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欢迎

    接待外客一般是团长的职责,因而听到魔术师的呼唤时,麦卡不得不放弃两人温存的时间,低头吻了吻缇卡的嘴唇,并整理好两人的衣襟。

    门外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头发油腻凌乱,眼皮上沾着没卸干净的化妆品,不过这都没有她那张苍白的脸更为显眼。她手里紧紧抓着戴面具的男孩,就像扯着面粉袋子,或者牵来任人宰割的牲畜:“我听说,你们想买了他?能出多少钱?”

    麦卡没料到她会如此粗鲁和直接,将轮椅往后拉了拉,说道:“一千。”

    “不够!”女人咬了咬牙,盘算这笔钱还不足她买几天的药,想把价钱再喊高些,“他很能干活,平日不光能表演,还可以做其他杂事。”

    闻言,麦卡不怒反笑,正要开口,缇卡却先一步回答:“女士,你或许不清楚,一千块能在黑市上买到一个相貌端正、四肢齐全的男孩,还没有家庭的牵累。如果为了演出,我可以做些小手术,把人变成我想要的模样。你的儿子除了脸上的肉瘤,没什么特别的。”

    女人因他的话噎住了,过了一阵,才不情不愿地求道:“一千五,我把他完完全全卖给你们,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他。”

    麦卡挑眉:“听起来不错,女士,你确定要让他进马戏团?我们把他带走,在各处巡游,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没理会男孩的眼神,女人扬起下巴:“是,我需要钱。”她找不到哈罗,以为对方跟着某个妓女跑了,没留下一分钱,这让她被毒瘾折磨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卖掉男孩。即使不这么做,她也养不起对方,并且男孩会成为负担,使她难以找到下一个依靠的男人。

    没有过多的讨价还价,也不存在繁复的手续,拿到钱后,女人急匆匆离开了,她要马上找到售卖毒品的小贩,满足自己饥渴的欲望。男孩呆呆坐在帐篷里,狗男松开了手里的绳子,让大狗窜到男孩脚边使劲地蹭他、安慰他。“谢谢……”男孩回过神来,把手探入那蓬松的绒毛里。

    缇卡和麦卡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小德瑞,以后你就是马戏团的成员了,欢迎你的加入。”

    侏儒也兴高采烈地蹦过来:“对啊,不要垂头丧气了,还有人等着你处理呢!”

    男孩这才打起精神:“我,我知道了……”

    两天后,马戏团的滑稽秀迎来一个新环节,男孩换上极其鲜艳的衣服,像个可爱的小丑登上舞台。他的脸上缀着许多肉瘤,都被涂上了色彩,每当他开口讲起滑稽的笑话并配以夸张的动作,总能让观众哈哈大笑。

    “……对,气球,小丑怎么能少了气球呢?”男孩拍拍手,“我的搭档正蠢蠢欲动,希望来到大家面前。”说完,他便从幕布后推出了一个雕塑模样的东西。当人们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个“搭档”活像展开尾羽的孔雀,因为它胖嘟嘟的主体后是四支弯弯曲曲的部件,包裹着很艳丽的布料和装饰品,上面还缠绕了许多气球。

    接下来,男孩邀请在场的孩子上来,给他们分发气球,有些小孩等待不及,自己拽下了绳子,却没留意雕塑微微颤抖着。送完小礼物,男孩开始了另一场滑稽戏,这次他扮演一个冒失鬼,假装雕塑是屡遭冒失鬼连累的可怜人,在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对话里,对它砸酒瓶、扎进刀子和死死缠绕彩带。

    由于男孩很有天分,说话、动作都非常到位,观众们被逗得哈哈大笑,又感觉他搭档的雕塑姿态猎奇,更加强了效果,笑声越来越响亮。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表演最后,男孩抄起一块帘子,准确地丢到雕塑上,还摆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可别责怪我了,谁不知道,我是个冒失鬼呢!”就此,今夜马戏团的演出全部结束,热烈的掌声响起,男孩向前鞠躬,脸上泛滥着扭曲的笑容。

    为了庆祝男孩第一次演出的圆满完成,众人在篝火边举办小型宴会,麦卡一早就和缇卡到城里买来丰盛的食物,魔术师准备鲜花,狗男带着大狗收拾出桌椅,而女演员和侏儒负责让摆设更为精致。男孩捧着碟子,感动地吃下一口蛋糕,口腔中的甜味好似炸弹迸裂开来,令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肉瘤轻轻摇晃起来。

    趁月光正好,他们又一起跳舞,侏儒尤其热衷这项活动,仗着身高相仿,教男孩跳需要不断旋转的舞蹈,结果把对方弄晕了。因为有了新成员,狗非常兴奋,在周围跑来跑去,狗男险些抓不住它,在那里直喘气。魔术师不小心喝醉了,缠着女演员要她抽扑克,后者难得配合,偷偷把扑克牌藏起几张……麦卡给缇卡盖上一张厚实些的绒被,望向晕乎乎的男孩,说:“哥哥很喜欢他?”

    “他挺聪明的,也够狠心。”缇卡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如果好好培养,未来也许能继承马戏团。”

    麦卡勾起唇角:“确实,他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正如他所说,男孩也非常亲近麦卡这位老师,之后几天,都跟着他学习打理马戏团里的展览品和道具,包括那个色彩鲜艳的雕塑。麦卡把一层层的布条解开,用刷子仔细地弄干净里面渗出的脓血,叮嘱道:“腐烂是不可逆的过程,但我们可以尽量用药物延长它,关键是时刻留意状态,不能让脏东西进去。”

    男孩专心致志地听着,也伸手拿起一瓶液体,小心翼翼喷在雕塑上。此时他已经能很平和地对待它——毕竟是他亲手将这个中年男人的四肢斩断,拼接在后背,再抽出腹部多余的脂肪,填充到头部和颈部,使上下看起来更匀称——他甚至有些珍惜起这尊活生生的雕塑,不愿意让它轻易死去,那太轻松了,只有漫长的痛苦才是它应该得到的。

    麦卡观察男孩的动作,矜持地称赞了几句,对方便愈发兴奋地摆弄起了雕塑,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位,残酷之中不失美感。“不过你还差得远,马戏团里的藏品很多,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需要使用不同的方法维护。”他收敛了神色,尽量严肃地说道。

    从他的口吻中察觉出一丝温情,男孩点点头,同时用眼角余光留意到帐篷外的一点影子,压低声音说:“麦卡团长,有人在外面等你呢。”

    “行,那你自己搞定剩下的事情。”麦卡没有多说,急忙走出了帐篷。随后,传来了轮椅慢慢远去的声响,男孩不由得笑了笑,总感觉这两人感情特别好,比他见过的兄弟、夫妻或者有着更深厚关系的人来得更亲近。

    另一边,房车中的氛围逐渐暧昧起来,缇卡抱紧眼前的男人,有些不满地说:“最近你总是待在那边……喜欢当老师?”

    麦卡不禁失笑,温柔地舔过对方的双唇,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柔软的光雾里,显得异常俊美:“哥哥吃醋了?好吧,我在想,如果早些教会他,让他处理马戏团的一些事务,就能腾出更多时间。况且我们就要离开这座城市,继续巡游,我可不希望在路上耗费心力,我想一直陪着你。”

    闻言,缇卡深深地看去,对方眸中的自己双颊泛红,显然是为了这份柔情神魂颠倒了。他凑近了些,主动送上玫瑰般的亲吻,如同引诱昆虫贪婪翻搅敏感细嫩的花蕊,毫不顾忌散发出甜腻的气息。

    在外人面前,他是洁白骨瓷做的冰冷美人,唯独在麦卡的抚摸和亲吻里,他会变成一锅又热又黏的糖浆、一块有着温润光泽的宝石、一条纠缠的蛇……他与对方耳鬓厮磨,又忽然想起外面天色还早:“要做吗?”

    这邀请过分犯规,麦卡低低喘了一声,好像忍受不住一般把他搂紧,用指尖挑起早晨亲自为对方打理整齐的衣摆:“好的,哥哥。”

    然后,车窗上的帘子被拉了下来,遮挡住淡淡的日光和窥探的视线。侏儒习以为常地撇撇嘴,决定在把蛋糕送到男孩的帐篷时嘱咐一句,免得对方冒冒失失打扰了两位团长。不过往后的日子里,男孩肯定能清晰意识到这对双生子有多黏糊,这可是成为继承人的第一道挑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