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妈妈，别哭

    顾珈言一行人来到了一栋十分老旧的筒子楼前，楼体已经在几十年的风吹雨淋中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污糟糟的，压抑得很。

    楼内的墙壁也早已斑驳脱落，水泥砌成的楼梯又窄又陡，上面还堆积了废纸、塑料瓶之类的杂物，堪堪留出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有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夫妻之间的拍桌子吵架声传出来，充斥了整间楼道，使得这个空间愈发逼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珈言都不敢相信在锦绣繁华的江城，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就像是被浩浩汤汤的时代发展浪潮所遗忘了。

    他拍响了其中一户的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叫嚷。

    "您好，我是辖区派出所的基层民警，来做人口普查。"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女人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呦，还有人到这地界做人口普查？这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顾珈言并未理会她话语间的嘲讽，他挂上基层公务人员惯用的亲切的微笑："请问你们家现在有几口人？"

    "我、孩子他爸，还有......"

    说到这，女人突然顿住，她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

    "您家有几个孩子？"

    "没有孩子。"

    "可是您刚才说......"

    "死了，死了行了吧！"

    "方便问一下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吗？"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珈言，眼中泪光闪现，带着浓重的恨意。

    "车祸，车祸撞死的，撞的七零八碎，看不出人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满意吗？！"

    她重重地摔上了门。

    像他们这种拿公家铁饭碗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们这些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臭虫，没有人会把他们当人看，他们甚至不如菜市场的猪肉值钱。wap..OrG

    她倚着门框无力地滑到地上。

    孩子，你也别怪妈妈，活着受苦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好。

    "我不是撞死的。"

    "什么？"

    顾珈言看向那二十三只鬼，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我不是撞死的，"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飘了出来，她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那道紧锁的房门，"为什么妈妈要撒谎？她不要我了吗？"

    顾珈言攥了攥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顾叔叔，我是被砸死的，我亲眼看着屋顶那道缝隙越来越大，然后吊灯就掉下来，砸在我身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都疼哭了。"

    "顾叔叔，我很少哭的，因为妈妈总是不开心，如果我哭了，她就更不开心了。"

    顾珈言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蹲下身，与小女鬼平视，声音哽咽："你叫什么名字？"

    "陶乐，妈妈都叫我小桃子。"

    "小桃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到孤儿院吗？"

    "妈妈说，那是新幼儿园，有新衣服和玩具，还有很多小朋友。"

    "你们的爸爸妈妈也都是这样跟你们说的吗？"顾珈言看向其他的小鬼。

    他们怯怯地点了点头。

    "顾局长，"阿宁飘了过来，一脸担忧，"如果所有的父母都不愿意配合我们......"

    "没关系，这才第一个，还有其他二十二个人，还有躺在医院的四个。阿宁，为了这些孩子，我们不能放弃。"

    他们继续去敲下一户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挺着孕肚的神情怯懦的中年妇女，杂乱的刘海下有遮不住的淤青："你，找谁啊？"

    "您好，我是来辖区派出所来做人口普查的。"

    "人口普查？"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起来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统计一下您家里总共几口人。"

    "哦哦，我家里，我老公、我、还有三个孩子。不，不是三个，我记错了，只有两个孩子，只有两个孩子。"

    她垂下眼，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妈妈，别哭了。"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鬼飘了出来，她抱住妈妈，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

    "我不怪你的，妈妈，我知道你没有办法。"

    中年女人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她刚刚好像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昭昭，昭昭是你吗？

    她看向空荡荡的四周，却连女儿的半片衣角也没有找到。

    是啊，她已经死了，是自己亲手害死了她。

    "谁在外面啊？磨磨叽叽这么半天！"

    一个粗犷的男声从屋内传出，女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她慌张地擦擦眼泪："那，那个，我得进去了，我老公喊我。"

    随即便关上了屋门。

    "陆叔叔，你别怪妈妈，我爸爸很凶，动不动就打人。妈妈身上有很多伤，拳头打的，脚踢的，烟头烫的。"

    "他不喜欢妈妈，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两个妹妹，他只想要一个儿子。"

    昭昭今年其实已经十一岁了，但是因为自小营养不良，所以比同龄人瘦弱很多。

    昭昭这个名字是一年级的老师帮她取的，代表着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她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喜欢那个年轻的语文老师，但很可惜她只上了三天学。

    因为她真正的名字叫招娣，她存在的一切意义都是为了服务于弟弟，一个尚未出生的弟弟。

    她不喜欢弟弟，但是她希望妈妈现在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

    这样，妈妈就能少挨点打了。

    顾珈言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愤怒，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狠狠揍一顿。

    可这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会将她们母女三人推向更悲惨的境地。

    "昭昭，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帮助你妈妈。"

    还剩下二十一个孩子，二十一户人家，二十一个不幸的家庭。

    顾珈言突然有些不敢继续敲门。

    另一边，池焰已经赶到了分局派出所。

    "局长，局长，不好了，有人来警局闹事！"

    万鹏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水："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什么人敢来警局闹事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也不知道，但人已经冲着审讯室过去了。"

    审讯室？万鹏立刻联想到了还被关在里面的越清晏。

    "赶紧让人拦住他，还愣着干什么！"

    "拦了，可是拦不住啊。"

    万鹏将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让弟兄们配好枪械跟我到审讯室，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到爷爷的地界儿闹事！"一只猫鬼的真千金是玄学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