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闻道者
宁凡手中长剑翻转，剑尖直指公孙川。 他双眼中的绝望之色，浓郁到极致，微微放大的瞳孔像一面黑色镜子。 绝！ 随着眼泪流淌而出，无形的剑意疯狂的扩散出来，四周的杂物，灰尘，在剑意的裹挟下，形成了一个惊人的正圆形。 不够，还不够…… 还是自己太弱了，才会被静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想要，更强的力量！ 宁凡一只手搭在石柱上，疯狂吸收绝望。 这一刻，他的眼眶内只剩下漆黑一片，连眼白都消失了！ 宁凡就像是一个情绪的黑洞，但凡处于宁凡四周的人，不仅会被悲怆绝望的情绪所影响，同时其他的情绪都会被屏蔽掉，心中只存在无尽的绝望之念！ “好！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感受到宁凡越来越恐怖的气息，公孙川露出狂喜之色。 能够修炼出纯澈剑意，乃是因为公孙川本心极为坚固，寻常杂念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境。 而他之所以对宁凡的剑意如此感兴趣，就是那股如深渊一般的绝望能直抵他本心。 这样的挑战，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啪嗒，啪嗒……” 就在公孙川想要凝聚纯澈剑意时，眼泪忽然大颗大颗流淌出来，显然是被绝望剑意所影响了。 “烦！” 他一怒之下，掉转长剑，朝着自己双目眼角处刺过去，那正是泪道所在的位置。 公孙川控剑细至毫厘，竟直接以剑尖废掉自己的泪道！ 泪道断，眼泪自然止住了。 随后，公孙川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虔诚。 纯澈剑意以他为圆心，缓缓地弥散出来，蕴藏在其中的锋芒，显然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几片树叶，悄无声息朝公孙川飘过来，毫无征兆下，那些树叶纷纷从中被斩断，一片变成两片，两片变成四片，很快化为一片齑粉。 这纯澈剑意中的锋芒，竟自行开始攻击周遭的一切！ 地面，台阶，楼宇，窗户上，不断出现一道道犀利的剑痕。 楼顶上，公孙毕方等人也在剑意笼罩的范围内，剑意中的锋芒开始对他们无差别攻击，不过在第一道锋芒出现的瞬间，公孙毕方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就将锋芒给弹碎了。 随后，一圈淡黄色的光罩，浮现在四人表面，一道道锋芒不断打在光罩上，劈啪作响。 “这纯澈剑意，可随心而论，厉害，真是厉害，这小子现在还不是剑王，若他晋升剑王，恐怕能成就地龙宗内剑道第一人，”梁文昕惊叹道。 公孙毕方却是微微叹息一声，他当然期望公孙川能成就剑王之姿，可同时对公孙川又有戒备，此人太难掌控，许多行为连公孙毕方自己都无法容忍，所以心中十分矛盾。 不过眼下，他只关心这一战的结果。 宁凡与公孙川都离开了死斗场，但死斗并未结束，现在是该分出一个胜负的时候了！ 在他们对面楼顶上，奚无解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烛灯，这烛灯点亮后，散发着湛蓝色火焰，每当剑意中有锋芒出现时，湛蓝色的火焰会凭空出现，瞬间将那锋芒焚烧殆尽。 如此，便将胡敬，王清玄一众人保护起来。 “这公孙川的剑意好可怕！”宋剑英蹙眉说道，眼中闪烁着一抹忧色。 在王清玄，公孙川他们眼中，宁凡的剑意很特殊，能够影响到人的情绪，可公孙川的剑意看起来更甚一筹，能直接将周围的一切斩碎！ 奚无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宁凡以真丹境连胜两名亲传弟子，已经在创造奇迹了，眼下的结果根本不可预测，他们只能默默等待结果。 唰！ 忽然间，公孙川释放出的剑意迅速收缩，宛若退潮一般，汇聚于剑中。 在公孙川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有手中的剑，以及远处的宁凡，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也没有什么特定的剑招，仅仅只是一个跃起，在空中横转一圈，借助身体的力量向前一个劈斩！ “无念一剑！” 哗！ 收缩的剑意，从公孙川剑锋中爆发而出，宛若排山倒海一般，朝宁凡当头斩过来。 当剑意掠过时带起一阵飞沙走石，隐隐能看到一柄巨剑的形状，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握剑朝宁凡一剑劈下来！ 面对这一剑，宁凡神色异常平静，当人绝望到一定地步时，便是如此。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潭死水般的绝望。 随后，宁凡抬手一剑轰出。 “绝念一剑！” 他和公孙川一样，同样没有繁复的剑招，毕竟“绝”本身就是无招无式无阶。 许多东西都是如此，当它们演绎到极致时，都是殊路同归。 哗！ 随着这一剑直轰而出，绝望剑意汇聚成一个锐角形状，冲向当头斩来的巨剑。 公孙川与宁凡都紧紧盯着这一幕，他们心中都像明镜一般清楚。 两人没有后手，都是奋尽全力的一剑。 这一剑，既分胜负，也定生死！ 哗哗哗—— 空气中传来刺耳的震荡声，两道剑意交汇在一起，似有千军万马在绞杀。 在短暂的对峙后，情况迅速发生变化。 公孙川那一剑似乎更甚一筹，近乎于无穷的锋芒流转下，像是一艘破风的帆船，硬生生斩开宁凡的绝念一剑，进而朝宁凡斩去。 “宁凡要败了吗？” 不远处，芙的拳头攥的很紧，那张小脸更是万分紧张，她不相信宁凡就此败北，可看这势头很不妙。 公孙川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说道：“当然是他败，剑道一路，我走其中，其他一切皆为浮尘而已，他宁凡身为剑王，也不过是一颗较大的尘土……” “你好像太狂了，”芙说着指了指远处。 公孙川扭头望去，随即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的确斩开了宁凡的剑意，可此时他这一剑，却像冲上沙滩的船一般，硬生生停留在宁凡面前丈许处，那剑意所化的巨剑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消融，溃散…… “这……怎么可能！”公孙川满脸震惊之色。 剑意论心迹，信念有多强，剑意就有多强，之所以纯澈剑意如此强大，就是公孙川于剑道中没有杂念，他现在的心迹充斥着锋芒与自信。 这一剑他认为自己必胜，那就该是必胜！ 但公孙川如何能够想到，宁凡背后的绝望，乃是一整个珈蓝神族的绝望。 真若论心，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公孙川这一剑固然锋芒万丈，可硬生生被绝望剑意磨灭，耗尽！ 败！ 一个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出现在公孙川心中。 他必胜的信念，直接崩溃了。 随后如大海一般浩瀚的绝望剑意，径自朝公孙川奔涌而来。 公孙川死死盯着这股无法估量的剑意，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后，忽然平静下来。 他可以逃，但对于他而言，逃走没有任何意义。 届时，他会沦为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界上，对于剑意纯澈的他而言那是一个比地狱还恐怖的世界。 想到这公孙川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然之色，他做出了一个诡异的举动，直接盘膝坐下，将长剑插在一旁，迎接那股浩瀚的剑意！ “老伙计，无法陪你走下去了，”他坦然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长剑。 随后，剑意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将公孙川淹没于其中，他身上的衣物瞬间撕的粉碎，紧接着是血肉，骨骼…… 芙所在的方位距离公孙川不远，也被宁凡的剑意所波及，她身上的霓裳羽衣闪烁出一阵宝石般的光芒，这光芒将她护在其中，竟丝毫不受伤害。 忽然，公孙川那惨不忍睹的肉身中，再度奔涌出一道强烈的剑意。 这股剑意比先前更加圆润，强大！ 剑王！ 公孙川拿性命换顿悟，成就了自己。 可此时他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只剩一副骨架，饶是如此，他仍旧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我悟了，我悟了……” 这一刻，仿佛他枯燥的人生从此美满起来，没有丝毫伤心，没有任何后悔。 朝闻道，夕死足矣…… 宁凡的剑意继续侵蚀，公孙川的身体彻底崩解，消散于风中。 最终，留下的只有矗立在原地的那柄剑。恩赐解脱的百炼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