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另一条线

    林颂晨回到公司，大部分编辑都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他找到了白编辑旁边的空位，和周围了人打了个招呼，也乖乖地作下了。

    说是讨论会，可是每个人脸上紧张的神色，让他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好像会比改剧情的问题更加严重的样子，但是如果是上面施压的话，公司和编辑本身也无可奈何，作为商业作家，也不得不迎合上面的意思，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但是创作的空间这样被规制，只会让作家和读者的想象力越来越贫乏，文学原本是一个美丽的幻想园地，却不得不一直为现实让步，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都到齐了吧？”

    推门进来的是编辑部的总负责人，后面进来的还有一些面生的脸孔，在公司的网络年会上似乎出现过，但是林颂晨从来没在意过他们的身份，因为平时他们基本上不会有交集。

    “今天来开这个会议的还有我们公司的市场部、公关部的代表，以及新上任的副总洛心瑜先生，他来是想传达一下公司对于最近的影视改编作品的方针和宣传政策。”

    洛心瑜？

    怎么和那个任性女演员的名字那么相似，他们该不会是有什么关系的亲戚吧？

    但是直接把手伸到原作所在的集团这也太荒谬了一点，林颂晨原本就觉得她一个人在那里使劲加戏很不符合常识了，要是再凭借关系网天降一个亲戚来施压，也太过分了吧?

    “这个会议，我们会拿出实际的例子，来讨论影视改编和选角以及根据演员的特质进行剧情改编的宣传策略，这些策略会广泛应用于今后三到五年的改编作品之中。而今天我们会解析一个具体的例子——”

    会议的主持人的视线一下望向了白编辑和林颂晨的方向。

    林颂晨突然就像中了魔眼的石像，虽然思考并未停止，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做出过敏反应。

    “下面请的原作秋晨老师还有责任编辑白编到我们这边来，副总想和你们做一个比较深入又友好的交流。”

    这种被点名强行，不能拒绝，而且还要在人前进行非自愿地表达的行为对于林颂晨来说比公开处刑还要可怕。但是白编辑已经起身了，他也回头看了林颂晨一眼，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白编辑自然是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从他的眼里，林颂晨也明白了，这个场合他是不能沉默，也不能继续被动地做个石头的，在和洛心颖的交锋里，他艰难地迈出了一步，现在，他也要鼓起勇气走出去才行！

    “……嗯。”林颂晨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白编辑点了点头，他握紧了拳头，缓缓站了起来。

    他跟在白编辑的后面，脚步沉重。

    这次的审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还有这个会议会让他错过什么，他都无法知晓。

    三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林颂晨觉得自己的体力好像都被抽干了一样，脑子里出现了一堆在他听起来很陌生又复杂的词汇，尽管这个洛心瑜不像那个洛心颖一样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但是他的理论体系十分完整，辩论技巧又强劲，总是会在适当地时机一步步地抛出他的真正论点，他原本就没有那样的自信和气势，加上说话速度又慢，在副总面前真的很难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即使表达不起作用，他也想要发出声音，这样的对比，仿佛是对方在仗势欺人一般，他倒是博得了在场一些编辑的同情，但是他自己却失去了自信。

    一个人留在原地沮丧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和尤畅的约定。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却一直都没有回音。难道是在录音室吗？他又发了微信，至少在尤畅看到之后会给他回信吧。

    刚才回忆结束之后，白编辑说还有些资料要交给他，让他再留一阵子，看了看手表，也快到四点了，中午买了一个饭团填了肚子，到现在又有些饿了。想起早上在家做的煎饼，真的是让人回味的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和尤畅一起出去旅行。最近琐琐碎碎的事情也太多了，原本白编辑对他说过开长篇新书的计划，但是现在看来，剧本要变动的地方搞不好意外的多，开新篇的计划肯定要推迟了。林颂晨趴在桌子上，挠了挠头，这个月计划写的字数还差那么几万呢，也快到月底了，得抽出一两天来好好闭关写稿子才行！就希望那个难缠的女演员和剧组不要再找他麻烦。

    在休息室等了一阵子，白编辑拿了一叠近乎汉语词典厚度的资料进来了，看到林颂晨的表情变化由呆滞变为木讷，他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对不起，秋晨老师，这是剧组的编剧组那边授意的，”白编辑把资料重重地放在桌面上，震得林颂晨耳朵都有点疼，“他们说经过讨论，原作基本的时间点和事件都不作变动了，但是希望你重新写一篇发生在某两个时间点之间的短篇，好让新角色更好的出现，作为一个平行的故事线再穿插进去，所以这些…都是给你作为参考的资料。”

    “呃…但是，”林颂晨有点懵，这是等于为了洛心颖要新编一套剧本的操作，“时间上来得及吗？她…他们究竟想给她多少戏份？”就算原作不改动，要穿插新角色的故事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如果不变动原作的事件点，那么新角色与原有角色的互动处理也要非常小心谨慎，在情节设置上就颇有束手束脚的感觉了，“剧组都已经开始拍摄了，现在才开始编写新的剧本，时间上肯定有些捉襟见肘，而且写完还要审稿子…”

    “一个月。”白编辑似乎已经料到林颂晨会问这个问题，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剧组那边和投资方谈好了，延长一个月的时间，所以秋晨老师，从下个月开始，一个月……不，我估计最多也就给你20天的时间来写原稿。现在离月底也就三天左右了，这几天我们争取出个大纲吧，这样你写稿子的时候就不会容易因为方向的问题卡住了。”

    “一个月？要写多少字？”虽然说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非常短，但是字数才是最重要的问题，要作为一个角色的行动剧本，文本量肯定不会太少，不仅要构筑场景，还要有角色间的互动，甚至还要有一些细节的心理描写，最低也要十万字起步吧，“这加戏的部分大概要拍多长时间？”

    “这个…预计剪出来也至少要有5个小时的戏份，”白编辑也想了想之前编辑会议讨论时传达的意思，“秋晨老师，你也知道那个洛小姐有多想加戏，原本她好像要求10个小时的戏份，因为可能比男主角和女主角各自的戏份都多，所以被驳回了。但是据说她最后还是争取到了5个小时的戏份…”白编辑也有些抱歉，他拿出纸巾擦了擦汗，“上面开出来的文本要求是20万字，我觉得有点多了。并不是说秋晨老师写不了这么多，而是要审稿的话肯定也会很花时间，就这么前后斟酌吧…最后他们决定要准备大约15万字左右的剧本。”

    “15万字啊…20天…”光是拼字数一天一万多的日子林颂晨也经历过，但是如果要讲究质量的话，这个压力也还是不小，“行吧，那我们约个时间出大纲，后天可以吗？”看资料和消化信息至少要一天时间，不过只要专心一致，他还是可以保证效率的。

    “啊，后天…早上我要去另一个老师那里拿稿子，我们约下午吧。”白编辑立刻拿出手机来定日程了，“老师那么有效率我就放心了，如果有资料上的问题老师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量及时回复你的。”

    “嗯…那这一个月剧组那边怎么安排呢？”

    “剧组是继续按原来的剧本拍啊，等你的稿子好了，再调整加戏的时间，因为有些道具可能也要另外准备，所以现在按原计划拍原来的本子是最不耽误事情的，不过这个月老师你就不用再跑片场了，可以安心创作啦！”白编辑笑着拍了拍林颂晨的肩膀，“我也知道老师你不想应付剧组里的事情，所以和他们说了，下个月如果有剧本方面的问题我会代为处理，让你能安心写稿子。”

    “啊…那…又要麻烦你了，白编。”如果尤畅不在剧组的话，林颂晨肯定会觉得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现在如果不去剧组的话，和尤畅相处的时间肯定会大大减少，加上还得在家里闷头写稿子，他就有点郁闷了。

    “怎么了，秋晨老师，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难道你想亲自去和剧本组的人交涉吗？”

    “不是…我…没什么了…就是担心剧本的内容…”

    他抬起头，看着那叠厚厚的资料，也难免会露出疲倦的表情，“总之白编你放心吧，我在家会专心写稿子的！”他比出了一个V字手势，在白编辑面前，林颂晨还是要保持一个诚实可靠的形象，事实上他也很努力，写稿子的时候总是拼尽全力，绞尽脑汁在构思有趣的桥段，但是从来不会在白编辑面前展露为创作烦恼的沮丧模样，所以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让白编辑有些诧异。

    “我相信秋晨老师能按时交出合适稿子的，剧组也是信任你才会做出要新增剧本的决定，再说，我们也会协助你一起来完成这个本子，所以没问题的！”

    “嗯…有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林颂晨坐了起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条信息提示音，“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啊，可以的，那么我们暂定后天下午2点，在之前常去的咖啡馆见面吧！”

    “好。”林颂晨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翻看信息，表情又缓和了下来，“那我先走了，白编回头见。”他把资料全部放进一个手提袋里，心情不错地走了出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