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与改变

    过完了生日，高引又过上了白天上班周末晚上帮高韵玫监督的日子。监督的时候，高韵玫基本都乖乖地坐着写作业，没有对他有再超出界限的过分举动，高引倒是省心了不少。

    不过，?高韵玫是让他省心了，其他麻烦事又找上了门。

    高引刚掀开门帘走出厨房，就听到一个让他感到很诧异的消息：“什么？你说双扣工厂要跟我们签长期配送盒饭的合同？”

    赵桔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看来之前我认为你不会拉单是错的，这不你就给我们带来了这么一大笔生意。”

    高引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又在店里偷偷喝酒了吧？怎么大白天就醉了？这双扣工厂有固定的食堂供应你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赵桔也有些纳闷，“你跟我说过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赵桔很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真没有。”

    高引拽下头上的厨师帽，露出一头乱发。过了一会，他才挠了挠头开口解释：“他们那边的食堂虽然在我妈……虽然在二十年前开始食堂伙食就不怎么样了，但到底还是个食堂，他们连食堂都不花心思搞好，怎么又会突然想找外包了？”

    “这可不好说，”赵桔还是对这大单子心动，“或许他们就是良心发现了呢？再加上你经常跟他们来往，他们知道你手艺不错，所以就……”

    “就就就，就你个头！”高引打断了他的猜测。

    “嘿，敢情我还多了个外甥，”赵桔一脸坏笑，“你最近跟你外甥相处怎么样？挺好的吧，我都没看见你再闹着要离家出走了。”

    “我那是、我那是……”他那是被高韵玫想上他吓到了才走的好吧，但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跟赵桔说。他转回了原来的话题，“总之，别想太多，那边肯定是逗咱们玩呢！”

    赵桔拍了拍手上的合同，指着其中一处签了名的地方说：“你看，这合同早上人送过来的，特别有诚意的让我们看了再签。这儿对方都先签了字的，叫张、张什么来着？我看看。张峭！我想起来了，之前不就有一次他找你过去给他们做饭吗？”

    高引一愣，他想了想说：“你说那个放我鸽子的张监工？”

    “是啊，你之前不还一听到他是寇静辰的儿子就眼巴巴地跑过去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巴巴了？”高引生气了，“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寇静辰的儿子会找我什么事！毕竟他老子都这么多年没在这边了，他儿子怎么就突然找我上门？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不觉得，”赵桔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已经跟着你妈妈在到处摆摊卖盒饭了，小小年纪干活手脚麻利到让我爸看了回家对我一通骂。我不知道你跟双扣工厂的厂长寇静辰有什么渊源，但好像每次你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有情绪。我虽然是你发小，但也不好多问，不过我觉得有些事过去了不代表真的过去，你总要把它解决掉，你说是不是？”

    高引怔愣了一会，才假装生气般破口大骂：“桔子你搁我这装什么大学问家呢，你个初中毕业的来教育我。”

    话是这么说，但高引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看不起赵桔的意思，赵桔现在所积攒下的人脉以及他自学的那些东西，已经很能说明赵桔是个有能耐的人。

    迟早有一天赵桔也会离开这里，去往一片新的天地，他只是不想赵桔提起他不想说起的过往，故意引他转移话题罢了。

    果然赵桔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了其他点上：“嘿，你这个高中毕业的算数还算不过我呢！你就一个只会做饭的厨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一波算是互相伤害了。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小孩子还会因为斗嘴而打架，多斗了几句嘴关系就又恢复如常。

    “你真不打算签这个？”赵桔快速地翻动合同，随后重新合上：“我找人看过了，这合同对咱们的好处不少，不过，单子总会有，兄弟还是比较重要的，这单我就不签了！”说着他就要把合同撕了。

    高引虽然看透了他话里的套路，但还是及时阻止了他：“瞧你那恋恋不舍的劲儿我还能让你撕？你签了吧。”

    果然赵桔立刻兴高采烈地将合同重新放好，不过他却没签，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个事。”

    高引喝了一口水，重新戴上厨师帽，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个张峭，就是寇静辰儿子那个，他托人送过来的时候，说如果我们答应要签，得你过去跟他当面签。”赵桔翻开了最后一页，指着签字旁边的一处说，“对方签了字，但还没盖章。”

    高引一听这话，马上指着赵桔说：“我就说吧，上次他放我鸽子，这次又要我过去，他再放我一次你信不信？”

    “信，”赵桔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行！”高引又将帽子从头上扯了下来，“我还是得去见他一面。”

    “你不怕被他放鸽子了？”赵桔着急地问。

    “但也不能总让他这么三番两次的来骚扰我们啊！”高引琢磨明白了，“他不就是因为寇静辰所以才总找我吗？我当面跟他说清楚！他们父子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想象力丰富。”

    高引拿着合同就走，赵桔在后面喊他都没理。

    很快，高引的自行车停在了工厂大门口。他刚想进去，就有人拦住了他，问他要出入许可证。

    “什么时候这里要许可证了？”高引很纳闷，“这都二十多年了怎么突然要改了？”

    厂子的保安其实也早就认识高引了，听他这么问就直接开了话痨子：“我们厂子那位刚来没多久的张监工让我们做的，说是不弄许可证，总有奇奇怪怪的人随便进出，你说这话奇不奇怪？咱们厂子来来往往能进出的都是熟人，尽整这些麻烦事！我今天都拦住好多人问许可证了，还被一个眼熟的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这清闲的生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保安唠叨了一通，见高引一脸认同的样子，想了想他又凑近小声地说了个大八卦：“本来如果这事是个普通监工交代的，我们肯定是不管的，他们能管底下的工人，还能管到我们保安处？不过，你现在也看到了，他确实不是个小小的监工，这职位都是他随便要来玩的，你知道他爸是谁吗？他爸是寇厂长！”

    这后面一个大八卦高引反而早就知道了，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表示一声惊叹。

    听罢，高引掏出了手机想给赵桔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许可证，突然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高引，你总算是接电话了！你跑得可真够快的我说，那张监工托人送过来合同的时候说了，他最近有事不在工厂，约你下个月在工厂他的办公室见，今天也才周五！不过你既然都过去了，就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工厂里的熟人，问问他们的食堂是不是要撤了，比起我打听还是你跟他们熟悉打听来得方便些。”

    这后面要打听的才是实话吧，高引可不信赵桔那么重要的日期会来不及说。不过他来都来了，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刚要开口问赵桔能不能弄到许可证，突然从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工厂里的人都在干活。

    高引却看到周叔从里头走了出来。周叔看到高引还愣了一下，他刚要走过去，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许可证给保安看。

    保安看了一眼许可证才看着高引说：“本来这是不合规矩的，但张监工这些天不在，又有周哥做担保，就让你进去了。”

    高引赶紧说了声谢随后跟着周叔脚步走了进去，他边走边问：“周叔你不是要出去吗？”

    周叔脚步一顿，他笑了笑说：“本来觉得有点饿，想出去找点吃的，不过刚才见你进不来怕你有急事，我等会再出去也行。”缓了缓他有些紧张地补充了句，“我跟监工打过报备了。”

    这离中午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怎么会那么快饿？

    高引听到他耽误了周叔吃饭，也不好意思：“没什么急事。不过既然你又回来了，就赶紧去食堂弄点剩的菜，虽然味道一般但好过饿肚子。”

    周叔摇了摇头，说：“这食堂现在只有饭点有饭吃，其他时间你就是在窗口讨点水都没人给。”

    高引皱了皱眉头：“听你厂子里的那个小放说，你上次被张监工留加工了，因为什么标准的，这所有的新改都是他的主意？”见周叔没反驳他又说，“那个……寇静辰就这么把工厂放手了？”

    高引倒是不好对他们厂子情况做评价，因为光听决策好像都不算过分，什么出入证什么饭点才供饭的，听起来反而像是让工厂更规范了一些，不过对于厂子里那些待了几年甚至像周叔一样待了二十几年的人来说改变就挺难受了。

    “老高啊，”周叔突然开口，“要不我给你借个窗口你帮我做点吃的吧，就是要麻烦你了。”

    周叔在工厂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平时也没什么自己做饭的机会。他虽然看着上了年纪但其实就四十出头，但他们两个因为有高引母亲的那一层关系，称呼就变得凌乱起来，一个叫周叔，一个先是从小高叫到了老高。

    高引清楚周叔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今天这么突然的要求，想必是真的心里很不畅快。于是他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