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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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断 到了九月的时候,情势转为紧急,黄品贤在通城遵从长官命令,谨饬防御,每天督率本部习练武艺,打磨刀枪,这一天午后,外面忽然气喘吁吁来了一个人,取出身上收藏的印信,原来是前八军的师帅,刚刚从江西过来,本部人马散尽,只余一身逃来这里。 虽然并非本军的直管,不过毕竟是友军的师帅,黄品贤连忙将自己的房间让出,将铺盖搬到副司马张添吉那里,给师帅崔兆昌另外找了干净被褥,将那房间料理好,请他歇息。 黄品贤很恭敬地问:“善人,前方究竟如何?” 崔兆昌猛灌了半壶茶水,这才将嘴一抹,说道:“罗泽南那老妖头带了一群大小妖头,几千妖兵,已经过了义宁州,正在往这边来了,通城这里千万要小心。” 黄品贤点了点头,这定然是要攻击武昌,通城与义宁州相距并不很远,也就是二百里的距离,若是赶得快,一天多的时间也就到了,只怕通城马上就要遭受攻击,于是黄品贤上报了旅帅,加紧布防。 黄品贤回到本两,召集士兵,鼓舞士气:“天父大开天恩,大显权能,任群妖魔一面飞,总难逃我天父天兄手段过。众兄弟放胆诛妖,万事总有天父主张,不用慌。” 温采元的心乍一激动,转瞬又微微有些下沉,罗大人要来了啊,自己终于有了回归的机会,然而乱军之中,自己能够幸存吗?即使侥幸得生,又怎样取信于官军呢?这却要好好思量一番。 果然,第二天傍晚,湘军猛攻通城,虽然城中太平军奋力抵御,然而对面湘军人数既多,火力又猛,到次日清晨,终于给湘军火炮轰倒城墙,湘军如同洪水一般涌入城中,一片刀光火海之中,黄品贤只看到崔兆昌身中数刀,倒在地上,依然高呼,“天父东王洪恩,当以死报!” 这时一名湘军的军官一刀便刺入崔兆昌的胸口,崔兆昌于是再没了声息。 黄品贤登时一股热血涌入心头,挥刀砍向面前的清妖,连续砍倒几名湘军,这时忽然一声火枪声响,黄品贤只觉得身体一震,不由得便倒在了地上,一名妖兵赶到他的身前,举刀便要砍杀,只听一人大声叫道:“留下他!” 黄品贤伏在地上挣扎着还要起身,蓦地后脑重重受了一击,黄品贤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晕倒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品贤在重重漆黑之中醒来,虽然只是睁开眼睛,却也恍惚经过多番挣扎,越过了许多团浓黑的迷雾,才到得彼岸,长久的时间之中,一股浓雾的迷障紧紧地包裹着黄品贤,明明只是雾气,却仿佛有实体一般,在雾中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仿佛走在河流之中,而且还是逆流,所以此时黄品贤醒转过来,躺在那里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分外疲惫。 虽然醒了过来,然而黄品贤头脑依然一片混沌,身体也沉重得很,周围又是一片昏黑,一时竟不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他吃力地喘息了一会儿,动了一动身体,只觉得两手不能自由,这时黄品贤终于渐渐记起一些事,他回想起自己之前是率领本两的队伍,全力掩护守军残部逃亡,然后不知怎么,当自己再次醒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自己的两只手不能动,很可能是给人捉住了。 黄品贤正在想着,忽然间房门一开,黯淡的日影之中,两个人走了进来,黄品贤眨了一眨眼睛,首先辨认出温采元,张口便微微颤抖着说:“温先生,你也在这里。” 他再看那站在温采元身后的人,不由得便暗暗叹息一声,自己的路在此便到头了,那是清妖的一个哨长小妖头。 温采元此时展露出了黄品贤从未看过的态度,格外超然镇定,缓步来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对他说道:“黄司马,你已经在官军这里了。” 黄品贤望了一下绑缚在胸前的双手,苦笑一声:“我晓得。先生没事吧?是我害了先生。” 温采元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你害了我,你当然害了我,我的功名前程,全都断送在你的手里,此时连清白的名节也受人怀疑,好不容易才向李续宾大人证明自己并非一心从贼,然而品节毕竟有所玷污,不再是一块白璧,如今即使洗脚上岸,这一块污点终究给人记在心里,好便好,不好时便抖落出来,总有一个随时发作的暗雷在那里。 然而再一看眼前面色惨淡的黄品贤,温采元暗叹一声,罢了,也是我命中该有此劫,遇到了这样一个魔星,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只能根据眼前的局势,再做盘算。 温采元轻轻地说:“我暂时还好,承蒙李大人信任,洗脱了从前的过往,不过黄司马,你要考虑一下你自己了,如今已经被擒,究竟回头是岸,还是一意孤行?” 虽然已经是在官军这边,回归了朝廷一方,不过温采元对黄品贤还是称呼“黄司马”,当然是不再叫善人,可是倘若直呼其名,实在有些不大客气,黄品贤一直是称呼自己为先生的,虽然在太平军那边,只要识字的人便是先生,无论江湖术士还是朝廷生员,都抹齐了一样称呼,不过毕竟是一种尊称,除了这样投桃报李,温采元也是感到,倘若自己此时忽然间盛气凌人,也显得有一点落井下石,毕竟自己如今也并没有得到官军的完全信任,很不必这般对黄品贤表示决裂,况且那样也显得轻浮骄狂,容易给人看轻。 黄品贤惨然一笑:“我已经是这样,还有什么可说?先生你保得住自己便好。” 毕竟在太平军中将近两年,黄品贤对于两边的情势也有所了解,太平军捕获了官军,有时并不斩尽杀绝,官军那边对太平军则是毫不留情,会区分新兵和老兵,根据前额头发长短来分,长发的是老兵,短发是新兵,绝不留太平军的老兵,往往被俘的新兵也会遭到杀害,唯独比较大机会得以幸免的,就是童子兵,比如自己两中那几个十二三、十三四岁的牌尾。 自己已经加入太平军这样久了,前面的头发足有半尺多长,分明是老兵,难以侥幸。 温采元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黄司马,还是有机会的,曾大帅正在收集太平军中的情实消息,司马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日,见闻必然广泛得很,这两天就会有官长来讯问,倘若司马如实说出来,或许可免一死。” 温采元自己也是寻的这样一条出路,早就听说曾国藩大人在让人搜集太平军的情报,因此温采元平时处处留心,太平军营规极严,各人只能在自己所属的馆内活动,不准私自去往别馆,更加不许在别馆寄宿,简直好像画地为牢一般,所以见闻有限,不过温采元是一个细心之人,这一年来也给他观察到了一些事情,连同这一两的文书,全都交给了清军。 温采元是知道有一个士人叫做程奉璜,和自己一样,也是童生,给太平军早早裹挟,不过他极有心计,不像是自己,只是局促在两司马的馆内,而是结识太平军许多魁首,很受信任,给当做心腹,得以观察各军的动静,后来终于找到机会,回来清军大营,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全都告知了清军,从此展开一番新的前程,已经是曾国藩幕僚中的一人。 温采元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够和程奉璜来相比,没有他那样的情报价值,不过温采元想,自己从细小处着手,终究能够有所补益,这便是自己在朝廷的进身之阶,即使能够前进的程度有限。 黄品贤微微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温先生,你顾好自己吧。” 温采元又劝了两句,站起身与那军官出去了,反锁上了门。 那军官对温采元一笑:“温先生,他肯说么?” 温采元轻轻摇了摇头:“林哨长,我也不知,但愿他能够想开一些,不要这样执拗。” 很希望黄品贤不要那样虔信邪教,好像他平时给大家讲的似的,“要同心合力,同打江山,认实天堂路来跑,目下苦楚些,后来自有高封也”,那可就完了,“升天”之后是否上天堂,那是不知道,但是眼前这条命是肯定没了的。 温采元顿了一下,又说道:“林哨长,倘若他肯讲了,还请哨长大发慈悲,设法给他谋一条生路,我虽然是深恨这些贼匪,不过黄品贤终究存有一点天良未泯,平日里并不嗜杀,加入贼军本来是误入歧途,倘若能有一条自新之路,想来是会改过的。” 那军官咯咯一笑:“那就要看他怎样选择了,倘若到了谭营官那里,还是这样固执,我可救不得他。” 温采元看着这位年轻的哨长林珑,微微一笑,虽然自己也是刚刚来到这里,可是却已经看出,这林珑哨长乃是营官谭振庭的亲信之人,看他也并不是很痛恨黄品贤的样子,只要黄品贤稍稍松一松口,有林珑给他说几句好话,或许就能逃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