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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各怀心思

    才用过早膳,云薇便笑嘻嘻来禀报:“娘娘,福春公公来了!”

    福春公公一张巧嘴,薛琬宫里一干丫头除了杏雨都对他印象很好,又是皇帝安排的人,侍婢们与他交好自然没有坏处的。

    “宣他进来。”

    很快福春便弓着腰进来了,一见到薛琬便整个人匍匐下去行大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薛琬靠着引枕,道:“起来吧。”

    “娘娘,奴才这次来,是娘娘上回说,若有凤仪公主的消息便叫奴才来禀报,奴才这就来回禀了,据宫外的消息,凤仪公主她,梦了”福春的声音都有点儿颤。

    薛琬一凛抬头,失声问:“你说什么!”

    福春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娘娘如此激动的时候,他也是犹豫了好久才来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也知道来了讨不着什么好,可若不来吧消息也早晚要传到这位娘娘耳里,他知情不报定要受到厌弃,左右一对比,讨不着好怎么也比受到厌弃强一点,只能大着胆子报上来了。

    “听说凤仪公主本是去寒山寺祈福,没想到杀来一伙歹人,歹人凶狠,便是姜侯爷赶到也没能救下公主。”

    这个说辞薛琬显然是不信的,她久居深宫,从未无人结过什么仇怨,何况大周已经灭了,她一个亡国公主哪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

    就算有,死的也该是她才对。

    说死其实容易,但真正作出决定那一刻,却又留恋这个世界。恍惚间,从父皇死于姜敖之手那一日起,似乎已历经半生,欢喜悲苦都已尝尽,余下的只剩颓然无力与莫可奈何。

    死不难,求生更是不易。

    未料到直至今日,她依旧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不能下定决心豁出一切。

    薛琬只觉得心痛难当,更觉得腹中某个位置,像被绞动一样的疼痛着,额上阵阵冷汗,只觉得眼前发黑。

    “娘娘?”杏雨看到薛琬脸色忽然面如金纸,走过来捉住薛琬的手臂,“娘娘怎么了?”

    薛琬捂住了腹部,虚弱地说:“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疼”

    杏雨有点无措,恨不得以身相替,还是福春喊了句,“这样不行,赶紧去请太医!”

    云薇也被吓到,听到这声请太医赶紧迈开了步子,上回薛琬昏倒,他们差点没被皇帝全部处决,这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小命只怕真的不保了。

    来的还是楚太医,自从上次诊出薛琬有孕,楚太医就没得休息了,被皇帝钦点专为这位薛娘娘看诊,听云薇说这回是闹肚子疼,心里也是一惊,莫不是这胎儿有不好了?

    赶过来那会薛琬又已经晕倒了,不久皇帝那里也被惊动了。

    质问楚太医,“不是说没甚大碍,这都晕倒第二回了,两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醒?”

    他这话问得理直气壮,楚太医心里却也有委屈,他又不是大罗神仙,随便给人掐掐手指就能治百病的。

    背上透着汗,小心翼翼答道:“娘娘如今是双身子,这两个月来既没有专人调养,底子也孱弱,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养的好的,”意识到说错话,又道:“娘娘身子也没有什么大碍,只虚弱了点,总归是要醒的。”

    “还说没有大碍,这都过了响午,半日不进食,这一大一小如何受得住?”

    楚太医神情一滞,心底里觉着皇帝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但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劝:“皇上不必忧心,从表症上看,娘娘是惊慌气厥,实则乃血厥实者,肝阳上亢,阳气暴张,血随气升,气血并走于上,才至突然昏仆,往后只需多服些益气养血之物,自当无碍。”

    他这一通道理讲下来,苏霆劭却丝毫不买账,冷哼道:“全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再过半个时辰,若她再不醒,你的脑袋也就不用留着了。”

    一抬手,张驰连忙迎上来,“圣上——”

    苏霆劭道:“伺候她的人呢?”

    张驰道:“回陛下,都已在侧间看管起来,只等陛下吩咐。”

    苏霆劭皱眉,“伺候得不尽心,不必再留了。回头再挑几个机灵的。”

    张驰低头应下来,“皇上放心。”正要走,隔间传来细微声响,守在床边的女官月容小声说一句,“娘娘您醒了。”

    苏霆劭只听到便迈开腿掀了帘子进去,比楚太医还快一步。

    “你醒了,醒了就好”

    薛琬盯着他的眼睛问:“凤仪公主死了?”

    苏霆劭坦然道:“死了。”

    “朕会给她厚葬”

    “谁稀罕!”薛琬的反应极大,几乎是拔高了声音喊出来。

    “好好好,”苏霆劭起先一愣, 随即却笑开了,“都是朕的错,你们主仆情深,朕不该分开你们,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后就不要想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太任性,”捏一捏她细细尖尖的下巴,“瘦成这样,还有八个多月,如何熬得住?”

    薛琬嫌恶地把头一偏,躲开他的手,但苏霆劭半点不生气,侧过身吩咐楚太医再给她诊诊脉。

    薛琬再次躺平任楚太医诊脉,还有点发懵,一旁的月容猜出大概,笑盈盈同她说:“娘娘怕是还不晓得,您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瞧着身子瘦弱,接下来恐怕要吃苦,皇上这是心疼您呢。”

    他们面上个个喜庆,楚太医也说:“恭喜皇上、娘娘,娘娘脉象稳健,可见胎儿无碍,这些时日只需多加调养,必定能诞育皇嗣,为皇上开枝散叶。”

    楚太医的话刚落下,便听苏霆劭轻描淡写地补充说:“给你升位份的旨意朕已经拟好了,这几日就得准备起来,倒不必你自己操心,自然有人替你操办。往后便不是美人,是昭容了。”说到最后,大概他自己也觉着薛琬不稀罕这个,便又添上一句,“朕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到底是要做娘的人了,往后不能只想着自己。其他,只要你开口,朕一定办到。”

    他本是个高傲的性子,从前做关外封王时已然有拒人千里之态,现如今登基为帝,更是不怒自威,似当下伏低做小、温柔缱绻模样,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说月容从未见过苏霆劭如此,便是一旁的楚太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可惜薛琬却仿佛被人推进冷冰冰一座寒池,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嘈杂絮语,却偏偏令她什么也听不清。

    月容瞧她脸色不对,连忙堆笑道:“娘娘怕是高兴坏了,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娘娘好生吃着补药,到时候定能生个壮壮实实的皇子。”

    月容一走,楚太医也顺势告退。留下苏霆劭与薛琬两个,各怀心思,各有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