮造型师编出来蒙那些暴发户的，他们靠着收费传授这些‘规矩’，坑那些有钱没处花的暴发户的钱。

    唉，算是很有良心的诈骗犯了，只骗有钱人，要不是因为史大爷，他们一辈子也别想从我这种其实跟他们一样，骨子里也是穷屌丝的人的手里骗到钱。

    造型做完，竟然还有专门的礼仪课。

    教我走路姿势，教我说话腔调，教我用刀叉吃饭…

    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群专门从事这方面诈骗的人…

    高强度度过昨天的一整个白天，加上只睡了十分钟的昨晚一宿，再经历了这么脱离我日常生活的一天，等到傍晚时分，终于来到史大爷家的别墅时，我感觉，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很难说，这是一场美梦，还是一场噩梦，我只觉得，这场梦很迷离，迷离到让我想尽快醒来，尽快重新回到地面。

    回到地面，心里才能踏实。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知道，史大爷的‘家’，到底是哪栋别墅。

    毕竟对于我的认知而言，房子就是家，是有唯一性的。

    但史大爷家的房子实在太多了，而且好多次和他见面时，我们都是在不同的别墅里。

    每次在别墅里吃饭时，史大爷都会说，这是一顿‘家宴’。

    所以到底哪栋别墅才是史大爷的家，我一直不知道。

    他这…算是四海为家了吧？

    直到后来有一次闲谈时，蛋蛋稍微解开了我的一点疑惑。

    他说，家，不应该是由房子来定义的，而是由家人。

    史大娘在哪栋别墅里，他和史大爷的家，就在哪里。

    听蛋蛋说完，我忽然觉得，也许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史大娘，才是他们这个家里，真正的灵魂人物吧？

    同样都是当妈的，差别可真大啊…

    在别墅里见到史大爷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心疼。

    史大爷也跟前两天的于小舟似的，拄上了拐，但看得出来，史大爷绝对不是为了装样子，他是体力方面真的有些跟不上了。

    除了史大爷，陪在别墅里的还有好几个人，王庆魁肯定是在的，另外还有四个白大褂，两个健民集团的员工，一个我不认识的西装男。

    见面之后，史大爷看向我的眼神相当复杂，我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也特别想跟他解释一声，我这造型，不是我想要的。

    暂时取代蛋蛋的位置，更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替他躺在地下车库里。

    我们彼此并没有过多寒暄，史大爷也没给我们留出更多酝酿情绪的时间，因为时间紧迫，史大爷省去了一切客套，直奔主题的派出了那两个健民的年轻员工。

    接下来，就是持续到凌晨的一场‘学习’。

    健民集团的大框架，主要项目的各种资料，这其中包括已经成熟稳定的，或者成熟却正在面临问题的，还有正在进行中的，以及未来要进行的等等。

    狼吞虎咽的看完这些资料，我才对健民的真正实力，有了一份管中窥豹般的初步了解。

    健民集团，确实是一艘大船，大到任何个人都不可能独自驾驭。

    于是在熟悉完健民的基础情况后，员工们又开始带我熟悉起了健民的各个股东。

    也就是和史大爷一起‘掌舵’的那些人。

    严格说起来，这些股东，我都是打过照面的，甚至全都打过招呼。

    别的不说，起码在打招呼时，他们看在史大爷和蛋蛋的面子上，都对我很有礼貌。

    没想到，如今我却要把他们当成目标来‘研究’。

    哪个没野心，哪个心眼多，哪个最有可能成为最不安定的因素，哪个正掌握着健民很重要的项目，暂时不能得罪，但项目结束后必须压制住他，哪个跟史大爷的时间最久，无论如何表面上都必须对他足够恭敬…

    听两个员工介绍完这些股东的情况，包括他们跟了史大爷多久，跟史大爷以后做过什么，现在主要负责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性格有什么特点等等…莫名的，我竟然觉得我好像是看完了一整部的《三国》。

    根据这些股东所参与的过的健民的项目，我觉得，几乎能汇编成一本健民的成长史。

    凌晨两点，需要我知道的东西，终于全都过了一遍，两个员工也按事态的轻重缓急，跟我说了哪些是明天之前必须记住的，哪些是虽然不着急，但也一定要记在心里的。

    而在此刻，我的体力也终于到达了上线，再看那些资料时，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一直陪在一旁的史大爷，看出我已经尽力了，于是终于放了话，让我赶紧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史大爷南下归来后，还没有按照健民老传统，召开一次全体股东会议。

    明天就是史大爷归来的第三天了，这个会再不开，股东们的心也就要开始乱了。

    所以，明天这场会非常重要，而明天这场会，我也要参加，史大爷要把我正式介绍给所有股东。

    至于我的具体职位，史大爷说，那只是个虚衔，从明天开始，我在健民的真正权力，将仅仅低于史大爷。

    ‘一人之下，健民之上’，说的就是明天过后的我。

    对这份权力，其实我一点都不期待，想到明天要面对的情况，我心里只有紧张。

    但我体力确实已经跟不上了，所以也无法再做更多准备，只能先去睡觉。

    而今晚，我自然也别想回自己家睡了，我就睡在史大爷家那间…蛋蛋的卧室里。

    躺在巨大的单人床上，我莫名又有些恍惚，这份恍惚被我带进了梦境里，在梦里，我彻底变成了蛋蛋，我的灵魂驾驭着他的身体，吃喝嫖赌，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欢天喜地…

    而我的肉体，正孤独的躺在平安里的地下车库里，里面锁着蛋蛋的灵魂，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好冷…

    第二天早上，不算太早的时间，保姆叫醒了我。

    洗漱，下楼，陪史大爷和王庆魁吃早饭。

    史大爷的气色好了许多，但我觉得，他也是在硬撑。

    吃过早饭，坐上汽车，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赶往健民集团。

    在路上，史大爷和我说，接到他提前通知的各位股东们，已经赶到健民的会议室了。

    这些人都比之前开会时积极很多，去的时间也都比以前早了不少，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不用史大爷解释，我也能猜出一二。

    终于，汽车平稳抵达目的地，坐电梯上到健民集团，在所有员工的注目礼下，我按昨天学到的礼仪，迈着不同以往的步伐，和史大爷一起走到了紧闭着的会议室门前。

    见到我们，两个守在门旁边的员工，恭敬的叫了一声“史总”，又叫了一声“王总”，接着在看向我后，竟然同样很恭敬的叫了声“小赵总”。

    看来，是史大爷的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我今天没敢瞎客气，虽然很不习惯这新称呼，但我也只是学着史大爷的样子，冲这俩人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史大爷看向我，轻轻叫了声“井月…”

    我看向史大爷，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放心，我都懂，我…我会尽全力的。

    史大爷这才也冲我点了点头，接着，又对那两个守门的员工示意了一下。

    两个员工答应一声，一起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个月后。

    “小赵总，已经十点多了，您…要不您先把晚饭吃了？工作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深夜，健民集团的办公室里，史大爷给我配的小助理，敲开办公室的门，很贴心的劝了我一句。

    这人原先是跟蛋蛋的，很会来事儿，劝我时，语气和表情都只有心疼，看的我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但我已经不会再想以前那样，谁对我好一点，我就掏心掏肺了。

    合上文件，我一边关电脑一边说：“也没注意，一眨眼就这么晚了，饭就不吃了…车备好了吧？”

    小助理说道：“早备好了，按您的指示选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好吧，辛苦了，咱们下班。”

    我说完，站起身，小助理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像是因为我终于肯休息了，他才终于开心了起来。

    带着他一起离开公司，下楼，坐上车，小助理发动汽车，他刚要说些什么，我缓缓闭上眼，假装闭目养神，他便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车里响起了一阵轻柔的老歌。

    对这些老歌的喜爱，我只跟这小助理说过一次，但他竟然就记住了，而且每次播放的时间都拿捏的很到位。

    车子平稳的行驶了许久，缓缓停下，小助理轻声叫道：“小赵总？小赵总…咱们到了。”

    我缓缓睁开眼，是我熟悉的平安里后门。

    我无声的轻笑了一下，看向小助理，小助理立刻说道：“放心，您今天的行程是保密的，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辛苦了，明天早上来接我就行，回去吧。”

    小助理答应一声，赶忙下车，帮我打开了车门。

    下车后，小助理和我道完别，便按我之前教他的，没等我离开，就回到车里，开车离开了平安里。

    四野无人，我才掏出门禁，刷卡进小区，坐电梯直奔负二层。

    皮鞋踩在负二层的水泥地面上，很响，还有很响的回音。

    这些声音并没影响我已经习惯的步伐，我一路朝车库深处走去，直到走到那口大箱子旁边。

    看着躺在箱子里的蛋蛋，我轻声说道：“都一个月了，已经比说好的时间超出好多天了，你怎么还没醒？你再不醒…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