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黄沙

    根据RM－12星球的全息三维投影地图的扫描显示，整个星球上共有五个低等虫族的巢穴。其中四个已经被军队清剿完毕，甚至里面的菌毯和虫卵都烧了个干净，并洒满了药水，没有任何再生异端的可能了。

    至于唯一剩下的那个虫窝则在离帝国军营地极远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在星球背面——量产型机甲和无人侦察机至少需要十四个小时才能飞到那个地方。

    “五号虫窝的体积虽然不小，但附近虫子活动的频率不高，至少少于其他四个的平均值。”

    齐昧大致复述了一遍报告，罗彻斯特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照理说现在刚入夏，它们出现得会越来越频繁才对。不过这块地区的虫族数量确实也不多，从菌毯样本的分析数据也可以看出，这个虫窝的存在时间也没有其他几个那么久。”

    “五号看起来是在最近十年内建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虫子并没有将其当做巢穴。它们会住在里面，但不产卵。”齐昧将平板推给罗彻斯特，让他自己再读一遍数据报告，“有什么新情报会通知你的。”

    “好的，那我走了。”罗彻斯特大致浏览过后便起身，他要离开帝国军营地一会。但走出办公室门的最后一刻还是停了下来又补充一句。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生都要告诉我。”

    罗彻斯特自然相信齐昧有能力独自处理一切突发状况，但必须通知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原本他也不必这样提醒，可今天罗彻斯特心口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沐浴在沙漠的热浪中一样呼吸不畅。

    而此时的加文刚接到了来自上级的详细指示——仅仅是任务指示，克里斯托弗的手下告诉了加文他该做的每一步，但并不包括这样所能够或期望达成的目的。尽管一头雾水，他也不得不执行。

    他趁罗彻斯特不在营地，而帝国的无人侦察机刚刚回来时，将一组照片和视频交给了齐昧。

    一群低等虫族趴在虫窝附近的沙地上，密密麻麻让人看了恶心。它们身下的沙地并非土黄，而是有些鲜艳的橙色。放大照片仔细看，是沙土中掺杂了许多细小的橙色晶体颗粒，远看就是一整片的橙黄。

    “这是什么？”

    未等加文的副官为齐昧回答，一旁的玛丽安突然凑了过来。

    “这是锋虫的分泌物结晶呀。”

    锋虫是低等虫族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在战场上通常也是由它们迎着人类的枪炮打头阵，掩护其它更强大的虫子进攻。

    作为沙漠中堆积最多的尸体，锋虫虽然极容易清除——能量炮一轰就是一片，但铺天盖地进攻时还是有些令人头疼。那日被放入皇宫的也正是锋虫。

    而锋虫平时会吐出或从翅膀上分泌出一些橙色的黏液，这种黏液是虫窝的重要建筑材料之一，同时也是菌毯的粘合剂。自锋虫身上脱落后，在常温下黏液会很快凝固，但它的熔点却在七八十摄氏度左右。也就是说，在阳光的暴晒下，沙子里的晶体又会再度熔化。

    “重新熔化和沙子混在一起之后这东西还是很粘，机甲在战斗时扬尘后就会全部沾上去。沾到外壳也就是减短一点寿命，要是掉进内部结构，肯定会直接导致故障，而且维修起来很麻烦。”

    “那你们的应对措施是？”齐昧略蹙起眉。

    “没有任何应对措施，”玛丽安坐回椅子里去，“几百年了，从没有过虫族拿黏液对付机甲的案例。低等虫族一直没有这种智商，它们只会固定地把分泌物产在窝里建造菌毯。照片上这种行为我也不清楚原因。”

    “固定监控呢？有拍到什么吗？”

    安装在虫窝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任何异状。大约二十分钟前一群锋虫落在巢穴前，一批又一批有序地从自己身上搓下黏液结晶，仿佛一切本就应该如此。

    “也有可能是它们进食时出了点什么事，导致黏液无法用于制造菌毯。如果从监控上看不出来的话，最好是直接取样回来哦。不过现在再派人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以量产机甲和无人机的速度，到达五号虫窝就该是凌晨了，那时候黏液结晶已经彻底变质，无法进行研究。想到这里，加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所接到的任务的目的。

    锋虫会在入夜气温下降后再度生产一次黏液结晶，虽然普通机甲赶不上时间，但齐昧的可以。

    齐昧的机甲是由玛丽安亲手设计和制造，拥有A级机甲中顶尖速度的“贪狼”。在接到军方的“掠风”任务的不久之前，玛丽安刚刚费尽心思再度减轻了“贪狼”的重量，又为它安上了两个可作为能量炮的AY－82型推进器。

    全速前进的话，“贪狼”只需九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由齐昧亲自去干这件事是个很好的选择。出发前玛丽安会让机甲师对“贪狼”进行检查，那安插在其中的卧底就有机会在上面动一些手脚。

    “拖到明天的话它们可能就不会再在沙地上产结晶了。行了，我去跑一趟。”

    在加文思考的时候，齐昧已经做了决定，并将事务全都托付给了副官，叫玛丽安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们。

    “他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齐昧很少会直接说出罗彻斯特的名字，因为多数情况下他无需声明，身边人就知道指的是谁。

    呼唤罗彻斯特本人的时候齐昧只需发出一个音节对方就会立即赶来，若是和他人提及罗彻斯特，那就更明显——无论是语气还是音调，都和齐昧讲到别人时有些不一样——总体还是平静沉稳的，但稍微留意就能发现区别。

    不像罗彻斯特的情感在日常的行为中都表现得异常强烈，仿佛随时会溢出实质化为粘稠的糖浆，齐昧对罗彻斯特的在乎是自然而然地渗透在一切之中的。

    于是加文目送着齐昧离开，他也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或许“贪狼”会直接坠机，也或许齐昧在途中会遇上虫族的围攻。

    “贪狼”不可能交给其他人驾驶，在玛丽安的程序设定中，除了她和齐昧本人，不管是谁坐上去都会被自卫程序扫射成一摊烂肉。

    身为机协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天才机甲师，玛丽安的古怪加文早就已经体会过了。她的设计往往出彩的同时又有着不少令人诟病的“缺点”。

    例如玛丽安所制造的非量产型机甲安装的智能芯片都会赋予机甲“性格”。在人工智能极其发达的时代，这自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市面上的很多机器人几乎和人类一样有着丰富的情感，可这并不适用于军人所使用的战斗机甲。

    在大多数机甲师，特别是机协的老教授的眼里，人工智能拥有太过强烈的个性无疑会干扰驾驶员。因此一般机甲上的人工智能相对死板，功能只有语音操作和对驾驶员进行提醒。

    玛丽安对此的反驳是：“只有废物才会被影响吧？这种水平的士兵还是趁早滚出军营，可别吃国家的税还要在战场上害死一堆人了。”

    当然，也有一些年轻的机甲师同意她的观点，不过这种既麻烦又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事并不会有人去做。

    他们会同意这个观点的原因在于，一般人并不了解玛丽安的机甲，它们所拥有的“个性”，大多都是负面的。

    加文这几天在与玛丽安的聊天中知道了不少，比如罗彻斯特的“破军”，极度暴躁好斗，如果不是他，大概许多驾驶员会被带得一样冲动；玛丽安还有一台“艾达”，性格自傲自负。这是一台可供任何人驾驶的机甲，只要你承受得住它的贬损和辱骂；齐昧的“贪狼”大概是最正常的，但它话唠脱线，说是人工智障也不为过……

    “一群老古板，怎么不早点死光啊，烦死了烦死了！”

    那天听着玛丽安小孩子发脾气一样说出这句话，加文彻底打消了让她帮忙改改自己的机甲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