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洞

    我可能不是个合格的租客。

    住进来的第三天,我发现墙上的几张海报间,微微卷角的位置撕开,背后是小洞,也许是从前留着要穿过电线之类的。换作其他人,现在应该立即联系房东,请他将这里补上,最起码,需要告知他这件事,免得引来后续的麻烦。

    但我都没有做,我只是默默地盖上了海报,然后一夜无眠。

    不,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反应,这么说吧,我有病,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自己生了病。每次我看见他穿着宽松的上衣、短裤走动,我都会下意识移开目光,怕暴露自己的不正常。我快疯了,就在这时候发现了小洞的存在,简直像是天赐——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是我的房东、合租人和不怎么熟悉的朋友,也是我想要窥视的对象。

    “砰——”

    隔壁传来关上房门的声音,搬进来之前,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里的隔音不太好,老房子了,加上我们的房间就隔了一堵墙,难免听到彼此生活起居的一些声音。“我怕尴尬,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租客。”他补充道。

    同为男性,而且我刻意表现得很和善、无害,他相信了我的品性,丝毫不知我的目光正贪婪地覆上他外露的皮肤。他生得高大,还有运动的爱好为他塑造了漂亮的肌肉线条,夏天带来的汗水滑落,他毫无所觉,我却被折磨得浑身燥热。想到这,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把耳朵贴近墙面,听那边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猜测他是不是刚脱下沾满雄性味道的衣物,是不是大大咧咧坐在床边玩手机……

    还不行,时间还早,我不敢做得太过分。

    直到夜色笼罩,我抓紧时间赶完手头这份单子,洗了澡,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小心翼翼掀开了海报的右下角。小洞的位置不高,大概在他胸口的位置,也是我跪在椅子上能看清对面的高度。洞口不算大,那边又正好是柜子边缘,堆着一些杂物,他这样随意的性格令他并未注意到这里。

    我便通过缝隙,专心致志盯着,现在他应该还在浴室,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回来了。

    果然,九点十三分,我看到那具健壮的身体进入视线,也许因为水汽仍足,他没有把短袖套上,而是直接裸着上半身走过,手里还拿着一瓶冰冻过的可乐。屋子的大多数区域是我们共用的,不过他是房子的拥有者,自然拥有更大的主动权,比如在冰箱,整整一层都是他喜欢的饮料。正因如此,我感觉自己有些了解他了,了解他的口味、喜好,以及他各种小习惯。

    他拉过放在床边的移动电脑桌,单手打开可乐,一边喝,一边浏览着什么。我知道他不喜欢笨重的家具,所以他买下这个离公司近的老房子后,立马进行了改造,把许多桌椅、柜子换成了更现代、更轻便的类型,只除了衣柜、大床这种不方便拆换的。可我无暇思索太多,视线完全被他吞咽的动作吸引,真漂亮啊,他仰起的脖子修长,喉结还微微滑动,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网上会说这里是男人表现性感的部位之一。

    逐渐地,我听见自己的呼吸粗重,偷窥的快感并不完全在于“看见”,更多是感受到对方无知无觉、自己却掌握一切的优越。

    对,他什么都不清楚,或许他还以为,住在旁边的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明天早上他会主动向我打招呼,询问我打算做哪些吃的——当我得知他厨艺平平,立即展露了一手,表示不介意做多一份给他——想得到男人的好感,从他喜欢的食物出发,不失为一条有效途径。

    他会一直觉得我是个好人,对吗?

    大概是捕捉到有趣的画面,他笑了笑,我能清晰看到他嘴角弯曲的弧度,感谢这个小洞,感谢不细心的工人,我欣喜若狂。虽然平常我们会聊天,但他对我就是普通朋友的态度,不够热情,不够热烈……我很难看到更多关于他的微小表情。

    看啊,他又笑了,我想电脑中播放的可能是猫或狗的视频?他有过养宠物的念头,但没有实现,我曾看到他在楼下喂流浪猫,就在我第一次到这里看房子的时候。后来为了找到共同话题和增加亲近度,从那之后,我也在背包里随时携带一小袋猫狗的食粮。

    有时候,我甚至想变成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东西,这样我就能肆无忌惮到他面前乞讨,凑近他的手掌,请他抚摸我、蹂躏我哪怕杀死我。

    太可惜了。

    尽管我依然止不住胡思乱想:如果我的不正常,到了更加厉害的地步,比如我能拥有一些能力,让我把视线变成具有实际触感的东西,我就能直接触碰到他。不,不能被他发现,就像今天晚上我收拾碗碟,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我差点整个人跳起来!他的皮肤、他的气味、他的眼睛……我会为他发疯,我已经为他发疯!我不愿意被他厌恶,就算我正在做任何人都会感到恶心的事情,我只能承诺,被发现时我会虔诚赎罪。

    我太想接触到他,真真正正地靠近,但我并没有超能力,我是个变态的胆小鬼。

    这会他对电脑失去了兴趣,推开桌子,半靠着床头玩手机。因为彼此房间物品摆放的差异,他正面向我这边,低着头,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发亮的屏幕上。我觉得有点危险,万一,万一他抬起头,发现这里有一只泛着血丝的眼睛,怎么办?但我无法停下,几乎整个人趴在了墙上,压抑着喘息,隔很久才舍得眨眼。

    他很粗心,指头只顾着滑动,懒洋洋地屈起腿,这令我感到了一丝安心。我可以大大方方打量他了,从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到垂着字母吊坠的胸口,以及强壮的小腿……与我不同,他擅长篮球、跑步,有时候他去健身房,有时候他在小区的篮球场里陪十来岁的孩子们玩,他是个很活泼的大男孩。

    无论在公众场合,抑或在狭小的空间,他都对我这个“观众”毫无戒心。

    同样,我会在球场边友善地为他叫好,也会在此刻,在发烫到快要失去理性的大脑中赞叹他的每一寸每一毫。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幸好不是我的,是他的。他接了起来,不过我听不清楚,简单说了一会话,他走出视线范围,很快,我这边的房门被敲响了。这才使我真正的胆战心惊,连忙放下海报,整理好仪容去见他。

    “……不好意思,安修,明天我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不用准备我的那份。”他说。

    我愣了愣,意识还在纠缠他读我名字时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猛然回神:“啊,好的,我知道了。”

    “真的很对不起。”他挠挠头,“本来约好了和你吃火锅。”

    “下次就好了。”我害臊地笑笑。

    说完这些,他摆摆手,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关上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他刚才站在我面前,只离了那么一点点距离……他忘了自己没穿上衣,锻炼有加的肌肉就这么敞露,我拼命掐自己的手心,才不至于昏了头撞上去。被他抱住会是什么感觉?被吐出那么好听的声音的嘴唇亲吻又会是什么感觉?被有力的身体按住……又会是什么感觉?我通通想要体验。

    然而,我知道不可能。

    我像只老鼠,躲藏在下水道窥探人类的粮仓——没错,就是这样,我默默回到小洞前,继续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

    应酬回来的他好像喝得半醉,随手把外套丢到沙发,然后进了浴室洗漱。当时我正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书,等他走近,目光却完全没办法回到翻开的书页上。我闻到他的西装外套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咬了咬下唇,趁他还没出来,我把脑袋埋进去,狠狠吸了几口气。

    他换过一身家居服,发现我帮他收拾了外套,脸颊一下子泛红:“安修,你不用……”

    “顺手而已。”我示意他把余下的脏衣服也丢入洗衣机,“早点洗好,我可以在睡前晾起来。”

    他更不好意思了,赶忙走进阳台,我从窗口看出去,他似乎在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其实我不介意帮他,但我们没有那样亲密的关系,除非他傻了、喝醉到不省人事,否则我和他的相处就只能是随口提起一句“对了,容易变形的T恤记得要装进洗衣袋,不要直接放进洗衣机”。

    我低下头,假装书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脑子却充斥着关于他尺寸的猜测。

    我确实是个变态。

    十一点半,我们一起将脱水的衣物晾到栏杆上,他不太懂做家务,所以有些手忙脚乱,被我“使唤”去给盆栽浇水。住进来后,我提出在阳台养一些薄荷、灯芯草等,他同意了,所以现在隔几天我就会掐一点来煮糖水,他挺喜欢的。

    “晚安。”他眯了眯眼睛,露出笑容。

    我回以微笑:“晚安。”

    现代人的客套大约就是如此,进了各自的空间,我再一次透过小洞窥探他的行动,他果然没睡,开着空调,用习惯性的姿势靠在床头,但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像……像某人的呻吟。我一下子面红耳热,又很快稳住了心神,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个有着正常欲望的年轻男人,一边看点激烈的小视频,一边帮自己宣泄,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我所料,没多久,他就把手伸进了短裤,当然,我知道他的尺寸有多让人嫉妒,平时即便有衣物的阻隔,都能隐约捕捉到线条,更何况现在他主动握住了——我险些没喘过气,太紧张,这次他也会毫无防备地在我眼前拨弄那根硕大的阴茎吗?我死死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似乎猜到我的心思,简单揉弄了一阵,觉得不过瘾似的,趁着还有些醉意,将已经勃起了的粗壮物事放出来。

    我真的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