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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星星还在家里

    大狗下火车的那天是一个大太阳,热烈火辣的艳阳天,空气里尽是晒不干的潮腥味。

    李卿在火车站里等他,李卿再也不是小镇上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皮肤晒得很黑,个子长得很大,整个人和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格格不入。

    大狗一开始其实没认出来李卿,李卿寄过来的所有照片都被小狗扔进了垃圾桶。大狗也知道,他也不说,纵容着小狗去做这件事。

    两个人久了没见,除了刚开始的寒暄,后来几乎无话可讲。

    大狗隐隐觉得李卿变了些,他现在还记得李卿和他聊起北方的样子,眼睛亮闪闪,嘴里不停,像一只上蹿下跳的麻雀。

    现在的李卿只有沉默,他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却似乎更加难过。

    大狗暂住在李卿家里,李卿说明天带他去看海。

    夜里大狗起来上厕所,他睡床,李卿睡客厅,他看到李卿坐在窗户上抽烟。

    李卿看到大狗过来,挪了挪屁股让出点位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大狗过去坐着,李卿递了只烟给他。

    大狗没抽过烟,原来烟对他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奢侈品,打工的老油条们也抽烟,吸进去,吐出烟来,他们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大狗犹豫了一下,看着李卿把手里的新烟对着自己手里的烟头点燃了,递给大狗,大狗学着李卿的样子,吸了一口。

    大狗觉得味道并不好,烟雾在嘴里乱飘,顺着口腔进入喉咙,苦涩的焦味充盈着感官细胞。

    大狗看着烟在手里慢慢燃烧,李卿却像是上瘾了,一口吸得比一口狠。

    李卿说话了,他对大狗说,他在这边的日子过得并不顺畅。

    他说刚来时人生地不熟被骗光了钱,没文化只有去工地,找不到睡的地方在桥洞睡了好几天。

    他说他还被排挤,丢了东西第一个被怀疑的永远是他这个外乡人,。

    他说他很想他爸,可是回去能见的只有一座坟。

    大狗不知道李卿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只觉得李卿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怜,那么大一个人,在窗子上抽烟的背影看上去那么渺小。

    大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看着李卿抽完一支烟,把手里最后一口烟吸了,两个人坐在窗台上不说话。

    那天晚上大狗失眠了,不知道是尼古丁让他兴奋了还是怎样。

    第二天李卿带大狗去看海了,大狗看着松软的沙子和一望无际的海水,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大狗抓起一把沙子,手伸到海水里,摊开手,看着涌上来的海水带走手里的沙子。

    一定是阳光太好了,大狗眯着眼睛,觉得自己快睡过去了。

    大狗在沙滩上像个小孩一样,他堆沙子,捉小蟹,捡贝壳,玩得一身都是海水混着汗水。

    大狗在餐馆吃了很多海鲜,很可惜的是他对这些东西过敏,吃了回去长了一身红疹子,还花了几十块买了药才搽好。

    除去这个小插曲,大狗的旅行过得十分愉快,他这几天里做了自己所规划的所有事。

    大狗只在这里呆了三天,他会将这几天的阳光沙滩海浪刻在记忆深处,他随时都可以将这些翻出来反刍、咀嚼。

    大狗来的时候是一个晴天,走的时候却是在下雨,雾蒙蒙的天气中,海浪都是一副要把人吞进去的样子。

    李卿在大狗收拾东西的时候说,他很可惜,又很庆幸大狗没有来。

    大狗说,我也很庆幸我没选择跟你跑了。

    李卿又说,无论哪里都是家里好,你以后别往外跑了,不然一不小心就混成我这个样子。

    大狗眼睛弯弯,笑着说,不走了,我的星星还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