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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章合集,913章

心中最强烈的愿望

    就是说服别人信奉自己的理念

    最令人伤心、令人义愤填膺的,

    莫过于感到自己所崇尚的信念

    被别人贬损

    ——弗吉尼亚·伍尔夫

    果真是他。

    彭影只是看了他一样,然后就骑车走了,阮宋却觉得血往大脑里灌,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边都是嗡嗡声。他很想跑过去,但又觉得唐突,只是很想知道,彭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DVD和硬盘里的彭影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表现得很骚而且很浪,特别喜欢用逼榨精,操过他的男人简直不计其数,阮宋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只靠被男人的精液养活的骚货,他的水格外多身体又很敏感,眼睛大而且有神,一副操不坏的模样,而且长得特别美,他们甚至叫他“潮吹天皇”。

    但面前这个中年男人,邋遢油腻,胡子拉碴,头发剪得很短,脸上都是疲态,肤色不复之前的白皙细嫩,细纹很多,是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认不出来了。他的变化很大,他甚至已经有了孩子。

    可是,他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双性人吗?他怎么会和女人结婚呢?结婚之后生孩子,是他生还是他的妻子生?他应该没有男性的生殖能力吧?孩子真的是他生的吗?还是他领养的?

    阮宋很想去问个清楚,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已经4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七天,他都没有在家,都是从一个酒店到另外一个酒店,就加快了步子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到时候再去找彭影。

    回家后,他洗了很长时间的澡,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有些疼痛,又睡了一个很长时间的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却觉得神清气爽,睡了很长一觉后觉得做什么都有了精力和动力,他去下了点泡面,刚吃完就被人敲门,他打开门,看见是老女人,他们已经很熟了,他很自然地往里让出一条路,让老女人进来。

    “这一个星期都没见你,敲门你也没在,今天来找你总算是回来了。”老女人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阮宋坐在他旁边,“您之前来找过我呀?我这些天都不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来找我商量吗?”

    “哎,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年龄大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什么的,不然一个人住着,没个可以说话的人,心里闷得慌。”老女人说,“倒是你,这几天一直没在,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去问老板,老板说没听你说要搬走,我就想可能你有什么事情比较忙,这些天都没回来。”

    “这些天一直在工作,没什么时间。”阮宋不想暴露自己是娼妓的身份和职业,就打了几个马虎眼,想要蒙混过关,“所以我都住在外面,因为太晚了,回家也来不及,就在上班的地方勉强睡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老女人盯着他的眼睛,他突然生出一股心虚,不敢直视。不过也是,的确是在外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营生。但看着老女人,实在是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他一直把她当作是自己的亲人来看待,真实情况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唔……”他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不说实话,但是也不反驳,老女人苦笑了下,“你可别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啊。”

    他脱口而出,老女人问,“真的吗?”

    阮宋噤了声,不再说话,老女人低下头,“别骗我了,一开始的时候我来你家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你的证件摆在桌子上,我就看见了。”

    阮宋呆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到这里居住开始一直保守着的秘密,居然在自己毫不注意的时候就被人发觉。她看到的一定是他的娼妓从业许可证了,自己也太粗心了些。现在老女人突然说这话,戳穿了他,他倒是不好意思再继续跟她交往下去了……

    “我……”

    “我说这个事情,绝对不是说要苛责你什么。也不是想要对你说教。”老女人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无权教你怎么做人,你就当听个故事好了。只是我真的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做这个事情了,对你自己……也不好。”

    “我知道,但是我……我要给我爸爸还钱,他欠了很多钱,现在他死了,为了我和我妈妈的安全,我必须……”

    “我也看得出来,你和其他的娼妓也不一样,你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老女人说,“所以我才觉得,你沦落风尘,真的太可惜了。”

    但是沦落风尘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还是一个可悲可鄙的娼妓,他需要钱,所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沦为他人的玩物和性工具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有时候又很不甘心,要是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这样的人,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父亲不吸毒,不赌博,就算是要靠他养活,他也一定不会沦为娼妓的,其实在心灵深处,他还保留着一丝强烈的自尊,要是能够有别的办法,他怎么可能愿意变成这样,彻底沦为玩物和工具呢?

    如果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就不会高中还没有读完就辍学去出卖身体养家,也不会疯了一样的还想要去拍GV,当娼妓就已经够不要脸了,他还想要更加不要脸地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更多人眼前。要是父亲不是这样,他的两个妹妹也不会被送走,他也一定是个正常人,也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高考,去上大学,在大学里谈恋爱,有喜欢的女孩子,毕业,结婚。

    现在,一切都让人无奈。

    阮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火深吸一口,老女人也从他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燃,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吞云吐雾。

    弥漫的烟雾之中,老女人率先开口,“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就当个故事听就好了。”

    阮宋低下头,很长的沉默后,老女人开口,说起了一个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有个老男人喝酒喝死了,男人死后,他的女儿进了他生前工作的纺织厂工作,成了一名纺织女工。当时的工人都是终身聘用制,人人都说厂矿企业的工人都端着铁饭碗,女人十六岁进纺织厂工作,到二十岁,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

    是隔壁皮革厂的男工人,比她大五岁,已经算是皮革厂的小领导,他们第一次见面,男工人请她去看电影,他们对彼此都很有好感,一年之后,他们结婚了,丈夫结婚时买了当时稀有的彩色电视机、电冰箱,还带她一起去拍了婚纱照,让她也过了一把洋瘾。

    结婚后夫妻感情极好,不时就生下了儿子,在众人的眼中,这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年轻有为的丈夫,貌美贤惠的妻子,还有聪明活泼的儿子,他们住在工作单位分给他们的宿舍中,和邻居关系亲密,对待双方父母也都孝顺知礼。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却在儿子读小学没多久后,全国掀起了下岗潮,原本属于国家的企业厂矿都被转为私人所有,她下岗了!

    作为车间主任的丈夫也仅仅比她多扛了五个月也成为了全国下岗潮中的一枚不起眼的水花,单位里的宿舍不能住了,他们不得不搬走,夫妻俩双双没了收入,又没有了住的地方,只好租了个小地下室,一家三口先安置在那里。南洋市毕竟是小城市,他们之前又都是吃国家粮的工人,没有什么其他的糊口活计,很多人都选择了去沿海城市和经济开发区打拼,他们原本也想去,两边的父母已经老了,需要人照顾,下面还有个正在读小学的小儿子,他们只得继续留在那里。

    找工作找不到,夫妻俩卖过水果,打过零工,但家里的开支实在是太大,深夜时,两人常常抱头痛哭,那年的冬天又异常的寒冷,他们甚至连买煤生火煮饭的钱都没有,还得偷偷地找机会去邻居的煤球房里偷拿几个,才能够勉强满足煮饭烧水的需求。

    没有收入的生活,他们足足过了大半年,家里的收入所剩无几,双方的老父老母又生了大病,拿不出钱来医治,夫妻俩只好去街上捡破烂卖,丈夫受不了身份和心理上的落差,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一喝醉,就对着妻子拳打脚踢。

    “想死的心都有了。”老女人说。

    “然后呢?”阮宋问。

    然后?丈夫每天呆在家里唉声叹气,借酒浇愁,父母生病也就算了,儿子的身体也因为贫穷,吃食太差不怎么好了。生了好几次病,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女人找了个给国营酒店刷盘子的活儿,有一天晚上回家晚了些,她想早些回家,就抄了近路,结果在那里遇见了一群喝了酒的醉汉,她一个女人往那儿过,孤零零的,就被那群醉汉盯上,他们把她拖到了废弃的工厂后山,把她给轮奸了。

    完事后,醉汉们扔给她三百块钱,穿上了裤子笑骂着离开,女人受了刺激,躺在地上哭了良久,她衣裳都被扯烂了,全身都是被男人凌虐的痕迹。她当时真想买瓶农药喝下去死了算了,那时候,贞洁清白是很被重视的,她捏着那三百块钱,脑子里充斥着极端的想法,她想去报警,把那些人抓到了判了刑了她就去死,喝农药死外面,别脏了家里的地,她觉得她整个人脏了,简直贱到毫无容身之地。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丈夫喝多了酒,在家里等她,她回家时,衣衫不整,丈夫看见她,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嚎哭着说清了刚才的经历,那三百块钱简直就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她说完就想要从楼上跳下去,丈夫一把拉住她,问她,“那三百块钱呢?”

    三百块钱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她想要把那三张钞票撕得粉碎,丈夫却一把夺过来,他很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钱了。”

    那一刻,她恍若被雷劈中,全身上下都凉透了。

    那是他的妻子被其他人奸污,践踏人格换来的三百块。

    “我要去报警!”她哭着想跑出去,丈夫忙把她挡住,“去报什么警啊!三百块钱!是三百块钱呢!”他那么兴奋的样子让她很陌生,“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治好儿子的病,可以给爸妈治病,可以去交房租,你去报什么警!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你在想什么?!我是你老婆!是你孩子的妈!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毫不让步,唯一想的就是去外面去,去派出所去,报警,让警察抓走那些强奸犯,把他们全都枪毙。丈夫却不这么想,“家里的情况都这样了,你还去报什么警!这些钱留下来,你就当挨了顿打吧,啊,我不嫌弃你呢,我还是一样的会对你好的。”

    但家里的开支这么多,仅仅三百元,根本就没有办法应付过去,女人知道丈夫见钱眼开,即使是妻子被侮辱,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他们的孩子还要生活,家里的老人也老了,需要他们赚钱照顾,蜂窝煤烧不起,电费水费也交不起,房租也拖欠了快两个月,随时都要被房东赶出去。为了孩子的学费、营养费,老人的医药费,全家人的生活费,她被迫走上了出卖身体赚钱的道路。

    丈夫下岗之后又窝囊,她只好出去赚钱,正经的动作收入微薄,她需要钱,最好是快钱,她每天晚上要打扮一番,丈夫去买了辆二手的自行车,每天带着她去当时有名的红灯区卖淫,她当时年轻,又是生面孔,生意也还不错,收入都给了家里人。

    那时候,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的,自从站街后,她发现像她这样出来卖淫的下岗女工还不少,都是因为下岗了,生活过不下去了,才没办法选择的。

    “要是有正经工作干,谁愿意用逼去换钱啊。”

    姐妹们如是说,她们不仅卖淫,有时候还去卖血,一个月去卖两次血,女人也卖过血,穷人是不值钱的。

    孩子渐渐地长大了,女人觉得做这种营生也不好,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人骂自己的孩子,说自己的孩子是妓女的种,等到孩子长大了些,家里的条件也没那么难了,她就不再做这种营生。

    但,当时的经历对她的摧残是严重的,她有严重的妇科病,还得了性病,好在已经治好了性病,她也想要好好过日子,双方父母已逝,孩子也长大了。唯一的儿子对她并不亲热,甚至仇视她,当众侮辱她。

    以后,孩子会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的,她安慰自己,但在前几年,丈夫因为多年酗酒患上肝癌死了,儿子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每个月只给她几百块钱,不再认她当母亲。

    “我没有做过妓女的妈妈,你太脏了。”

    把她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儿子正准备结婚,他不希望他的妻子知道自己的妈妈以前做过妓女,她平静地接受了,搬了出去,儿子和她断绝了所有的关系。

    只是听说,儿子结婚了,生了个小孙女,但她从没有见过她的小孙女,有时候想要偷偷地去看看,但也找不到机会,他对妻子说,自己的母亲离家出走了。儿子平时除了每个月去银行打给她几百块钱以外,没有再对她尽赡养义务。

    阮宋听完了,老女人说,“别做这一行了,离开吧,别走我的老路。”

    阮宋张了张嘴,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

    “你会嫌弃认识我吗?”老女人突然问他,她的眼神有些忧伤,阮宋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会呢。”

    他朝着老女人笑了笑,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可悲,他搂着老女人,问,“你多久没见你的儿子和孙女了?”

    “记不得了,怕是有十几年了。”

    阮宋心一酸,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疯了也有好些年了,现想起来,倒是十分想念,疯人院里,不知道她处境如何,过得怎么样。

    “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亲切,我老了,从这儿搬到那儿,之前住的地方,附近的人都认识我,知道我之前做过那种营生,搡戳指点的,我实在是受不了,搬来这里,平时也不出门,倒是清净。”老女人感慨道,“只是我实在是想要找个说话的人,之前住的地儿就没几个能够跟我正常说话的,都是躲着我,避着我,谁都看不起我。只有你了,小宋,也只有你能够跟我说说话,不然我心里闷得啊……慌极了。”

    阮宋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安慰道,“罗姨别再想了。”

    “只是见到你,就想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亲。”老女人看着他的脸,突然便落泪哭泣,“我被他赶出来的时候,他跟你差不多大,如今十多年没见了,我真想去见见他,哪怕是隔着几百米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

    阮宋也鼻子一酸,一把将老女人抱住,两人抱头痛哭,他抱着老女人,想着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呼唤,“妈……”

    两人抱着痛哭了一会儿,老女人慢慢止了眼泪,正色道,“以后的路,你得要想清楚,出去卖不是什么长久的路,到时候要是染上一身脏病,得不偿失。”

    阮宋对她笑了笑,“你说的,我都记着了。”

    老女人坐了坐就走了,阮宋心里乱极了,他也知道出来卖不是什么长久的事情,只是他除了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心里乱得很,想出去走走,突然就想起彭影,心想着要去找彭影。找到彭影,他心里激动,当即就想要去会会,就换了身衣服走了。

    到了彭影家店门口,只看到彭影的店门开了个小小的缝,他过去敲门,彭影不在店门口,听见下面铁门的敲门声,就朝着大门喊了一句,“今天休息,没做生意。”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找你的。”阮宋朝着屋里喊了一句,登时就传来脚步声,“你先进来吧,我马上就过来。”

    阮宋推开门进去,屋子里一股水产的咸腥味。南洋市靠海,水产丰富,价格低廉,屋子里用水泥铸了个大水池,拿来放置货物。阮宋听见脚步声越发进了,彭影从屋子里闪出来,屋里光线有些昏暗,一时没看清来人面孔,“有事吗?”

    “是我。”

    阮宋跳进屋子里,彭影看清了他的脸,登时认出了来人是谁,一下就慌忙起来,似乎阮宋摸他手的触感还留在自己的手上,两只手交缠在一起,使劲地揉搓着,一下就紧张起来。

    “你来做什么?今天家里不做生意。”彭影话语间似有不满之意,“快出去!”

    “哪有刚进门就让人走的?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有什么事情吗?”

    彭影很防备,阮宋不急于先回答他的问题,“你是彭影,对不对。”

    “是啊,找我干嘛?”彭影把两手往胸口一环,抱胸看着阮宋说话,阮宋露出笑容,也不管彭影语气中的防备和反抗之意,心里欢喜极了。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阮宋将大门紧紧关上,屋子里没了光线透进来,漆黑一片,彭影有些慌了,忙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从里面开了灯,他看见阮宋的脸上一片令他起鸡皮疙瘩的狂喜,心中不免有些发怵。

    阮宋一言不发,只是狂笑,笑完后,竟然径直在他的面前脱起了裤子,彭影惊慌失措,心想自己是有妇之夫,不能坏了名声,当即就想要把这闯进来在他面前耍骚的男妓给赶出去。阮宋脱了裤子,光着下体,一把将彭影拉过来,两人的手紧紧抓着,彭影想把手抽走,阮宋却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下体摸。

    阮宋的阴茎很短,往深处摸竟然摸到了一个湿润的地方,似乎摸到了柔软的阴唇,阴蒂,指头还往女逼里挤进去一些。彭影立即把手给缩回来,脸上原本还有些恼怒,现在居然摸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立即就转为了吃惊。

    “你……你……”他说了好几个你字,都没能够把这句话全部说出口,最后压低了声音,“你也是双性……”

    “是呀,不是和你一样的吗?”

    他一脸风轻云淡地把裤子给穿上,彭影呆了很久,都没能反应过来,最后才讷讷地问,“这……我……这……双性不应该是很少出现的吗?你怎么会……我以为,除了我……”

    阮宋微微一耸肩,“我哪儿知道,或许这就是个缘分吧。”

    彭影对他的防备也一下就降了不少,突然找到了一个和自己的境况差不多的人,自然欣喜,但这人是个男妓,又不免有些怀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收集了你全套的GV,天天在家里看,之前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眼熟,不过也已经过了很多年,我不敢认你。”

    “啊……别再说之前的事情了,我知道了。”

    彭影听他要讲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即就明白了,但是也不想要他继续说下去,他现在已经和过去完全割裂,现在是现在,昨日是昨日,今日之我亦非昨日之我,之前听见别人说起过去都完全受不了,现在韶华即逝,也能够平淡面对起过去,只是仍然不想要听。

    “去楼上坐坐。”

    彭影邀请他去店铺楼上的阁楼去,他平日都住在这里,和他一起住的还有他的四个家人,现在水产店的生意大多数都是彭影在操持,每日估计也累,不过,赚的虽然都是辛苦钱,但来路清白,都是干净钱。

    他一下就羞愧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过于淫荡庸俗。

    阁楼一共三个房间,其中有个大房间,中间特意被彭影叫人砌了堵墙从中隔断,只留下一个门供人进出。阮宋被他带去自己的房间里,屋子里没有窗户,空气也很污浊,排气扇二十四小时都打开着,正发出运作时呼呼呼的响声,光线暗,白天也需要开灯,彭影把灯打开,里面的摆设也很少,仅有两张拼起来的小书桌作为写字台,一个木制衣橱,一张床就占了房间的大半,写字台上杂乱地堆满了书,书柜靠墙立着,和衣橱紧贴在一起,里面也装满了书。

    “真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椅子腿不太牢了,昨天坐在上面都往一边歪。”彭影指了指自己的床,“你坐在床上吧。”

    “这怎么行呢?”

    阮宋知道规矩,坐在主人家的床上很不礼貌,彭影朝他笑笑,拉着他一起在床上坐下。

    “坐在这里吧。”彭影看着阮宋的脸,突然笑了,“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就把你带到自己房间里了,我爸爸和小陆也常常这样训我,说我越大越不知道防备陌生人了。”

    “放心吧,我不是坏人。”阮宋同他开了个玩笑,“我叫阮宋。”

    “哪个阮哪个宋呀?写在我手掌上吧。”

    彭影将手伸到阮宋面前去,阮宋握住他的手,灯光下,也发现彭影的手十分粗糙,在GV里,明明他的手又白又嫩,这双手可是抓过好几千根鸡巴的呢,每次抓着鸡巴的时候,阮宋都会喉头一紧,最主要的是因为彭影长得美,是个大美人,而且手也跟脸一样长得极为好看。现在,这双手就在自己的面前,阮宋却发现,这双手和他印象中相差甚远。

    彭影的手已经彻底地成为了和卖苦力赚生活的人一样的手,这是一双经历了劳动的手,粗茧很多,很厚,阮宋握住他的手,他感觉,这双手已经粗得像是一块老树上剁下来的枯木头一样了,粗,但是却很有力气,阮宋这才意识到彭影已经变了。

    他颤抖着,心中酸甜苦辣咸的味道都搅在一起,什么滋味都不是。他在那粗糙笨重的手掌心里写上他的名字,彭影轻轻地念出来,“阮。宋。好特别的名字。”

    “我觉得,你似乎变了很多,不像之前了。”

    他现在看着彭影的脸,这张脸当时也是风华正茂,美艳无双,但彭影似乎并不把自己的美貌当成一回事,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长相的美丑了,现如今,受够了生活的风霜,又不经保养,这张脸老得很快,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了,穿着也是足够清贫,朴素无华,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劳动者。

    “啊?哪儿变了?”

    “之前在GV里,看你不是这样子的。”阮宋把手缩回来,道,“这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只是有些失落,和我心里想象你的样子不一样,可是和现在的你坐在一起,我倒觉得你就应该是这样的。”

    “啊……那都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就别提了吧。”彭影说,“我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喜欢收拾自己的人,也不喜欢买什么奢侈品,现在也是乐得清贫,穷开心。”

    “不过,之前的生活怕是要比现在的生活要好些吧?”

    “的确是,当时的我虽然要还房贷,不过余钱还是让我过得挺不错的,现在虽然说钱少,但是赚到的这些钱赚得心里舒服,实在,又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我心里高兴。”彭影笑眯眯地从一边的书桌上拿了一张照片,“这是我的两个女儿,你看看吧。”

    阮宋接过照片,照片里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扎着漂亮的辫子,阮宋细细看了一番,说,“她们的眼睛和鼻子很像你。”

    “是吗?啊……我忘记给你倒茶了,我去给你倒茶去。”彭影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她们的照片桌子上还有很多,你可以多看看唷,看我的女儿长得好不好看。”

    “好。”

    彭影下楼去给他倒茶,阮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彭影的书桌前看上面有些什么东西。照片的确是有一些搁在桌子上,阮宋还看见了高中数学的教案,另一边则是一大沓和有关的书籍,正翻开着,有一本极厚的笔记本,已经用去了一大半,他翻看了一下,都是所作的笔记。这上面的字写得十分飘逸,他拿起来细看其中的内容,见是两个人的笔记,一个飘逸行云流水,笔扫千军;另一个清朗雄奇,铁画银钩。

    “你看我都忘了,现在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客人来了,都不知道要先给客人倒茶。”

    彭影进了房间,手里端着两杯水,递了一杯给阮宋,阮宋接过玻璃杯,又复坐在床上,“你在看?好雅兴啊。”

    “是啊,有事没事就看看,昨夜看了一个通宵呢,今天早上八点多才睡,我爸爸心疼我,看我昨晚上没睡,骂了我几句,也没让我开店。他最近身体不好,在医院里挂点滴,小陆陪着他去的,今天学校里放假,她休息。”

    “所以你今天偷懒了。”阮宋嘿嘿笑了几声,拿起那本厚笔记本翻看,“我看这上面有两种笔迹,应该还有一个人和你一起看吧。”

    “是呀,是我妻子。”彭影提起她,一下就来了精神,“她看书研究起来,比我要深入多了,我是她的贤内助,家里她最大。她就是个男人,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女的。”

    阮宋捂嘴笑了很久,才继续问,“你们读书这么深入,跟我说说你们研究出了什么呗?不过简单的我还是知道的,是曹雪芹写的,早年家道中落,所以写了一本这样的书,对吗?”

    “说对了一点点。”彭影从他手里接过笔记本,下意识地翻起了写满字迹的页面,“书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说法靠不住。”

    “嗯?为什么?”

    阮宋突然就来了兴致,坐正了听彭影说。彭影娓娓道来,“其实写一本这样的书是需要很细致的工作的,可能需要三个甚至更多的人,组成一个写作集团,就和、、那样,由很多人完成一本书。尤其是像,伏笔随处可见,没有一处闲笔,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需要集团里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把所有要顾及的细节全部都写在纸上挂起来,写了一个就取下一个,工作量极大。现在连作者到底是曹雪芹,还是曹雪芹只是其中的一个编者都不清楚,还是争议。”

    “可是,很多人都是这样说的呢。”

    “之前也有很多人说,通行本的后40回是高鹗狗尾续貂呢,可是现如今考证起来,或许高鹗之后后来红楼散佚后自行去收集整理到的续文,现在也有些书上说高鹗只是个整理者了。”

    “真的?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是啊。”彭影抿了口水,接着说下去,“只是现在也不可考了,红学研究之间也颇有争议,只是余恨红楼未完,太可惜了。你看过吗?”

    “当然看过了,我看过很多遍,只是看得没你这么深。”阮宋会想起自己高中时的经历,“我读高中的时候还特意问同学借,去图书馆去看,因为买不起书,还专门拿个本子抄了一部分,回宿舍里偷偷看。”

    “真的?”

    “真的,不骗你。”

    彭影笑了,“整书中,我现在最喜欢的是贾巧姐了,到底是做了父母的人,其实巧姐出场次数不多,只是觉得被狠舅奸兄卖到妓院里,就觉得心寒,总会想到我的孩子,要是像巧姐一样被卖了,被拐了,我恨不得直接去死了。”

    “这怎么会呢,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阮宋拍拍他的肩膀,又突然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好在这孩子命好,碰见刘姥姥,也是她娘亲积的阴骘,刘姥姥报恩,救了她,她后来嫁了板儿,成了村姑,也算是个善终,到底比流落红尘好多了。”

    彭影说起贾巧姐,眼睛里似乎就浮了一层泪,又想起刚才阮宋说他也看过红楼,就问,“你也看过红楼,何不说说你喜欢的人?”

    “啊,我只对一个人好奇,就是秦可卿。之前她死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我觉得她死得莫名其妙,后来我自己找了些资料,只知道她是‘淫丧天香楼’,还和自己的公公扒灰。”阮宋说到这儿就笑了,“哎呀,偷情都找一家人,要是我是秦可卿,我和我公爹扒灰被抓了,我恨不地去死了。”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红楼,阮宋又说,“实际上我不是很喜欢红楼,反而很喜欢,也是我在读高中的时候问同学求着借到看的。”

    “哦?是吗?”彭影也来了兴趣,“你不妨说说?”

    “是最喜欢里面的安娜之死情节,我看了好几遍,后来自己有钱了,买了本旧书,把安娜之死抄了好几次,分析了好多次。”

    “我也很久没看那本书了,好多情节都忘了,只记得安娜的最终结局了,哎,真可怜,当时看到了结局,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戳了一刀,那个下午都是恍惚的。”彭影说起结局,还是十分感慨。

    “和你待在一起,连我都变傻了,成了个书呆子了。”

    阮宋和彭影嘻笑打趣了好一会儿,又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今天两人都很高心,相见恨晚。彭影说,“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小陆很快就陪着我爸爸回家,你要不要见见她?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阮宋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六点了,不知不觉已经和彭影聊了几个小时的天,就提出要先走了,彭影显得很意犹未尽,热情地叮嘱道,“下次你有空再来,我们再聊聊天,最好天天都来。”

    “你想得美,还想着天天逃班不做生意啊。”

    阮宋又在彭影这里喝了一杯水才走,彭影送他到门口,还让他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早点再来啊,有空了我们在网上也聊聊。”

    “行。”

    阮宋朝他挥挥手,算作告别,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