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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关恩看过女儿,就倒沙发上睡了,可是辗转反侧地又怎么都睡不着,起来去冲了个澡,又仔细掏洗了几遍后边,还是觉得不干净,那孩子没用套,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病。

    不过他又想怎么说人家的命也比他的值钱,应当问题不大。他现在也没功夫纠结这个。

    洗完之后躺回去,也还是睡不着。

    他又仔细品,说不出到底是打了假拳更让人难受,还是卖了屁股给男人更让人觉得屈辱。

    大概是打假拳还没拿到钱,被迫卖了屁股给男人吧。

    躺了一会儿,天微微明,往日的这个时候他该出去跑步了,可今天不想动换。

    他现在在一家货运公司上班,同城的小型货运,经常要帮着搬东西,所以虽然退役多年,体型和力量保持得都还不错。只是人到中年难免有些发福,肌肉也松弛了。自从他重回拳场,就又自己开始了训练,肥肉少了不少,体力也逐步恢复。

    这么又赖了会儿床,关恩就爬起来了,煮鸡蛋热包子温牛奶,再叫关康宁起床,等她洗漱完了给她扎了个完美的马尾辫,父女俩一块吃早饭,闺女吃一个鸡蛋一杯牛奶一个小包子,他吃四个鸡蛋一屉小包子,吃着吃着关康宁突然问他:“爸,你鼻子怎么啦?”

    关恩起身去卫生间镜子照照,见受伤的部位有些红肿了,跑回来跟闺女说:“撞的。”

    “你又骗人,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总是骗人?你说你是不是又趁我睡着,偷偷自己出去了?”

    关恩挠挠后脑袋,认了,说:“啊。”

    “唉,我也管不了你,爸,你自己要在意着点啊,不然奶奶看了得多心疼啊。”小丫头今年八岁了,跟她妈一样,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关恩笑呵呵地应着她,等她说完,就骑着车送她去上学。

    家里房子卖了,租的房离医院近,离她上学的地方就远了,得天天接送。

    他今天上午请了假,又想着闺女说的话,想的确不能就这么去医院见他妈,就去以前家附近相熟的理发馆,叫那里的小妹帮他往鼻子上扑了点粉,遮遮伤。

    完后才去了医院。他妈一期化疗结束状态不好住了院,他到病房给她削水果,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去找医生。

    医生让他下周来办出院,回家修养,等状态稳定了再开始下一期治疗。

    关恩问了群里那个药的事儿,医生暗示他药可能有效,让他有条件的话可以先吃一个疗程试试。

    出了医生办公室,关恩就跑到楼梯间里联系了病友群的群主,问一个疗程的药多少钱,能不能帮他代买。

    得到回复后,他就从工装兜里拿出计算器,敲敲打打,算好之后掏出根烟,点上了吸了一口又掐灭,重新装回烟盒里。

    还不够。

    说实话,他不想回那个拳场了。

    但现在以他的本事,能来块钱的也就地下拳场了,他托朋友帮忙问过,自己也去过几个,就现在这家给的最多,而且规则比较完善正统,裁判也很专业,不太容易出什么事儿。

    不然去那家,都是爱好搏击的门外汉,无论输赢,一场五百,就是每场都要打够三回合,没有KO一说,也没必要对外行下那么狠的手。

    这来钱效率还不如陪练,可陪练他也做不了,白天上班,下班之后还得接关康宁,孩子还小不能自己锁家里,时间排不开。

    那要是白天不上班了呢?

    也不行,先前他总请假,老板找他谈完了就给他转了十万块钱,说算是提前预支的一年工资。话虽这么说,每个月的工资也没少了他的。他妈病也没个头儿,他不能就这么甩手不干。

    走一步说一步吧,总之先把药买了。

    关恩联系好群主,下午回去上班。这回是去别墅区帮人搬家具,带上了个同事一起。

    关恩开车,他同事就笑他,说:“老关,你开这么会儿车,扭来扭去的干嘛呢?屁股上也长痔了啊?”

    关恩“啊”了一声应了。

    “你也有今天?终于轮到你了哈哈!我就说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不长痔呢,果真没人能逃得过。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吧,我上次割了到现在都没再犯了。”

    “不用了。”

    关恩应付了同事,又干了一下午的活儿,接女儿回家,给她做了晚饭,商量好了让她自己跟家,他就去了那个业余的拳馆,打算先探探门路。

    去了之后本来都和那儿的人说好了,先打两场看看情况,衣服都换好了,突然冲出来个经理,好说歹说地给他从擂台上请了下来,问他说:“关恩,关先生吧?”

    关恩心中一沉,已经猜到个大概。

    那经理说:“我们这种不专业的小地方,都是外行人来凑凑热闹的,像您这种职业级的选手,真不太合适,说实话我们也不敢让您上台……”

    “有人说不准收我是吧?”关恩问他。

    那人尴尬一笑,说:“您知道就成。”

    “我都用假名了。”

    “嘿……”经理点开手机,给他看了眼,是他在台上的视频里的一张截图,哪里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前台这孩子今天刚来入职的,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回头我得把您照片打出来贴墙上,写上:‘此人勿进’……”

    关恩都给气笑了,说:“没事儿,不用,我不会再来了。”

    这么小一地方都给他防范到位了,别地儿也不用去试了。关恩换回衣服来,回家看女儿写作业去了。

    一周后关恩管单位借了车,接他妈回来。他在客厅里给她支了个床,离厕所近,睡自己旁边也方便照顾。

    老太太恢复得挺好的,在家能基本自理,不用请护工了。关恩去医院结了款,买了药,又拿出五千还朋友,留下一笔交下季房租,再刨去杂七杂八的药物和日常开销,十万块钱转眼就没了。

    给老太太买了个老年人手机,让她有事情马上联系自己,关恩安顿好家里,半夜里又外出了。

    是时候再去那个拳馆探探了。

    只希望那孩子不在,让他顺顺当当拿个三万块。

    然而还是事与愿违,关恩前脚踏进休息室,衣服换到一半,后脚就有人跟进来了。关恩僵着不敢动,也不敢回头,那人先出了声:“关哥,您来了啊?下回您来,直接点名找我!我叫李红安,您叫我小李或小红都行,温总给我升了职了,以后我独门儿地负责您!”

    听到这声音,关恩肩膀塌了下来,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李照常还是特有眼力见儿,见他换衣服,就去外边守着了。

    不想没多久,门又被推开了,关恩抬头一看,脸色就沉下来了。

    又是那孩子,还是穿一身西装,自己提着个小皮包,进门就把包往长椅上一扔,说:“十万块。”

    关恩别过头去,沉声说:“能不能等我先打完三场?”

    那人说:“行,你打吧。”

    关恩在他的注视下换衣服,缠绷带,戴护具,等他准备好了出场,那孩子就走了。

    上场之后左右看看,关恩一眼就看到了贵宾席的那个孩子,双手插在胸前,翘着个二郎腿打量他。远远地在阴影里这么一看,也还挺俊俏的,人又冷又白,有点儿青年教父的那个味道。

    第一场非常顺利,对手是个徒有一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汉,不到一分钟就被他角度刁钻地击中下巴,没能爬起来。

    对手倒下的第一时间,关恩没去看,反而转头去看贵宾席上那孩子,见他身体前倾着挥动着拳头大声喊“好!”

    他这么一看过去,那孩子又立马收敛了,收回手去往后坐了回去。

    第一场结束,中间安插三场,等了半个小时才又到他打第二场。

    第二场这个对手有点实力,应当是半职业的,又年轻气盛,第一回合下来关恩挨了他不少硬拳,得分比不过他。

    必须寻找机会一击KO。

    第一回合结束,小李在场边给他抵水擦汗,关恩坐着喘粗气,再往场边看,见那孩子果真死死地盯着他呢。

    第二回合开始,关恩猛攻上去。对面果真还是有些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一有机会就反攻上来,右下露出巨大的破绽,被关恩重拳击中肝脏,痛苦地弓了身,防守的左拳也低了,关恩一记左刺直捣门面,对手晃晃悠悠地往后跌了两步,双手彻底垂了下来,关恩一记右下勾拳结束战斗。

    现场观众又都欢呼起来,欢呼声中自然也有那孩子的,因为离得近,关恩听得清楚,喊他的名字,喊得跟破铜锣似的。

    胜利给关恩带来了无法比拟的快乐,只要站在场上,在这几分钟里,所有的一切烦恼和痛苦都可以置之度外,他只要赢就好。

    第三场的对手又是个非常抗打的,被打中下巴都爬起来了,打到第三回合关恩体力几乎耗光,只得改变策略,提起一口气,连续击打对方头部。三场下来对方已经累积了不少伤势,终于在关恩猛烈的击打下最终倒下。

    胜利之余关恩感到侥幸,若是这个对手放在第二场,那他第三场大几率会败。

    下场之后小李一路在他屁股后面跟着,说:“温总说,让您直接去他办公室,我带您去啊关哥?”

    关恩说:“我先去换个衣服。”

    小李说:“我觉得不换比较好吧……”

    “啊?为啥?”关恩很是费解,他现在一身又粘又滑的臭汗,要去见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看都是整正式点比较好。

    小李讪笑两声,说:“嗯……因为温总说让您直接过去嘛……您别着急,休息室里您的东西我待会都给您送过去。”

    “哦,好吧。”关恩于是跟了他去了。

    七拐八拐地来到位于拳场二层的经理办公室,那个李老板果真被赶走了,现在由那个小孩儿霸占着办公室,重新收拾了一番,过来常驻办公。

    进来之后关恩因自己赤着上身而稍有些拘束,站在门口也不知说什么。

    反倒是那孩子先拉开抽屉,拿出小皮包来,说:“里面是十三万。”

    关恩瞪大了眼睛。

    这也真是太大手笔了。

    上次赢两场那一万他都没给。

    他自然是钱越多越高兴。说实在的,来拳场之前他盼着这孩子不在,可这孩子真拿着钱来找他了,他心里又觉得幸运。

    真的是太幸运了,别管以什么方式,他需要钱,就有大把的救命的钱砸在脸上。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关恩问他说:“能不能先确定一下,你成年了吗小朋友?”

    那孩子一下子从老板椅中跳了起来,咳嗽着哑声说:“我成年了!我成年好多年了!我才不是小朋友!”

    嗓子都喊哑了,上次也是吧,喊最大声的就应该是他了。

    “那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那孩子瞪了他一眼,掏出一个皮钱包,从里面拿出身份证来仍在桌上。

    关恩走上前捡起来看。温与哲,照片看着更小,又凶,短头发,跟青少年劳改犯似的。不过倒是成年了,倒也没成年好多年,算起来今年二十,马上过了生日就二十一了。

    关恩又问他:“还是学生吗?用的是你家长的钱吗?”

    “早毕业了!钱是我自己的,什么都是我自己的。”温与哲重新坐下去,打开抽屉拿出个小瓶往嘴里喷喷。

    关恩双手递还身份证,说:“那好吧,我没别的问题了。”

    温与哲平复了一下气息,说:“那还等什么,脱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