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流（1）

    谁也不会认为帝国的皇宫中会突发险情，更不要说是遭到远在几个恒星系以外的虫族入侵了。

    事发当时，齐昧正在会客厅外等待玛丽安（Mariam）。听到对方的尖叫声，他当机立断一脚踹开大门，行动远远先于身边的搭档和皇宫卫队。

    会客厅内一片混乱，十多只巨型的“昆虫”占据了天花板的位置。它们长相丑陋又充满攻击性，张开坚硬的口器，笔直向着大厅中央的皇帝陛下和玛丽安俯冲而去。

    齐昧劈手就从卫队长腰间抽走配枪。解决几只先头虫子的时间不过数秒，而后者还呆愣在原地，因从没遇见过的状况乱了阵脚。

    他所支配的卫兵们——六个只有半人高的机甲——则几乎与齐昧同时做出反应，腾空而起向入侵者发射激光。

    这点攻击还不足以伤到灵活敏捷的飞行虫族，却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令其转向卫兵，被驱赶在一处。但仍有少数几只不肯放过地面上的猎物，它们虽然没有什么智商，也知道最好欺负的是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与唯一的女性，而非那个刚刚杀了同类，面无表情的长发男人。

    “把人带走！”

    齐昧语气凶戾，总算叫醒了卫队长。被点名的青年赶紧把陛下推出门外，试图拽走身边的玛丽安，但依旧比不过虫族的速度。

    此时，大部分的虫子已被机甲聚拢，针管状嘴里喷出的液体也腐蚀不了金属的分毫。一张银光闪烁的脉冲粒子网连接，拉开，包围在其中的虫族立刻被大卸八块，流星般坠落。摔在地上发出闷响时，断口处还滋滋冒着轻烟，大理石的地板一点也没沾上虫子的汁液。

    唯独最后一只不依不饶，全力扑向玛丽安。齐昧来不及赶到对方那里，只看到卫队长已经打算牺牲自我救下军队的首席机甲师小姐，依旧慢了一步。而不远处齐昧的搭档仍站在原地，进门开始就没有动过。

    罗彻斯特（Rochester）自然与刚才的卫队长不是同一种情况。他气定神闲，满含微笑，如同在享受一场精彩的戏剧。看着小姑娘脆弱的颈脖马上就要被咬断，他才收起笑容，闪电般动手，投掷出一把军刀。

    虫族钳子似的口器猛地折断，冲击力带着它倒飞出去，没有因此当场死亡，紧接着就被机甲扫射成一团烂肉。

    见此情景，卫队长下意识摸向腰带，才发现自己配备的另一件武器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危机解除，玛丽安的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罗彻斯特把她从地上扶起，绅士地为对方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神情温柔似乎满是关切。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先前有无数机会相助，偏偏要将小姑娘置于危险的境地，最后关头才改变了主意。

    他想要她死。

    齐昧大步走上前，一把将玛丽安拽到身后，用力揪起了罗彻斯特的衣领。后者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旁，没有做出反抗，态度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

    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帝国最年轻的两名少将，战场上的血腥荣耀正严肃对峙。他们一个面容冷若冰霜，漂亮得充满攻击性，另一个英俊优雅，向来迷人的笑容却透着狠厉杀意。齐昧的脸几乎就要贴到罗彻斯特的金丝边眼镜了，笔挺军装上的金属配饰也相互摩擦，发出轻响。

    一旁的卫队长在思索是否该上前劝阻，最终选择放弃。他不明白二人的不愉所为何事，却清楚仅凭自己是拉不动他们的。

    而他也看不到双方的眼神。齐昧天生异色的双瞳如寒谭中不见底的水，泛过涟漪后很快恢复了平静。而它们正对着的那双猩红眼眸里，则写尽了热烈痴情。

    外人看来，气氛仍然剑拔弩张，充满压迫感。好像两人随时都会往对方脸上挥出一拳，直到其中一个被打趴在地上才能消解。

    大门外传来响动，原来是皇帝陛下得知已经安全，回来查看情况。

    “先生。”见对方还没有松手的意思，罗彻斯特出言提醒。

    “她要是有事的话，我会杀了你。”齐昧丢下警告。神色毅然语气郑重，不像是放狠话，而让人确信他说到做到。

    罗彻斯特眉眼弯弯，大方回答：“我期待着。”

    放开手里的布料，齐昧转头去检查玛丽安是否受伤。包裹在白色手套中的修长手指抚过首席小姐的面颊和脖子，对方摇头表示没事后才拍拍小姑娘的发顶，以示安慰。

    做完这个动作，罗彻斯特也压平了他衣领的皱褶，而皇帝的一只脚刚好踏进会客厅。四人纷纷向陛下见礼，简单完成了收拾工作的机甲也列成一排站在墙边。

    陛下随口夸赞了两个少将，并要求所有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之后便打算结束今天的会见。

    玛丽安上前一步：“陛下，新型量产机甲的演示……”这是她专程入宫来见皇帝的目的，可惜还没开始就被突发状况打断了。

    “不必了，既然机协（机甲协会）和军部都通过了检验，那就直接大量投产尽快服役吧。”

    皇帝年逾九十，仅仅只算作中年，眉宇间尽是疲态。看着自己两个不过三十出头便功勋赫赫的忠心臣子，内心不由感叹万分。

    “是。”玛丽安点头应下，一点也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本就认为此事是多次一举，皇帝陛下对机械一窍不通，向他演示根本毫无意义。

    而她是两个军团的首席机甲师，身为其最高指挥官的齐昧和罗彻斯特便是来护送的。原本这件事也不是很有必要，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皇帝与守卫队很快离去，只留下三人。玛丽安娃娃脸上的愉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幼稚的不屑取而代之。

    她微启双唇，对着尊贵陛下的背影念出一个单词，以示自己瞧不起对方的脑瓜。这词并不脏，不过是小孩子闹别扭时脱口的内容，但玛丽安还是没说出声来，以防被皇帝听见，或是录进监控。

    公认的天才机甲师年龄已是二十过半，可不论长相身材还是心理状况，都像个天真的幼童。她随手抛玩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金属装置，而玛丽安的得意新作——即将成为军队标配的高大机甲就储存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折叠器内。

    齐昧往她头顶轻轻一敲，说：“行了，回去吧。”

    他撇了一眼罗彻斯特，从对方身旁路过，行走时带起的气流中隐隐混合着一缕香水味。应该是刚才贴近时从罗彻斯特身上沾染到的。

    后者却对齐昧的无视不以为意，迈步跟上，不远不近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以罗彻斯特的视角看去，齐昧束成马尾的黑色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宽肩窄腰，还有包裹在紧身军裤下笔直有力的长腿，都十分值得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