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的心事

    刚一进门，王凯就点了一碗自己心心念念的红烧牛肉面，还特别交代了窗口牛肉要双份。

    钱嘛自然是记在易景辰卡上。

    谁叫这孙子踏马的重色轻友，把自己气到恨不得打死他算了。

    易景辰看着陈凯还没怎么消气的眼神。

    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撑不死你，你怎么不说再加个四分五分？”

    “提醒的好。”不等易景辰接话，陈凯对着窗口又再来了一句:“阿姨，刚双份牛肉面的那碗，再多加一份肥肠啊。”

    “好勒。”阿姨笑着答应完，又转头对着厨房喊到:“刚两份牛肉的那一碗，再加一份肥肠！”

    旁边胡进也赶紧伸手过来:“我我我的也是，双份牛肉再加一......一份大排！”

    易景辰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是逃难出来的吗？能不能有点出息。”

    “要出息是吧，好。”陈凯就近找了个位置，又拉过旁边的凳子，长腿就那么一跨，直接四平八稳的先坐了下来。“那今天晚上‘花间’，别说哥哥不给你出血的机会，知道你平时零花钱多得没地方花，所以你要是觉得咱三人吃饭孤独，那我立马电话把沈海他们几个也叫上。”

    花间是一家日料店。

    人均大概300多的样子，对于已经工作的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像他们这样还在上学的学生来说，确实也不算便宜。

    但其实父母给他的零花钱也确实不少，陈凯和胡进家庭条件和易景辰家也差不多，都是父母有在做一些小生意。

    算不上多富贵，但比起很多工薪家庭来说，也算是要好一些。

    所以他们几个平时在玩的和吃的上面，也从来没有过故意的节省。

    易景辰也拉了凳子坐下。

    “今晚不行，今晚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还有事，易景辰你这哪里有点道歉的诚意。”

    易景辰没说话，低头翻着手机。

    陈凯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和许珩有关。见胡进还在自动售水机那边取饮料。

    又问。“怎么样了昨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放心，还没那么疯。”

    “切。”陈凯不屑的一声轻哼:“你还不疯，他特么比谁都疯。”

    易景辰抬头瞪了他一眼。

    没说话。

    “哪你哥，他真有女朋友了？”

    易景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更应该说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最后，还是不得点头。

    “嗯。”

    陈凯看了一眼对面男孩看似平静，实则写满了落寞和不甘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无奈。

    “那既然这样，不如……就算了吧。”他说:“真的易景辰，你哥一看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直男。谈恋爱结婚再到生小孩，一步一步的。那也都是今后必定会经历的事。所以你这样吧，真的只能算是自找苦吃。”

    易景辰垂着头，半响。他说:“可我接受不了。至少是现在，还接受不了。”

    “现在接受不了，哪将来呢，将来就能接受了？”

    易景辰喉咙滚动，抬起头:“将来我不知道。但……”他看着窗外从他们进来开始，就一直站在树下旁若无人聊着天的一对男生女生。

    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两个正处在暧昧期，又或者刚进入热恋的情侣。

    那种旁若无人，看对方时眼里带着光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易景辰有些嫉妒。

    不是嫉妒这一对情侣本身，而且嫉妒，这一种能够站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的爱情。

    然而自己的爱情呢？

    易景辰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有勇气能将他们拿出来，正大光明的公布于众了。

    这样的隐晦还不止是因为同性恋本身，因为在真正确定自己性取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群体本身就和很多异性恋一样，并没有任何一点可耻的地方。

    他甚至觉得等有一天自己再大一些，大到能够经历独立，不再依附于自己父母的羽翼下生活的时候，自己应该是有勇气向父母坦白自己取向问题的。

    所以真的至始至终，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就是一件多么难堪和不对的事情。

    而让他难以启齿不敢向任何人倾诉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他叫许珩。

    是从小带着自己长大，虽然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但他这辈子都必须叫一声‘哥哥’的人。

    所以不敢表露的原因，真的不是因为取向本身。

    而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是父母知道以后，绝对会崩溃无法接受的哥哥。

    所以对于陈凯这个问题，他想了想。

    说的是:“等将来，再长大一些，我可能就会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就不至于把事情弄得那么难堪吧。”

    意思是还是控制。

    控制自己不去喜欢，又或者不表现出喜欢那人的情绪。

    而不是将来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用在那人身上的感情是不应该的，需要斩钉截铁的制止和斩断的。

    陈凯看着对面人表面依旧温柔，但实际隐藏了太多倔强的侧脸。

    “现在你都没办法控制，哪等将来越陷越深的时候，你觉得你还能有办法全身而退？易景辰，你不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吗？”

    “……”被问话的人突然就无话可说。

    更应该说是对于被人直接说中的结果，内心有抵触，但更多的其实是对于结果本身的不敢面对。

    “哪你要我怎么办，现在就放弃吗？”声音里是有少许激动，但更多的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里，压抑的隐忍和难受。

    所以哪怕内心有太多不甘和委屈。

    可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平稳:“不可能的陈凯，我几乎从小就是跟着他长大的，与其说是十五岁那年，终于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喜欢，但实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我至今也不知道。”

    “是小时候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和依赖，还是十二岁那年，看到有女生给他写情书，生气的偷偷划烂那些女生的书包……”

    他迷茫的看着陈凯的眼睛:“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但绝对不是短时间内突然的一种心动。所以……”

    他垂着眼眸，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怕只是连当事人都不敢告诉的暗恋，那也绝对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陈凯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什么感情什么放弃？你们在聊什么？”胡进买了水过来放桌上。看着自己才离开一会儿两人之间的低气压。

    “没什么，是说好久没聚了，晚上要不要约了沈海他们一起去花间吃饭。”陈凯说。

    “啊，吃日料啊。”胡进坐下后自己先打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又说:“也行。虽然上次吃完后回家拉了五次肚子，吓得我们家老头说，再也不让我吃任何生的东西了。但太久没吃吧，又还真是有些想念。”

    陈凯无语的看着他。“上辈子恶鬼投胎是吧你，都拉五次肚子了你还吃。”

    “拉肚子怎么了，又没发烧又犯恶心的，怎么就不能吃了。”

    话说到这里，胡进又看着易景辰:“听老班说你昨天差点把他办公室都给毁了，行啊你，都敢祸害到老班头上了，小心后面折腾不死你。”

    又仰头再喝了一口水:“哎你昨天到底咋了，真吃坏肚子了？”

    “嗯。”易景辰点头。

    “嗯毛线啊嗯，鬼才相信你是吃坏肚子。吃坏肚子不拉屎，你从嘴里吐出来？”

    这话说完，旁边桌本来坐着的几个低年级的同学，纷纷都把头转向了这边。

    陈凯都快要忍不住直接一掌拍这货头上了:“现在是吃饭时间，你们能不能说点人话。”

    “怎么就不是人话了，吃喝拉撒，不就是最基本的人之常情吗？”

    易景辰也是很无语地看着陈凯:“能不能快把这二百五带走，我特么根本就不想认识他。”

    “又搞集体活动歧视是不是。”胡进一把枪过易景辰手中的水:“那我买的水你们都别喝了，麻蛋一帮不知道感恩的畜生。吃着别人买的东西，还想把当事人赶走？还能不能有点良心。”

    三个人齐聚了三种性格。

    一个看似温柔好脾气，实则心思敏感又容易炸毛；一个看似大咧不拘小节，其实遇事会有自己的冷静和沉稳。

    也就只有胡进，表面看起来什么样，实际就是什么样。

    这样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单纯直接说话不过大脑，说难听点那简直就是缺根筋没心眼。

    易景辰都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人。

    又一把夺过被他抢走的水，打开以后快速喝了一口放桌上。就那样明目张胆，有种你打我的眼神看着胡进。

    “易景辰你特码……”胡进手指着对面的人，又看着陈凯:“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陈凯早在旁边笑的停不下来，听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行，你别吃。赶紧走，反正吃完也是要拉光的。趁早别吃了还省得再消化一次。”

    “你们……”

    胡进欲哭无泪，只想自己这是倒了多大霉，才跟这俩没良心的混蛋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