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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和骗

    国庆假期还挺愉快的,眼前没有没有张安成的声影,耳边没有越风冷不丁的嘲讽,还能在陆振明面前报道——除了他身上时不时冒出的电击外——为什么相隔几百公里还能有用?究竟谁发明的远程控制?!陈向天猛地一颤,熟悉的电流在身上窜动的时候他瞬间低下头,掐紧了手,随后抬起头强迫自己对陆振明露出微笑,那是个勉强的笑。

    “感冒还没好吗?”陆振明面容清隽,年近不惑,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因为常年锻炼,他身材干练,行为举止如清风般干爽宁静。他和乔贝是养父子,可性格却截然不同。“脸色不太好啊……”陈向天其实有些听不清陆振明说了些什么,面上的笑挂了会带上茫然。乔贝在旁抢话:“个牲口身体好着呢,”他一把拽过陈向天的手肘,当着陆振明的面把人从大厅拖进休息室,“振明我带他去练练……”乔贝很少叫陆振明爸爸,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大概和他是稍微大了才被领养有关。

    他的声音渐小,门一关上,彻底拦住了余音。

    “哪有去休息室练的。”陆振明失笑地摇摇头,觉得陈向天之前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不是虚言,这两个他看大的孩子关系确实逐渐好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悠哉地去查看其他小朋友的训练情况。

    却不想休息室里乔贝直接将陈向天摔在储物柜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说你回来做什么!”他漂亮的脸蹦出青筋,对着陆振明的好脸色在看向陈向天的那刻瞬间变得冰冷不屑,可见到他兀自颤抖的身躯,又勉强压着情绪,迈着长腿在休息室里走来走去。

    “就这么想让陆振明看到你被电到尿的样子吗——”乔贝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看着陈向天靠着储物柜还不断下滑的身体,看不过眼把人拽到椅子上,手下的皮肤透着一股凉意,但乔贝好似触到一团热火猛地又松开。

    陈向天双腿蹬直,大腿的肌肉曲线绷得明显。一手扶额,一手紧紧抓着红木沙发的扶手。似乎是电流又加强了,他屈起腿,鞋尖在仿木地板蹭着,呼吸加重在声音中夹杂着几声倏尔的闷哼,那从鼻腔哼出的声音也带上电流般,乔贝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一下,随即对自己的反应恼羞成怒般抓住了陈向天的衣领,“还是说你打算勾引他掰开腿给他看你那个——”他的声音渐大,面上因为激动而浮起一层薄红,可又在最后熄了火,唇瓣嗫嚅几下,像是不好意思吐出那个词,脑中更是闪过几个画面,他骤然起身,陈向天被他从沙发上拽起,腰臀被迫随之抬起,姿态狼狈,乔贝这才意识到,又忽地松开手。

    陈向天的背重重摔在实木沙发的靠背上,不住发出丝丝抽痛声。

    毁灭吧。乔贝眼角撇过他黑色T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起的两点,崩溃般地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陈向天的颤抖大概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缓缓停下,他显然神志不清,把自己缩在单人沙发里,缓过来的身体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是张安成?还是越风——他终于缓过来,深麦色的皮涨得通红,愤怒的情绪绝对占了大头。

    陈向天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一抬头,就见乔贝双眸微睁地盯着他,瞳孔放大,神情很克制,发现他清醒时下颚线稍稍收紧,双手抱胸,搭在手臂上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僵硬。

    “看什么看!”乔贝和他对视一会,莫名其妙地被惹火了,黑色跑鞋不耐烦地一踩地板,随后他紧绷的身体舒缓一下,低声说话,“……你滚回家吧,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什么。”

    “我付出这么多,还不能见见老师吗?”陈向天眉尾稍挑,嗤鼻。他在越风和张安成之间挑拨离间,也不是没有想过被他们发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管他的!陈向天捏起手,手心的深指甲印发红,他就是想见老师,就是喜欢陆振明,挑拨离间怎样,逃跑又怎样,越风和张安成不爽还能怎样,最差不过就是像上次……他呼吸骤然一缓,随后抿住唇,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害怕。

    乔贝将陈向天的反应收入眼帘,他一歪头,暖玉般的脖颈泛着细腻光泽:“你现在才知道怕?”陈向天立即道:“谁怕……?谁会怕那两个废物人渣……”他说完还刻意向后一靠,摆出一派轻松的姿态。

    乔贝的视线却缓缓凝住,发现他本开着的腿畏惧似的微微向内一合,心里莫名的火气顿时像是正充气的气球般膨胀,他不自然地翘起二郎腿,喉结悄然滚动一下,视线即刻向上,对上了陈向天似乎挑衅的目光。

    真服了,怕得要死还这么装——乔贝用力闭了闭眼,面颊忽地一鼓,随后呼出一口气,道,“我管你怕不怕,反正你滚快点,”他补了一句,“别老是在陆振明面前晃悠。”

    “干嘛呢,师弟。”陈向天也双手抱胸,刺他一声,“我是老师的徒弟,徒弟呆在师父的道馆不是天经地义吗?”

    乔贝放下抱胸的手,

    他们算是一起学的,但当时正式拜师的时候乔贝棋差一招,陈向天赢,当了师兄。而这些年他们也常常比这比那,也是互有输赢,谁也不服谁——在陆振明面前,更是如此。

    乔贝道:“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振明,你不就喜欢他才选的东大——”陈向天打断他:“那你自己又怎样,还不是因为老师才来这个学校的?恋父狂。”被讽刺的乔贝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如寒冰地念了声他的名字。

    ——东大曾是陆振明曾经读过的大学,这是他们选择这个学校的原因之一。

    陈向天止住嘴,明白自己不该如此激怒乔贝,但或是电流扰乱了他的理智,或是对陆振明的感情作祟,让他不自觉地就开始挑衅。该死……陈向天心中暗骂,舔了舔后槽牙,他的行为直接把乔贝往敌对阵营推了一大把,心有悔意但死梗着不肯道歉。

    乔贝盯着他一会,陈向天愣是没有移开视线。两人的视线仿佛在空中冒起电火花,倏尔,乔贝一扯嘴角,讽刺一笑,随即径直朝门走去,再也不能忍受和他呆在同一空间。

    “自求多福吧。”连门都没关,乔贝只是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被留在休息室的陈向天呆坐一会,伸出还有微颤的手,烦躁扶额,眼下的黑青清晰可见。一打开微信,就见辅导员婉拒他换寝室的申请的消息,他下意识地一揪自己的发丝,忽视头皮的刺痛,眉心紧锁。

    有些事无论如何抗拒终究要面对,国庆假期结束,不知道多少人一边哀嚎着一边回归忙碌。陈向天顺着回校的人潮进了校门,颇为明媚的阳光一点都照亮不得他的心。提着行李箱毫不费力地上了三楼,才到门口,连钥匙都还没有从兜里掏出,细细密密的电流突然开始笼罩全身,他骂着,钥匙抖抖索索地插进锁眼,还以为那两个人在宿舍里等他。

    ——没人。陈向天看着空荡的空无一人的宿舍,手抓着门框,头皮发麻。他不禁往身后看一眼,一排走廊过去长相一样的寝室门都关的严实,偶尔几人提着行李上来但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两个身影

    还真会、抓时机。陈向天关上门,电流往上了一层,从尾椎骨升上一种奇妙的感觉,令他一直颤抖着背脊,绷着腿。小腹感到一阵涨麻,他一面走向卫生间,一面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晚上乔贝回到宿舍,将行李箱推进衣柜和墙间的空隙中,他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对趴在座位上发出细碎喘息的陈向天视而不见——他们又开始冷战。

    张安成和越风消失一个多月,在十一月的中下旬才前脚后脚地回来。

    陈向天事后很难连贯地想起他们消失的这一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生活碎成一片又一片,被细密无断的电流串联起来,每每回忆身体都条件反射地发起抖。

    夜间惊醒的时候,他甚至偶尔会期待张安成和越风快些回来,至少这样他不用再忍受无时不刻不泛起的因电流而麻木的痛。

    张安成回来的那天是周日下午,陈向天刚从操场跑步回来,他大汗淋漓,手里挽着自己的外套,他将外套扔在椅子上,喝水的时候熟悉到令人反胃的痉挛又开始了,他的手只是微微一顿,将自己的身体反应给无视。

    随着门口脚步声的逐渐靠近,电流便层层加码。张安成提着行李袋走进宿舍,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对电流已经泰然处之的陈向天,他的鬓角还沾着汗液,灰色的T恤上大块深色的汗渍浸透了布料,一看就知他才剧烈运动过。

    陈向天捏着玻璃杯的手一紧。

    仅是上了三层楼就让张安成苍白的面色染上病态的红晕。他缓着气,随后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入衣柜,接着拉开行李袋的拉链,拉头分开拉链齿时的连续声音在宿舍响起,他一件一件地将衣物叠放好。细碎的声响一直不断,陈向天始终在等张安成开口,但直到张安成坐在椅子上十几分钟,两人都没有交流。

    “张安成。”陈向天不得不先说话了,他有求于人。

    身旁的人仅发出一声鼻音,随即翻过一页书目。他也不去纠结为什么张安成转换了态度,他只有一个要求,“你开的电击吗?是的话关掉算我求你……”陈向天一口气说完想说的,瞪着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层水的玻璃杯,那水似乎随着他轻颤的频率在抖动。

    “我开的电击,可我不想关掉。”张安成好脾气,轻轻地将书本放下,转头看向说话的对象才开口,“你还可以去问问越风,他比我高尚多了,一定很乐意为你服务。”他说完,将裤兜里的手机放在桌面上——他换了一部新手机,和陈向天的同色同款。

    陈向天放开玻璃杯,他们不回来的这些天他从隔几天发一次消息变成每天都发,火花都刷出来也不见这两个傻逼放个屁。

    他不开口,张安成反倒有了兴致,完全正过了身子。他道:“这个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还是说一直在学习、运动?”稍微一顿,话语带上了些许不满,“这么久没见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向天道:“在想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尾轻轻抽动,依旧看着那水杯。张安成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后抿着唇关掉电击,陈向天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松懈。

    “骗子,”张安成忽道,“刚进来的时候还说要和我做朋友……”他的语调一下就似咬牙切齿般,沉默片刻又开口指责,“为什么不看我?没人教过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他的脸吗?”

    陈向天终于舍得转头,道:“我父母是没教过。”

    我父母也没教过。张安成不把这句话说出口:“那你老师肯定也说过,”见陈向天眼眸倒映出了他的身影,他的语气柔和了些。

    陈向天皱眉:“陆振明没说过。”他下意识地认为张安成口中的老师指的是陆振明。张安成冷道:“我说的老师是学校老师。”陈向天遂住口,疑心自己这个月智商被电得下降不少。

    气氛一时僵硬不少。

    “你想和我当朋友?”陈向天提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张安成似乎很享受和他交流的时间,但他不点头也不摇头,神情莫测,答案全靠猜。但之前朋友这一词反复出现在他口中,陈向天不用猜也知道他的心思,他稍微斟酌了一下:“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算很、呃健全吗……?”比起越风,还是眼前像个小学生的人的心思好拿捏一些,他企图渗透张安成。

    张安成一句话也不说,定定地看着他。

    “好,”他叹气,“对不起……大一的时候是我不对,和你约好了却临时去了别人的队伍,还经常放你鸽子……”大一时陈向天周旋的手段不够,或许说优柔寡断更合适些,张安成当时有依赖他的倾向,他便下意识地将其一再往后放,事后产生了冲突,也并不放在心上,结果关系跌入冰点。别的不说,他现在的确后悔得罪张安成。

    陈向天在道歉。张安成看着他张合的唇,却有些不耐,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渴望得到陈向天的歉意——那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出答案,陈向天便打断了他的思绪,“总之我是对不起你,”他看向有些怔愣的张安成,“你可以惩罚我,”陈向天覆上他的手,张安成竟然微微退缩,“……别对我太过分。”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又在骗我。张安成认出陈向天在假笑——从前也是这样对他笑的——脑中清晰地冒出这句话,但手却不由自主地回应了陈向天,大拇指搭在他的虎口轻轻摩挲。

    没关系,陈向天可以骗他,他也可以骗陈向天。

    张安成温和地弯起眼角,心中的恶意疯狂地涌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向天崩溃的样子。手背上的手微地收紧了,陈向天似乎察觉到什么,犹豫着要收回手,但张安成却伸出手,食指对着食指,接着和他十指相握扣住那只欲逃的手。

    陈向天意图安抚他,又或许想要逃避进一步接触,他转移话题道:“你的伤怎么样?”

    张安成只说自己好了。

    似从那相握的手中感受到无尽的热度,他流露出沉迷的神色,起身靠近陈向天,嗅到他身上的汗味,空着的那只手环住了陈向天的腰。然后俯身埋在他的脖颈。陈向天条件反射地微地紧绷身体,随后强迫自己放松,希望可以借着越风不在麻痹张安成。

    而张安成侧着耳朵听他的心跳,眼神却是逐渐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