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游行

    银牙星E区界线以北，每年的一月上旬都会遭遇一场持续多日的暴风雪。成片的雪花一落到街道，就会立刻被地暖融化，排进下水道。

    这样的天气虽没有太影响出行，但人们总是更愿意藏在家中享受最后的冬假。于是，克里斯托弗就借机散布了有关齐耀的实验真相。这样一条消息便在网络上轰然爆炸。

    克里斯托弗的人曝光了事件的具体内容，并做了一定的夸大处理。他们直言帝国的军部正在进行一个秘密实验，在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身上使用大量药品，甚至是身体改造。而其目的，竟是将人类作为战争武器来使用，以对付虫族。

    曝光文章言辞激烈，证据确凿，自然而然就引起了大众的愤怒。更不要说最后还暗示，现任女皇歌尔戈萨就是幕后指使者。毕竟这种实验消耗巨大，更需要一把保护伞。如果说没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支持，是不可能瞒着公民进行下去的。

    于是，在风雪过后的不久，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便开始了。

    游行目的自然是诘问歌尔戈萨。即使她和事件无关，作为帝国的统治者，也应当拿出态度注重起来。

    齐昧淹没在人潮之中逆行，声嘶力竭的洪流于他身侧自动分开。只偶尔有人会请他接受传单，亦或是在抗议书上签名，却都被齐昧以无视回应，并不能激起太大的浪花。

    他像是一颗海浪中的礁石，生生在鼎沸的喧嚣中劈开一条道路。

    天气寒冷，在这样的情况却有些燥热。齐昧仍然没有解下出门前被戴上的围巾，遮到了鼻尖处。他额前不像周围人有了汗珠，脸颊却也被蒸得微红。

    绕过阻塞的大道，齐昧的目的地却还是和游行者相同的。他先人一步迈进银牙星最大的广场，选择了站在簌簌落雪的松树旁。

    民众很快占领了这块区域，高举着旗帜与广告牌大声呼喊，给女皇施压。只有齐昧一言不发，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沉静地立于状况之外，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即便今日的事件就发生在亲生女儿身上，齐昧也只是一个旁观者。

    时代的暗潮汹涌澎湃，如寒风穿过他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能够改变齐昧。他并非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只不过带着一颗古井无波的心，去走入任何一个人，终究都会是冷漠的。

    一抹猩红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逐渐扩大，最终变为一个高挑挺拔的人形。歌尔戈萨的到来并没有预告，令所有的游行者都呆住了。

    不过仅仅是几秒的寂静后，更大的喧哗便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质问歌尔戈萨为什么不作为。跟随游行的记者也立刻挤到了广场的最前方，接连抛出了许多个尖锐的问题。

    但没有人获得回应，就连负责拍摄和录音的无人机也全被挡在了一个能量屏障外。女皇立于高台，垂眸看着自己的子民，一言不发，直到人群再度噤声。

    “十分钟前，我们接到消息，实验的主要涉事人员已经被逮捕。而那个小女孩也交由医院保护并做检查，相关消息已经全部封锁，避免隐私泄露。”

    她环视一周，声音沉稳而威严：“这些会一并在今天晚上的新闻中报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和诉求吗？”

    先解决最表面但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以此安抚人心，减轻舆论压力。之后的事情就可以暂缓。

    齐昧还记得，楚桁听说要被拉去顶罪时的表情。虽然知道不会有事，但他抱着歌尔戈萨的腿哭着求她的样子实在好笑又狼狈。连当时的齐昧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刚刚被带走时是个什么情形。

    如此果断又妥当的处理当真让群众一时挑不出错误。只有犀利又毒辣的记者立刻反应过来，提问后续安排，还有事件背后真相。得知歌尔戈萨已经把第一手资料送给了别人，他们自然心中不快，急着挖出更多的料来。

    高台上的女皇眸光微沉，脸色却没有变化。她的回答也依旧滴水不漏：“关于实验，我也曾有耳闻。”

    “那么陛下，您是否默许了这一实验？甚至可以说，整个事件的背后，是有您的授意？”

    半空中再度飘舞起细小的雪花片，并很快变成了纷飞的大雪。游行者轻微有些骚动，有人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帝国第一区的冬季干燥，雪花落在身上不会融化，只需轻轻拍打即可拂去。齐昧并不在乎，只是又拉了拉围巾。

    围巾是兔皮的，落在上面的雪与其融成一色。齐昧分了心，一边听着歌尔戈萨的如何应对记者，注意力大多转移到了围巾上。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落雪也停了。罗彻斯特撑着一把黑伞，出现在齐昧身边。他一言不发地为齐昧扫去发间的雪片，把敞开的风衣扣紧。抬眼时两人目光相撞，罗彻斯特朝对方微笑：“先生不冷吗？”

    齐昧只戴着平时的白手套，一点也起不到保暖作用。指尖的温度让罗彻斯特错感自己摸到了冰块，他用自己的手捂暖齐昧的，再牵着对方放进衣兜里。

    “您想在这里听完吗？可以回家看直播或者回放的。”

    “嗯。”齐昧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吧，那我陪着先生。下次就不要出来了。”罗彻斯特还是担心齐昧会着凉，朝对方更加贴近了一些。

    歌尔戈萨似乎对各种问题都早有准备：“六七年前，执政的仍是父皇，我无权过问此事。另外，在幼童身上做实验的确不人道，但这一项目在人类进化的科研领域及军事上也同样有益。”

    “军事领域？陛下，可以请您说得清楚一点吗？”

    “您的意思难道是说，实验的出发点本身是正义的吗？”

    “在您眼中，只要目的能够达成，这样的牺牲也是可以的吗？”

    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歌尔戈萨心中冷笑。这帮记者也都控制在各个集团手里，一天到晚只想整个大新闻出来，炒作敛财。当然，舆论的风向也被他们所掌握。

    看来上次的敲打还是不够，这回要再处理几个以儆效尤了。送上门来的机会，女皇陛下可不会放过。

    “我自然坚定地认为，我的子民们的人权远高于利益。但，非常显然，我们与异族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太久，这才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歌尔戈萨没有给记者见缝插针的机会。

    “目前，实验原本的研究目的尚未调查清楚。但有一点，我们的专家已经指出，实验中使人类身体机能得到进一步强化的情况，是确定的。”

    全场哗然。

    “我们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仍在缓慢地进化，体质，力量，智慧等都在不断增强。过去，立足于古地球之上的我们可以傲慢地自称为最强大的种族。但在整个宇宙之中，并不是这样。”

    记者提问：“您是想说，我们与虫族的战争，实际并不容乐观是吗？”

    还没等歌尔戈萨回答，人群中又传来几声高呼。

    “一群虫子有什么打不过的？！”

    “我们的军队已经无能到了需要小女孩来保护国家的地步了吗？”

    “后来台下的某些人并没有关注过前线战事。”歌尔戈萨等的就是这样的反应，“早在去年六月，军队已经完成了对于低等虫族星球的清剿。而目前我们面对的高等虫族，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又如何，说到底还是军队没有用而已！我们交的税不应该用来养无能的废物！”

    女皇陛下脸色沉了下来，锐利地目光直直看向声音的来源：“看来在您的认知中，战争是如此简单的游戏。想必您的谋略与战斗能力是远超过我的所有将领的，我十分期待看到这位先生在战场上的表现。”

    之后广场上没有再听到反驳的话，歌尔戈萨微微点头。刚才的话题转移并消耗了人们的情绪，民众暂时不会对此有太多过激的反应了。

    不过要想压下这件事，唯一的方法还是彻底解决，还给人民一个真相和满意的结局。

    “简单的插曲过后，我们还是要把话题回到实验上来……很抱歉目前没有更多的进展，但关于事件真相，朕（We）在此做出承诺，一月内必定会查明，并公之于众。”

    掷地有声的话语用上了严肃庄重的自称，歌尔戈萨成功获取民众的信任。转身离去之时，她的红唇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