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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易主-为黎公子挑一个奴隶伺候他吧,子规

    第二章 易主

    一瞥之后,子规便匆匆回转,余光蓦然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足以吓出一身冷汗,混着湿淋淋的茶水,教他浑身上下愈发叫嚣着难受。

    今日费尽心思跟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却远远称不上是心愿得偿。子规知道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些什么,然而无论三殿下如何对待他,残忍或是温柔,家犬是永远不会向主人露出尖爪和利齿的。索性不再徒劳磕头,子规改回跪立的姿势,驯顺地低头以示臣服,任由额头的血被茶水稀释后沿着清癯的面颊蜿蜒而下。

    黎舜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自黎国来没多久,才刚同秦彧宣热络起来,还没怎么摸清秦彧宣的脾性,只是平日里见他待云雀并不如此疾言厉色,不禁暗自揣摩这主仆二人有什么纠葛。

    “周氏的人?”秦彧宣接了秦念的话茬,眼睛却只盯着子规。

    “周氏本家。”

    “我说呢。”秦彧宣将空了的茶盏捏在指尖把玩,随后猝然向眼前跪着的奴隶摔去,“原来是旧主当前,无心侍奉了。”

    子规直挺挺跪着,不闪不避地任由茶盏在额上撞了一下,跌落在地碎开:“奴隶不敢!”他仰起头,睫毛沾着水珠盈盈颤动,眼睛有些被血水迷住,却勉力睁开,看向秦彧宣,“奴隶的主人,只有您一个,求主人明鉴。”

    可惜倾诉的衷肠并不被人领情,秦彧宣足尖点了点地上的一片狼藉,吩咐道:“收拾一下,去墙角跪着默诵规矩。”

    子规当然知道要怎么收拾。

    低声应了“是”,子规弯腰将大块的碎片拾起放在一边,随后用整个手掌在地砖上大范围抹过,尤其将秦彧宣脚底下那一块仔细擦了两遍,把归拢的细碎瓷渣用手掌捧起送进嘴里含着,随后膝行着把刚才放在一旁的碎片带到墙角,自己挪动膝盖跪了上去。

    为了让空间显得开阔,这间屋子用通透的铜镜装饰四周,子规对着墙,从镜子的反光中看清屋子正中央的一群人。

    他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人多看他一眼。秦念早就引着两人来到那些赤裸的奴隶跟前,由刚才那对姐妹花逐一介绍。灵枢先用短竹鞭挑起奴隶们的下颌,供贵人看清容貌,随着素问介绍他们在调教中的表现、性格和身体特点,竹鞭顺次划过皮肤各处,就像是在介绍一些铺子里售卖的商品。

    默诵规矩原本不算惩罚,但若同时含着碎瓷便算煎熬了。

    “……奴隶应当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第一时间执行,不得拖延、懈怠、违背……”子规唇齿张合,无声默诵,但碎瓷的棱角在口腔内壁与舌面上反复擦过,伤痕越来越多,细小血珠混在唾液里,蛰得生疼。

    “只有这个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眼神太不乖顺了些。”

    “咻——啪!”硬质竹鞭迅速舔上皮肉,再桀骜的眼神也能染上痛苦的颜色。

    “奴隶应当将全身心系于主人一身,近身侍奉不得走神,不得思及自身,不得妨碍主人……”子规在浑身上下的疼痛警告中,一边留意筛出碎瓷顶在舌尖,咽下血水,一边分神去看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奴隶,听到素问说他叫“香香”。

    定元十一年那桩案子举国震惊。勇毅伯周穆犯了今上的大忌讳,周氏在与皇室联姻后不过两年便被抄家。黄金珠宝、房契地契装了箱,流水似的运过天街,送进皇城,呈上金銮殿,那场景足以让百姓在往后数十年津津乐道。周穆本人获欺君罔上、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等大罪十三重,被判削爵斩首于市,周氏直系男丁十五岁以上者赐死,十五岁以下者及女眷充作官奴,所有家奴全数发卖为贱役。

    能在刑部案卷里留名的只有寥寥十数人,家大业大的周氏族人此后四散零落,若非经过多年的四处打听,加上这独一无二的双痣、严丝合缝的年龄,子规也无法在时隔十四年之后,再次遇到他本该侍奉终生的“主人”。

    “这名字……嗤,太过艳俗了。”秦彧宣的声音。

    “……奴隶在受罚的时候,应当勤思己过,恭谨领受,不得呼痛,不得迁延,不得瞒骗……”一小片瓷渣滑到舌根,子规生理本能地发出一点干呕的声音,又慌忙控制住,五官痛苦地挤成一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

    “小羽,快来认一认少爷,今后他便是你的主人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才五岁的孩子踮起脚,扒着摇篮的边缘去看襁褓中的婴孩,声音稚嫩,软糯地、坚定地说:“夫人放心,娘亲放心,小羽会照顾好主人的。”

    刚生产完的夫人还很虚弱,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脸上绽放着初为人母的温柔笑颜:“小荷把孩子教得很好。把湘儿交给小羽,我很放心。”

    后来他问母亲,主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母亲说,这是夫人希望少爷像湘水一样,温柔而有力量。就像夫人希望你能像羽毛一样,虽然身轻力薄,但是能借风势飞高望远,所以叫你小羽,对不对?

    谁曾想,羽毛那么快就落了地,化作一只子规鸟,颈上拴了锁链,再也无法借风而飞了。

    ……

    “回三殿下的话,这是楼里给他起的名字,不过是图顺口罢了。”

    子规在铜镜里看见秦彧宣捏住香香的下巴细细打量,问:“那他本来叫什么名儿?”

    “周湘,名册上登记的是潇湘的湘。这个奴隶是罪人周穆之孙。”

    香香额角垂下的一绺发丝随着秦彧宣的动作遮了半只眼,微微抬眸,向站在最旁边的黎舜递了个惶然的求助眼神。

    秦彧宣轻笑一声。

    这么有心思的奴隶,他碰都懒得碰。

    秦念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在黎舜的肩头拍了一下,笑道:“黎兄瞧瞧,咱们秦国养出来的奴隶,可还喜欢么?”

    黎舜还没答,秦彧宣就先开口了:“子规。”

    “是,主人!”

    “来。”

    “是,主人。”

    子规将瓷渣含在唇齿之间,四肢着地向房间正中爬去,在他膝盖经过的地方,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地砖上,分外扎眼。

    等子规终于跪到秦彧宣脚边,半仰起头等候命令的时候,他听见他的主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命令道:“为黎公子挑一个奴隶伺候他吧,子规。”

    奴隶应当将全身心系于主人一身。

    刚刚默诵的规矩永远刻在心里,即便是受罚的时候,子规依然留意着主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此时此刻他再明白不过——主人已经给出了唯一的选项,却非要残忍地让他明晰地将故人的名字点出,再把他曾经当成主人尊崇、当成弟弟照顾过两年的人,像货物一样,交到别人手上。

    子规抿了抿唇,让瓷渣扎得更深,完全嵌进口腔嫩肉,用沙哑的声线平稳道:“奴隶觉得您手上的这个奴隶,很配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