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亲，相亲对象居然是欺负自己的初中同学

    曼诺来到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十多年，却一直是一个孤独的异乡人。雨国气候湿润，整个国度一年四季笼罩在朦胧的阴雨中。空气总是湿热的，闻见泥土里的腥气。他的故乡四季分明，夏天的风是热烈而干燥的，冬天的风凛冽刺骨，曼诺来到这里，时间久了，就觉得自己像被埋在了湿润的泥土里，闷热到快要腐烂发霉。

    他的父母很小的时候来这里打拼，等站稳了脚跟就把他也接了过来。

    转眼十多年过去，即使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逐渐长大，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称得上优秀的成年男人，也时常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你不属于这里。

    曼诺在家人的介绍下，要在饭店进行一次相亲。曼诺早已准时的到了，而相亲的对象却迟迟没来，已经迟到半个钟头了。外面一直在下雨，曼诺心想，这个不靠谱的相亲对象肯定要借口说是下雨堵车了。

    照片也没有一张，只是全凭介绍人口述，只说是相貌十分的出众，和曼诺是同年出生的，是一个外表男性的双性人，早些年十分的挑剔，现在家里人急着给他相亲，希望他能早日结婚，据说家里条件十分优渥，有好几套豪宅，千万的资产，要曼诺好好把握。

    哼，曼诺心里不屑，就是因为家里条件好，估计养成一个非常骄纵的个性，所以迟到放鸽子也毫不在意。估计一会儿就编个路上堵车的谎话来应付自己。

    曼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的印象已经跌入了谷底。反正他也只是为了应付父母，走个过场。这个相亲对象是个外表男性的双性人，曼诺不禁开始想象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个兄贵肌肉壮汉，顿时恶寒地打了个寒颤。要不是父母一定要他来，他才不愿意呢。比起硬邦邦的男人，曼诺还是更喜欢女人，即使他的感情经历贫瘠到从来没有摸过女人的手。

    就这样想着，就听见啪的一声，桌子上摔了一把钥匙，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瘦高年轻人坐下了。诺曼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今天姗姗来迟的主角。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白皮肤，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是当地人常见的深棕色，略略长了，微微遮住眼睛。

    在看到他瞬间，曼诺原先心底的哪丝不悦顿时消失了。不知怎么的，看他就觉得很亲切，就算做不了情人，做朋友也是很好的。

    相亲对象平淡地说道：“对不住啊，我今天不太舒服，所以晚了点来。”

    连路上堵车的借口都不愿意用。但曼诺却很愿意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又或许是因为他眼底下泛着的青灰，神色疲倦，看起来就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曼诺说道：“没有关系，我也来得不久。我叫曼诺，幸会幸会。”

    “啊，你好，你叫我尼拉就好了。”

    曼诺说：“这样，你先点一些东西吧。”

    尼拉扫了一眼菜单，说道：“我今天确实没有什么胃口，我要一杯饮料就好啦。”虽然嘴上是这样敷衍的样子，还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起菜单，仔细挑选，慎重地在某一栏打了勾，像一个认真上课的学生。看来也是一个精致挑剔的人。

    曼诺看着他说：“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熟悉，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尼拉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把菜单递过来。曼诺接过菜单，看到他只点了一杯冰咖啡。曼诺又问一次尼拉的喜好，尼拉依旧只说自己只喝一杯饮料，曼诺只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看着他冷冷淡淡的样子，曼诺就知道今天没戏了，又点了一些自己爱吃的菜。

    菜陆续地上齐了。曼诺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和尼拉聊天：“我听媒人说，你和我是同年的。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也是从青春期在这里长大的，或许曾经见过你。”

    曼诺说起自己的中学时代，十几岁的他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适应了很久，孤僻的自己没有什么朋友，只能埋头学习，结果一不小心考了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曼诺说：“我的高中是第一中学，你是吗？”

    尼拉说：“很可惜，我不是。我的成绩并不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呀，曼诺先生。”

    尼拉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距离和曼诺拉开了。曼诺还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尼拉又说：“可是我听你提到了你的初中，我又似乎有了一点印象。”

    曼诺的父母当年在这里打拼，挣了一遍，就把儿子从故乡带来了这里，为了孩子的教育，他们花了一大笔钱，让曼诺就读这里最好的私立中学。既然是最好的私立中学，校友自然也非富即贵，像尼拉这样的有钱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毫不意外。

    尼拉说：“你是星耀初中毕业的，是吗？”

    曼诺说：“是的，我是。我那时候不太高，带着厚眼镜。”

    尼拉突然笑了，可是他的笑容却并不令人感到舒服，带着些许恶意，像动画片里恶劣的小恶魔，露出的洁白的牙齿就像恶魔的獠牙，他好像抓到了曼诺的小把柄：“我想起你来了，你是B班的大舌头，是吗？”

    就在这个时候，曼诺突然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眼前这个清瘦的人影和多年前那个个子矮小，脾气恶劣的小胖子重合在一起了。小胖子是他的前桌，所有人都叫他胖子，久而久之，曼诺也就忘了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思绪回到十几年前。

    在曼诺到来之前，尼拉是被众人嘲笑的对象，因为他胖，矮，也不太聪明。

    终于，他等到了曼诺的到来，比他更矮一些，带着厚眼镜，背着比他还大的书包，四肢细细的，看起来像个小乌龟。因为语言不通，总是一副呆呆的，听不懂别人说话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成绩也是垫底的。因为曼诺的口音，别人叫他大舌头。作弄他，嘲笑他，他也不会反抗，总以为时间和忍耐是一切的答案，可他的沉默却遭到变本加厉的嘲弄。

    某些方面来说，尼拉是感谢曼诺的。如果说曼诺是任人践踏的最底层，那么尼拉就在倒数第二层，总算不是最差的那一个了。倒不至于新闻上的聚众殴打，拍摄不雅照，只是被他们称为“小小的玩笑”，或是纯粹的无视。

    在尼拉笑着的那一瞬间，曼诺瞬间就想起了许多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事。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黯淡无光的三年，雨总是下不完的下，总有人挤眉弄眼地嘲笑他的口音和与本地人不同的样貌，书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上面是巨大的脚印，上课又被老师批评邋里邋遢。做小组实验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一组，只能和同样被人嫌弃的小胖子尼拉一组，尼拉还万分嫌弃，想要花钱换组，可惜实在没人和他作伴，只得和曼诺一组。

    曼诺承包了所有的小组作业，尼拉却依旧不满，声称要把实验数据毁了，也不愿和曼诺一组，直到尼拉因为没写作业被老师罚抄写课文一百遍，曼诺帮他抄了一半，这才算完。作为回报，尼拉还告诉了曼诺一个秘密，曼诺的被子总是湿乎乎的，好像没有晒干的样子，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被人撒了水。

    尼拉说：“大舌头，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他们在打赌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可是你始终没有发现，你可实在是太笨啦！非要别人说了你才知道！”

    说完，尼拉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团团白雪似的肥肉都在颤动，他的嘴唇健康而红润，像两条鲜红的辣椒，可惜笑起来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只看见深渊似的巨口。发育得晚，他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像个小女孩。

    这是曼诺对小胖子尼拉的所有印象，可尼拉再也不是曾经的尼拉了。或许真的存在丑小鸭变成天鹅的故事。真应了一句话，胖子都是潜力股。

    此刻的曼诺看着眼前的人，终于从五官轮廓里依稀看到当年小胖子尼拉的影子。眉眼里依稀还是有些相似的。

    尼拉说：“看起来你想起我了，大舌头？”尼拉又说起了曼诺的其他外号，例如小矮子，乌龟，四眼等。曼诺从来不知道尼拉的记性居然这么好。

    此刻的曼诺对他的好感跌入谷底，这实在是一个没礼貌，且不知悔改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化。

    尼拉不是当年的尼拉，可是他的个性却一如当年的恶劣，即使他的外貌多么的吸引人，他的内在也是肮脏且恶臭的。而曼诺也不是当年的曼诺了。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小孩子，可以任人欺辱。——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曼诺这样想。

    他回击道：“是啊，我想起你来了，小胖子。”

    尼拉笑起来，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很高兴再见到你。回见！”说完，他拿起之前随意扔在桌上的钥匙，离开了。

    相亲之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