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十三级台阶的诅咒
由四个灵异爱好者NPC再加上洛昳这个混在其中的家伙组成的探险小队进入了教学楼。 偌大一条幽深的走廊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借着手电筒的光亮，隐约可以看见走廊上下左右都是破碎焦黑的墙体，从墙角一路卷到天花板，足以见得当年火势之大。 因为所有版本的七大不可思议中，第一个怪谈都是‘被诅咒的第十三级台阶’，于是所有人达成了共识，先去教学楼的楼梯处看看。 传说乔木中学每两层楼层中间，都只有十二级台阶，但是在特定的条件下，走在楼梯上的人会在走完所有台阶之后，踩上第十三级不存在的台阶。 触发这个怪谈的特定条件有三个。 第一，怪谈出现的时间必须是午夜。 第二，楼梯上必须有且仅有一个人。 以及，第三，当这个人开始走楼梯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他或她都不可以回头。 黄毛说：“现在12:05，正好是午夜。也就是说，按照怪谈内容，接下来的55分钟里只要我们之中有人独自走上台阶，就会踩到被诅咒的第十三级台阶！” “如果踩到第十三级台阶会发生什么？”洛昳问。 “哈哈哈哈，”黄毛觉得这个问题好好笑哦，“踩到被诅咒的台阶的人当然是会被诅咒啦。” 洛昳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啊！ 谁知道流氓游戏会把这个“诅咒”设置成什么掉节操的鬼东西！ 探险小队的NPC们掏出了一罐竹签，决定抽签来决定谁去走台阶。洛昳懒得吐槽这些NPC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抽签用的竹签了。这些大概都只是游戏设置的前置剧情，主要作用就是给玩家科普副本的背景故事。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这次的前置剧情这么长，背景故事又为什么比以往多了这么多内容，（是为了渲染恐怖的气氛吗？搞不懂搞不懂），但是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最后抽签选出来探索怪谈的人肯定会是玩家。而不是NPC。 果然，洛昳发现自己抽中了最短的一根竹签。 他望着眼前黑咕隆咚的楼梯间叹了口气。 那破旧的水泥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手电筒的灯光扫在脚边，还能看到大火留下的黑色痕迹。 但这是必须走的前置剧情，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也逃不掉。 他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回头啊！”黄毛说。 洛昳点头答应。 其实他很好奇，如果他走到一半回头会怎么样？ 069：「回头的话怪谈就不会出现了。那样玩家您就会任务失败哦～」 洛昳：哦哦，那我还是不回头了。 「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069浮夸地感叹道，「不过玩家不用担心，您任务失败的结果只是会触发惩罚副本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嘛！」 「一想到您的搭档会在惩罚副本中担任惩罚者的角色，难道不会有一点异♂样的期待嘛～～嘻嘻～」 “......” 洛昳对069露出和善的微笑。 真好啊，他礼貌地咽下了一句国骂。 有时候他真想把069的小脑袋拆开来，看看流氓游戏到底给这东西设置了什么奇怪的代码。 怀着略微复杂的心情，洛昳迈开腿踏上了台阶。 一。二。三。 探险小队的NPC们在台阶下屏住呼吸。教学楼内静谧无声，鞋底踩在陈旧的木质台阶上时发出的每一声脚步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四。五。六。 一步一步，随着洛昳离身后的探险小队越来越远，他感觉到了有来自十年前的热浪从四周席卷而来，若有若无，像茧一样将他包裹进了一个不一样的时空。 眼前的台阶产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扭曲，黑灰色的浓烟从脚下升起，眨眼间便模糊了眼前的视野，赤红的火焰自浓烟深处弥漫开来，火舌带着狰狞的呼啸声，险险掠过他的脸颊。 这这这！这全息科技也太逼真了吧！ 洛昳在心中感叹，幸好一切只是个游戏，而且周围的大火只是没有温度的幻像。 然而他仍旧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七。八。九。 火焰的幻象越来越清晰，鼻尖多出了一股难闻的烧焦的气味，穿过墙壁，争先恐后地钻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墙皮在火中急速燃烧，噼啪噼啪的声音差点掩盖住了脚下来自不知多少人的哭喊，但也只是差点。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亡魂们焦灼绝望地尖叫着，拍打着四周的围墙、地板、天花板，留下无数个血红的手印。 洛昳似乎也在混乱中听到了叶琛的声音。 “洛昳！！”叶琛在他身后焦急地大喊，“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洛昳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转过头，却猛的一顿。 这里为什么会有叶琛的声音？难道是怪谈让他回头的trick吗？ 洛昳再次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象。 他按耐住想回头看看的冲动，小跑着冲上了最后几级台阶。 十，十一，十二......十三！！！ 出现了！多出来的第十三级台阶！ 手中的手电筒忽然连闪了两下，像老式恐怖片里超级常见的情节，然后下一秒，骤然熄灭。 黑暗中，楼梯上的火焰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洛昳低下头摆弄手电筒，却在余光中瞥见了自己的脚。 ——这不是他自己的脚。 只见熊熊大火之中，踩在第十三级台阶上的双脚光裸着脚背，没有穿鞋子，脚腕上紧紧扣着一对金属镣铐，被火烤得通红。 嘶！什么情况！？ 洛昳弯下腰，想要去确定那金属镣铐是否也是怪谈迷惑人眼的幻象，却摸出来一手粘稠猩红的血。 血在指尖上，是摸到脚底的时候蘸上的。眼前这双脚被烈火烧得血肉模糊，趾缝间和脚后跟都生出了恐怖的水泡，但洛昳并没有感觉到烧伤的痛感。 没有痛感，所以这应该也是幻象。 然而他手上沾到的血却怎么也甩不掉。 那血啪嗒啪嗒从他指尖滴下，诡异的视觉效果难免令人联想到扩散的“诅咒”。血液眨眼间便在他脚底下汇聚成了小池塘。 洛昳有些膈应地抬起脚，血却以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漫过了他的脚面，顺着他的脚踝攀上了他的裤脚，并如墨水染纸般，在深灰色的西裤布料上疯狂蔓延开来。 ……咦？等等，他之前穿的裤子是灰色的吗？ 布料被血洇湿粘在皮肤上的感觉实在不太令人愉快，洛昳两腿僵直地站在血泊中，绞尽脑汁试图回想自己进入副本时的穿着。 他当时没太注意观察，不过想来，一个去废弃学校探险的角色，应该不太可能选择穿不方便运动的西裤吧？ 以上思绪全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洛昳没来得及想得太深，因为火中的楼梯间显然不打算留给他站在原地发呆的时间。在血液漫上裤脚的那一刻，他周围的火焰幻象便骤然拥有了真实的温度。 炙热的火舌舔舐着他的后背，洛昳被烫得倒吸了一口气，猝不及防吸进了一大口黑烟。 他捂住嘴咳嗽，却被满手血腥的气味呛得咳出了眼泪。 但他此时顾不上恶心了。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原本只是危险的信号，现在却多出了切切实实的威胁性。浓烟熏得人呼吸困难，洛昳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画风沙雕的18禁游戏也会出现这么一堆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剧情， 身后再次传来叶琛的喊声：“洛昳！你他妈傻站在那儿干嘛！火烧过来了！快跑啊笨蛋！” 姓叶的伪君子怎么可能会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呢，洛昳边咳嗽边腹诽，这个鬼怪假扮的叶琛装得可真不像本尊。 四面八方都是差不多的火焰，他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遵循求生本能往火势最小的方向跑。 应该庆幸他的求生本能没错。火从他身后的台阶下面烧过来，洛昳沿着楼梯往上，跑着跑着，便跑到了教学楼的顶层。 楼梯结束，脚步踏上顶层的时候，他身后的火焰便消失了。教学楼安静得就好像火从来没有烧起来过一样。 洛昳撑着墙壁边咳嗽边喘气。 他的喉咙里仿佛依然停留着气体燃烧的味道，好消息是脚上的伤和手上的血都不见了。也许刚才他在第十三级台阶上低头看到的脚，是火灾中枉死的鬼魂生前的记忆。 但是死在这场火灾里的除了老师就是学生，一所高校里，又为什么会有老师或者学生戴着脚铐呢？ 洛昳感到费解。 也许那火只能在楼梯上燃烧，也是因为某些被十年前那场火灾有关的故事。但这又让他再一次产生疑虑：为什么一个主营xxoo的游戏，要把这种和xxoo无关的副本细节制作得如此逼真？ 尽管周围的一切在他的认知里只是全息游戏，但方才的火焰给人的感觉与真实无异，普通人要是某一天真遇到超自然事件那绝对没法保持冷静，现在的洛昳肾上腺素和血压齐飙，胸腔内心跳在空旷的顶楼显得格外清晰。 附着在手上的血虽然消失了，但是血液那种腥臭粘腻的异样感却驱之不散，令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洛昳觉得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洗个手。 教学楼的顶层主要是教师办公室，而楼梯拐角处就是教师专用的洗手间，楼道里的标识在阴影中微微反光。 洛昳走进洗手间，来到洗手台前，却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怔了一下。 他似乎变成了......自己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废弃已久的顶楼洗手间里，镜中少年模样的人微微瞪大了眼睛。 从镜子的倒影里可以看到，他穿着绣着校徽的白衬衫、墨绿的条纹领带、和深灰色西裤组成的西式校服，熨得一丝不苟，端正乖巧。 那张脸分明是洛昳熟悉的面容，只是年轻了五六岁，却在这样的场景里，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洛昳瞪着镜子呆了两秒。 好了！现在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信心可以确认了！自己刚进入副本的时候，穿的绝对不是现在这一身！ 流氓游戏的灵异副本，还真有惊悚游戏内味儿了啊！ 洛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扯了扯领带。 就像有些深夜上洗手间的人，要么一眼都不敢看镜子，要么必须一刻不离地盯着镜子，确保镜子里的人一直和镜子外的人做同样的动作。 生怕一旦移开目光，镜子里的“人”就会变成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洛昳也想一直盯着镜子看，然而，几秒后，强烈的想要洗手的欲望还是打败了他心中的不安。 洛昳：“……” 他果然没有普通人被卷入灵异事件的自觉。 洛昳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 大部分影视作品里，角色的服装设计都是含有深意的，而角色衣着的改变，也往往意味着身份转变。 游戏中应该也如是，副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让玩家换一身衣服（除非被换上的衣服是情趣内衣）。 所以洛昳合理怀疑，他现在既然穿上了一身绣着乔木中学校徽的校服，那么很有可能，他的身份已经从「灵异爱好者」转变成了「乔木中学的学生」。 那么为什么身份会发生转变呢？ 或许，这才是由从脚底蔓延上来的血液引发的、真正的诅咒？ 洛昳一边用力地搓洗着指缝间和指甲下面，一边思考。 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地洗过手。然而不论如何用力搓拭，都搓不掉手上遗留的黏腻感。 洛昳叹了口气。 “同学，要节约用水啊。” 他身后有人说。 “哦哦。”洛昳不过头脑地应了一声。 他放弃似的甩了甩手指上的水，正要伸手关掉水龙头，却陡然打了个激灵。 ……洗手间里，明明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啊！！ 那......刚才是谁在跟他说话？？ 洛昳猛地抬起头，镜子里却只有他自己的身影。 突兀的水声在黑暗的洗手间内回荡，他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这位同学，你洗这么久的手，是因为想用水灭火吗？”刚才说话的人又幽幽地问。 洛昳听到自己还未完全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砰砰直响。 他不太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按理来说，乔木中学是十年前起的火。 学校被废弃这么久，洗手间的水龙头早就应该停水了啊！！ 如果我们的故事是一部恐怖电影，此处一定会有压抑而紧张的bgm播放。尖锐的和弦渐渐加快，仿佛预兆着恐怖的存在的现身。 洛昳觉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要不是069一直在他耳边边鼓掌边呐喊助威「洛小昳！回头看！洛小昳！回头看！」，他绝对不会像恐怖片里的炮灰一样听到身后有声音就回头然后被残忍回头鲨。 在069牌单人拉拉队的呐喊声中，洛昳心情复杂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屏住呼吸缓缓转过了头。 他身后并没有形容可怖的鬼，只有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 白胖中年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眼珠充血突出，面色惨白如纸，正表情和善看着他。 然而洛昳一想到这是一个镜子照不出来的人，就觉得他一点也不和善了！ 镜子照不出来且脚下没有影子的中年男人（鬼）轻飘飘地走了过来，帮洛昳关上了水龙头，笑呵呵地又问了一遍：“老师看到你从火里跑出来。所以同学你刚才，是在用水灭火吗？” 洛昳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看着中年男鬼血红的眼睛如常思考，他惭愧地低下头。 他的确是从大火里冲出来的，不过楼梯间的火是假的，只有最后一小会儿变成了真的。而且他身上也没着火，刚才只是在洗手而已，不是在灭火。 洛昳不知道怎么跟中年男鬼解释，他想摇头，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脑袋点了点头。 中年男鬼诡异地笑了一下：“这样啊，那么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帮老师也灭个火呢？” 洛昳：？ 灭火？ …灭火？？？ 等等！等等！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中年男鬼的表情让他怀疑，这只鬼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