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得幸

    “这是我的。”

    “是我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峙，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不过是老管家瞧见谢一念颈间的挂饰有些眼熟，半天才想起来是谢阮曾经从王府府库取走的那件礼物，见着谢赢时提了一嘴，于是下午两人见面时就这个归属问题展开了激烈角逐。

    时过一年，谢赢的状态渐趋于稳定，端的是克制有礼，怎么也不可能强行上手跟亲儿子抢东西，只能郁闷的败退下来，因为情绪低落，连谢阮都有所察觉，问了几句，谢赢闷闷不乐，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抱怨，只得隐忍下来，没想到晚膳时谢一念吐出了实情。

    “明明就是阿爹送给我的。”谢一念也有些愤怒，关于他的身世谢阮早已坦言相告，小家伙接受的非常平静，好像没生起什么波澜，父子之间相处模式也……额很平静，这还是他头一次对谢赢表现出不满。

    谢阮给他夹了菜，没有说话，谢一念不乐意了：“阿爹，就是送给我的。”

    小孩子的占有欲就是如此直白，谢阮放下膳筷，看着谢一念胸前掉出的项坠：“当初你阿婆赠与我时，是希望我能找到共度一生的爱人，阿念，你是我最宝贵的礼物，所以我将它赠与你，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归属，而是赠送者的心意，你明白吗？”

    谢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个屁，因为谢一念又说话了。

    “嗯……”拉长的尾音：“那说明还是我更重要。”

    “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谢阮给出了最公允的答案，谢一念没再多嘴。

    夜里又是好一通翻云覆雨，谢赢今日心有杂念，折腾谢阮就格外狠了些。

    “噗哈哈哈……”缓过劲来，谢阮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赢疑惑望着他，谢阮凑上去亲了一口：“怎么如此小心眼，阿念是你亲生子，计较这么许多？”

    这就是知道了，谢赢搂紧怀里的人：“本来应该是我的。”

    语气中不乏委屈与遗憾，谢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怪你了，况且……”

    谢阮顿了一下，附到谢赢耳边：“我不比它更重要吗？”

    谢赢的呼吸陡然加重，刚盖上身的衾被再一次被掀开，谢阮却没有感受多少寒冷，因为下一刻他就被更加炽热的爱意笼罩，光影里的起起伏伏勾勒出浮想联翩的线条，对谢赢而言，不会有比这更正确的答案了。

    夏末好像还是上一秒，转眼便入了深秋。

    谢阮过了个不甚安稳的秋月节，一日更比一日心烦，连带着谢一念最近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更遑论谢赢。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赢的生辰将至，谢阮却拿不定主意送什么好，贵重的嫌弃没有心意，有心意的嫌弃俗成老套……这样折腾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几分，谢赢不满，同谢阮争吵，最后一次谢阮差点晕过去，谢赢就再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这日，谢阮正犯头晕，朝安殿的门突然开了。

    “出去！”谢阮声音燥的不行，这个时间谢赢应该在参政殿，谢一念还在太傅那受教，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宫侍。

    “呦，火气这么大？”悦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谢阮抬头一看，果然是熟人。

    “你怎么来了？”谢阮还是头晕，却强撑着起身去迎人。

    “啧啧，你不是吧，虚成这样，谢赢行不行啊？”瞧这愈发奔放的语气，谢阮无奈。

    “等等……”默姈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围着谢阮转了好几圈。

    “默风。”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后，谢阮对其点了点头。

    没想到默姈冲谢阮扬了扬下巴，接着谢阮的手腕处就搭上两根手指。

    静默几秒：“一个多月。”

    谢阮疑惑，紧跟着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向默姈两个人，说不出话。

    “你……”默姈一言难尽，好歹也是跟言师学过几手，怎么能蠢到自己怀孕了都没发现。

    这实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谢阮强打精神同默姈聊了半个时辰，就熬不住的困倦，被默姈赶着去休息，这一觉就睡到傍晚，醒来就是落日余晖，谢阮出了内殿，看见谢赢端坐于软塌上，许是这数日以来第一个安稳觉让他放松，情不自禁走过去，谢赢把他搂入怀中，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享受着这一刻。

    “见过默姈了？”谢赢这么问他。

    “嗯。”谢阮回答，随即又笑道：“难得你肯让她进来。”

    当初之事谢阮也知晓了大半，如今用来拆谢赢的台倒是愈发得心应手了。

    谢赢又哪里会放过他，吻着吻着就变了味道，手才刚探入胸前，就被谢阮喘着气阻止了。

    说起来两人也有段时间没亲热了，秋月节后，谢阮情绪多变，加上后来几次争吵，将近两个月没有这般亲密，谢赢不满，咬着谢阮颈侧生闷气。

    “不可以。”任他如何耳鬓厮磨，谢阮就是不松口，却也没有如往常那般不耐，而是懒懒靠在谢赢怀中。

    脾气见长。

    谢赢在心里腹诽，还是要感谢另一个谢赢的，他把谢阮宠成了该有的模样。

    几日后，谢赢生辰，宫里自是要热闹一番的，这一天从早到晚谢赢都不得空，等回到朝安殿，谢阮早已睡下。

    轻手轻脚上了榻，刚把人拥入怀里，谢阮好像有意识的清醒过来：“王爷……”

    迷迷糊糊的样子可爱的紧，谢赢低头亲了一口：“睡吧。”

    谢阮却转了个身，向上仰脸：“生辰康乐。”

    谢赢心软的一塌糊涂，又加了几分手劲：“谁在说话，嗯？”

    谢阮突然扬起笑脸，拉着腰上的手拢在腹部：“他说的。”

    谢赢还想逗他几句，下一刻就僵楞住，他察觉到谢阮话里有话。

    “阮阮？”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谢阮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你的生辰礼物，我怀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阮看着在地上走来走去的男人，一开始的感动所剩无几，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赶出朝安殿。

    谢阮烦躁的躺在寝榻上，拉过衾被盖在头上，眼不见心不烦，却在这时连人带被被人抱住了：“阮阮，我们、我们……”

    停顿时间很长，谢阮还在疑惑，就被下一句惊的没了动作。

    “我们不要他，好不好”

    嘈嘈杂杂的声音在谢阮脑里回响，他忘记怎么从衾被里探出头，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谢赢。

    恐惧、孤注一掷。

    我怎么了？

    谢阮回过神，才发现那是谢赢眼里透露的信息，他张了张嘴，觉得口干舌燥。

    “为……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此刻都无比艰难，谢赢却好像抓住了什么：“我们有阿念就够了，阮阮，你听我说，你想想阿念，他也未必想多一个弟弟妹妹对不对？况且我们已经有了阿念，你每天操心他也很累，就……”

    “我不要。”谢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阮轻声一句打败了。

    谢赢却越来越疯狂：“阮阮，我们……”

    “我要生下他。”

    “就算你不要他，我也要生下来。”

    谢阮愈发坚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谢赢对峙，只是凭本能在抗拒。

    “那我呢！我怎么办！”谢赢红着眼，第一次朝谢阮发了脾气。

    “如果你再因为他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呢？”不知道在问谁，这一句话轻飘飘的落下。

    这是谢阮第二次见到谢赢流泪，却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办，因为他明白谢赢怕什么。

    “王爷，我……”谢阮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赢搂进怀里，这一瞬间连脆弱都感同身受。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谢阮感觉滚烫的液体从颈侧直接落到了他心里，灼烧的疼痛难忍，他轻抚着谢赢的脊背，以示安慰，等谢赢完全平静下来，谢阮组织好的语言也忘了大半。

    可看谢赢安静失神的模样，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狠狠心开了口：“……没那么危险。”

    谢赢不理他，摆明了不相信。

    谢阮只能再度开口：“真的！言师说是因为我……太少，才导致宫口开的小。”

    中间小声模糊了几个词，成功吸引了谢赢的注意。

    被如狼似虎的目光注视，谢阮终于败下阵：“多做几次就好了……”

    饶是谢阮足够胆大，也因这一句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再开口了。

    谢赢又不依不饶的问了许多遍，终于明白谢阮当初九死一生的真相。

    用默言的话说，就是年轻人经历的太少，但凡谢赢多努力几次，把宫口操开了，谢阮也不至于要剖腹产下谢一念，追根究底还是谢赢的原因。

    此间话开，终于解了谢赢的心结，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谢阮能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性福。

    第二日清晨，谢赢收到了来自亲儿子的生辰贺礼。

    一个小锦盒，里面装着那枚月牙状的坠饰。

    有一张小纸条附在其上：

    借给你，记得还我。

    右下角还极其嚣张的留了大名——谢一念。

    谢赢笑出声，那些失去的，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