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湾昨夜落了场暴雨，晨起时也不见雨歇，栏目组更改了粉丝互动环节的外景拍摄时间。楼郁得了空，一早就去了和小妹约好的见面地点赴约。

    因为下雨的缘故，帝国生物研究所附近的法餐生意惨淡，客人寥寥无几。

    楼郁落了座，看了眼窗外，雨还在淅沥沥的下，厚重乌云覆盖天穹，隐隐有坠地之势。雨落成帘，把隔着一道斑马线的研究所掩映的不太真切。

    雨实在太大了，楼郁摸出手机，欲给楼薇传达晚点再出来的讯息，恰好耳边传来服务员的迎客声。下意识望过去，就见一道高挑玲珑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驻足在大厅里环顾四周，楼薇瞧见了全副武装的楼郁会心一笑，偏头向他招手，快步走过来。

    “我的哥哥越来越火了，现在小妹想见你一面都得看你的行程。”楼薇在对面落座，掌心支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楼郁，声音哀怨。

    他们是异卵双胞胎，楼薇的五官更像母亲，秀丽温婉。因为是名alpha的缘故，气势颇为摄人，仿若一朵带刺的栀子。

    小妹难得卖乖，楼郁笑出声，顺手摘了墨镜口罩：“你什么时候想见我，说一声，我都会赶来。”

    楼薇抿了一小口苏打水，低声道：“liar　。”注意到楼郁眉宇间难掩的倦意，她搁下高脚杯，蹙起眉，半恼怒半自责，“我已经工作了，你不需要再这么拼。”

    楼郁晓得她误会了，以前身兼数职累进医院的事给小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见他状态不好楼薇就总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他的缘故，少不得怪罪自己。

    “哪有拼，昨晚没睡好而已。”青年忙解释，视线落在小妹的白大褂上问“工作可还习惯？”

    楼薇点头，眼睛很亮：“嗯，现在跟着导师在做一项腺体生物研究，若是成功，小心我比你还火哟。”

    楼郁失笑，去牵小妹的手：“那要加油啊。”说完，蓦得察觉不对劲，小妹的手似乎粗糙了的许多，虎口食指处覆盖着一层厚茧，omega拧眉，“手怎么回事？”

    茧口生长的位置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摸到过？

    楼薇抽回手，藏到桌子地下，冷静答：“做了些身体训练而已。”

    青年半信半疑，茧子的触感好似还萦绕在指尖，一股没由来的危机感冲上心头，楼郁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可以告诉哥哥，你在做什么实验吗？”

    “秘密。”楼薇眨眨眼，偏过头，望向嵌在研究所墙壁上的显示屏，上头播放着几条帝国生物研究的经典案例，内容在疾风骤雨里模糊而抽象。

    灯光照彻昏暗大厅，把她眼底的野心映得分外明亮：“哥很快就可以知道啦。”

    楼薇明显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谈，青年知她性子，要想瞒着的事再怎么旁敲侧击也得不到丝毫线索，索性闭嘴。

    他们的母亲去得早，早年间楼郁学业兼职两头兼顾，其实很难分心再去照顾她，那时他能给的不过只是物质上的满足，精神上能给楼薇的关怀很少。

    小妹早熟独立，知道楼郁进圈后工作忙，进组拍戏更会被经纪人没收手机，很少像幼时那样缠着他，至多不过讯息上一日两三句问候。

    尤其是在楼薇拿到医学院的offer后，兄妹两人的联系就更少了，楼郁素来对她放心，如今细细想来，好像他对小妹的了解很少。只知道她跳级在医学院攻读博士，进入了令人眼红的帝国高等生物研究所实习，而对她的日常生活则一概不知。

    青年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职，用餐时几度试探，楼薇果然如同闭了壳的蚌，怎么也撬不开嘴。说到日常还能和楼郁聊聊学院生活，谈及研究所就闪烁其词，问到要处就言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多谈。

    一顿饭吃的楼郁的心七上八下，眸子黯然了许多。

    楼薇察觉哥哥的小情绪，搁下刀叉擦手，坐到楼郁身旁，扯他的袖子，好气又好笑：“安啦哥，研究所还能把我吃了不成，看你脸都垮了，笑一笑。”以前邻居总说他们兄妹关系好，可到底谁才更像大的那一个啊。

    楼郁抬眼看她，表情依旧不甘：“哥哥只是觉得你长大了，错过了你好多成长的瞬间。”

    “长大不好哦。”楼薇笑嘻嘻，“以后哥负责做一个貌美如花的omega，由我养你啊。啊，对了。”

    楼薇眼珠一转，坏笑着问：“我学院有很多优秀的alpha喜欢你哟，哥有没有想谈恋爱啊。”

    楼郁笑意顿止，忽然就想起了霍沉。

    以前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赚钱上，哪有时间去风花雪月，向他示好过得alpha大多都被他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钻进钱眼里的狠劲惊到，纷纷退避三舍。剩下那么一两个坚持的，也被他每天排满的兼职表劝退。

    出道后，他的日子好过很多，只是和公司签署的协议成了约束，事业上升期谈恋爱更成了无稽之谈。

    他没谈过恋爱，遇到霍沉后，感情是竖立在心间一道的高峰，攀不过，跃不去，除了把自己困在原地，别无他法。

    “哥～”楼薇拉长了尾音，以为他是在为恋情会影响工作的事情发愁，“你事业都已经很成功了，该拿的奖已经拿了，是时候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还是……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会。”

    楼郁否认的很快，见楼薇诧异，低声解释，“哥和公司签了协议，不能谈恋爱。”他微微一笑，忍不住掐楼薇的脸蛋，小妹曾经的婴儿肥已经没了，面颊没有二两肉，青年嘟囔一句好瘦，调转枪头，“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有没有中意的omega或者beta？”

    楼薇直起身子，正色道：“哥哥没谈恋爱，我怎敢先你一步，先解决你的事吧。”

    毕竟是一个生殖腔出来的，看她动作楼郁就她心里有人，嘴里哼哼，也不拆穿。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他无心追根究底。

    楼薇抬腕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道：“哥，我们拍几张合照吧。”

    青年十分配合的跟着小妹对着摄像头做鬼脸，拍了几张亲密照，楼薇垂着头意犹未尽翻看相册：“我们的合照好少。”

    “等我录完节目再来陪你拍。”楼郁知道她要赶回研究所，盘算了下行程，遂问，“后天有时间吗？”

    “研究进了关键时刻，未来三个月都要扎根研究所，哥记得想我。”

    他和公司解约后，也不用着急接工作，可以空出许多时间，到时可以和小妹出外旅行放松。

    楼郁点头：“嗯，工作完了带你去旅行。”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结账后小妹先行离去，楼郁以目相送，见她走出大门前忽然回过头，手举过头顶比个半颗心，红唇启合无言对青年道了句‘爱你。’

    楼郁左手也举过头顶，轻声道：“哥在。”

    童年的游戏，长大了也没玩腻。

    小妹笑笑，撑伞离去，纤细秀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研究所翠绿林荫里。

    楼郁本想多坐一会儿，不期然接到顾茫的电话。

    “郁哥。”顾茫气喘吁吁，声音颤抖，“刚有狗仔偷拍你，我没追到。”

    偷拍到omega一个人出行还好，关键方才一同用餐的alpha也入了镜头，不知道会被媒体怎么乱写带节奏。若是给楼郁带来负面影响，公司届时定然会找他问责。

    楼郁心头一沉，站起身：“看清对方的脸了吗？”

    “我只看到了背影，他上了一辆无牌车后离开了。”

    “你先回车里，我通知芸姐。”

    回程路上，楼郁给叶芸拨了两通电话，对方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他编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发过去，希望叶芸截下狗仔的照片。

    他无所谓被媒体造谣，可他不能让楼薇暴露在公众视线里。

    雨势小了许多，绵密的雨丝不断落下，楼郁靠在座椅里打量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眉间愁绪难消。

    和楼薇见面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等绿灯的间隙，顾茫连连致歉，楼郁扯出一抹笑：“和你没关系，是我大意了。别担心，芸姐会处理。”

    顾茫咬唇，宽大的镜框掩了他三分颓意，犹豫道：“那个人拍的好像……不是你。”他记得是alpha出现后偷拍者才现身的。

    “……”青年额角青筋一跳，倏忽捏紧了手机。

    冷静下来，他给楼薇致电，无人接听。阴翳弄罩心头，楼郁心乱如麻。

    .

    下午节目拍摄，楼郁一直不在状态，导演不满叫停几次，因为他的咖位在那儿不敢发作太过，加上歌手alpha笑着帮楼郁打了几次圆场，导演更没办法撒气，暗中掐了楼郁不少镜头。

    中场休息时，歌手alpha坐到楼郁身边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问：“是不是身体不适？”

    omega身体娇弱是常识，他很包容，并没有因青年拖后腿而发脾气。

    楼郁喝了口水，向他致歉：“昨晚没睡好，抱歉，我会调整过来的。”

    青年生了张漂亮潋滟的面皮，眸中有蒙蒙烟雨，眉间一抹化不开的轻愁，让人生出些许的保护欲。

    歌手alpha不由红了脸，摆手道：“没关系，我就是来露个脸，你别给自己压力。”

    导演通知上场，楼郁做了几个深呼吸，暗自给自己打气，继续拍摄。

    楼郁之后的状态一直在线，导演颇为满意，录节目花絮时，特意补拍了几条和歌手alpha场外互动的镜头用来做之后的节目彩蛋。

    拍摄结束，几个嘉宾约好一起用餐，洛斐问楼郁要不要去，歌手alpha见他面露难色，在一旁道：“郁郁今天状态不好，喝酒的聚会就放他一马吧。”

    另一个嘉宾立马道：“那你帮他喝。”

    歌手alpha豪气干云：“成啊，我喝。”

    楼郁向他投去感谢的一眼，歌手alpha冲他俏皮的挑眉。洛斐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意味不明的笑了，也没多说什么。

    两路人马各奔东西，他们去聚餐，楼郁回酒店。

    刷开房门，叶芸的回电就来了，楼郁忙接起，叶芸解释了下在山里，信号不好，随即道：“小郁，我问了圈子里的人，没有工作室承认拍了你，难道顾茫看错了？”

    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下又悬起，这时候楼郁到宁愿偷拍者是冲着他来的。

    “没看错。”青年关上房门，思索片刻，道：“芸姐，麻烦你帮我调查下楼薇近半年来的生活。”小妹不肯说明真相，他只好自己去查，若他请人调查，消息少不了传到霍沉那里，只好请最信任的叶芸帮忙。

    “……小妹？”叶芸不解，默了一会，“给我一天时间。”

    楼郁真心实意道谢，挂了电话。

    只要想起有人偷拍楼薇，他没由来的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小妹，你到底在做什么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