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雀(十二)
一转眼,夏如嫣入住青鸾殿已满三日,这三日中除去搬来那天萧煜来过一回,后头两日他便没再露面了。 而那日来找过夏如嫣麻烦的昭华也没了动静,直到三日后的上午,夏如嫣刚用完早膳,馨月便迫不及待将她从别处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公主,奴婢听说昭华公主被禁足了!” 夏如嫣捧着茶盏的手一停,抬起头诧异地问:“禁足?” “是啊公主!”馨月一脸的欢喜,“奴婢还听说昭华公主被消减了半年的份例,一定是皇上知道了前两日的事,特地为公主您出头呢!” 夏如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将茶盏捧在手中,一时竟忘了饮用,馨月见她不说话,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公主,咱们来青鸾殿也好几日了,您是不是应该去趟紫宸殿?” 听见馨月的话,夏如嫣面露犹豫,她知道馨月说得对,萧煜赐了这么多东西给她,现在又帮她惩处昭华,她的确应当去一趟紫宸殿,更何况他前几日还亲口说过让她多去陪陪他,现在也过去三日了,她再不露面恐怕就太不懂事了,可是…… 她轻轻咬住下唇,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不大想去见萧煜,每回见到萧煜,他总给她一种有些危险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哪儿来的,就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但馨月这会儿这样提了,她就算再不想去也不好拖了,遂松开下唇,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好,下午你便随我过去一趟吧。” 馨月立刻笑逐颜开:“是,公主。” 说完她又小声提醒夏如嫣:“公主,是本宫,您要说本宫呢。” 夏如嫣揉了揉眉心:“我…本宫方才忘记了。” 她一贯爱说我字,原先在落雪院还没什么,自打来了青鸾殿,馨月就特地提醒她以后要改了自称,不过在屋里没几个旁人的时候,夏如嫣还是喜欢自称我,许是被原身的习惯给影响了吧。 …………………… 紫宸殿中,萧煜刚午睡起来,春日总令人容易犯困,即使已经睡了半个时辰,他还是显得懒洋洋的,站在床边眼睛将闭未闭,瞿安则在跟前替他系着中衣的带子。 “……这两日她在做些什么?” 萧煜忽然开了口,虽未指名道姓,但瞿安却很清楚他问的是谁,忙轻声答道:“回陛下,重明公主这两日都呆在青鸾殿里,并未踏出半步。” 萧煜神情不动:“哦?都在里头呆着做什么?” “似乎就是看书,或者在园子里散散步。” 瞿安系好了中衣,另一名太监便过来替萧煜披上外袍,他这才睁开半闭的眸子,走到椅子前坐下,由那名太监继续为他梳理头发。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过了会儿萧煜慵懒的声音才重新响起:“离龙神祭还有半个月了吧?” “是的,陛下,下月十六就是龙神祭。” “嗯。” 萧煜修长的食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去准备一下,今年朕也去瞧瞧热闹。” 瞿安忙道:“是,陛下。” 待萧煜在御书房坐定,刚批了两本奏折,瞿安忽然轻轻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快步进来,对萧煜轻声道: “陛下,重明公主来了。” 萧煜才批完一本奏折,听他一说便将手中的狼毫搁下:“让她进来。” 夏如嫣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萧煜坐在案前,一只手托着下颌,百无聊赖翻阅着奏折的情形,直到她上前曲膝行礼: “重明参见皇兄。” 萧煜像是这才察觉到她的靠近,将手中的奏折啪的合上,站起身绕到御案前,抬手将她扶起,温声道 “皇妹不必多礼,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夏如嫣被他扶着站起身,将手中的食盒顺势递过去:“重明担心皇兄操劳国事,特地叫厨房做了两道点心,不知合不合皇兄的口味。” 她说着将盖子揭开,里面放的是一道莲子羹和一份核桃糕,萧煜随意扫了一眼,笑道:“既然是皇妹送来的,朕自然喜欢,不过现在朕并不饿,不如将它放到一边,晚些时候朕饿了再用。” 瞿安便上前将食盒接过去,他在盖上盖子的时候也往里面瞅了眼,一张脸顿时挤在了一起。 哎哟,这位公主怎地每回总能刚好挑到陛下不喜欢的食物?这也太不会选了,莫非她来之前都不先打听打听陛下的禁忌么? 萧煜将夏如嫣牵到御案前,柔声道:“皇妹来得正好,朕刚巧看奏折看得无趣,不如皇妹就在这儿陪陪朕可好?” 夏如嫣哪有敢说不好的份儿,只顺从地应了,她以为萧煜是让自己呆在御书房里陪他,没想到萧煜居然让人端了把椅子过来,要她坐在身旁陪自己批阅奏折。 夏如嫣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好歹做过太后,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但萧煜却完全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大大方方将奏折在案上展开,看到某些语句甚至还念给她听。 “……皇妹觉得这本折子朕该怎么批复?” 萧煜撑着下颌,侧过头看坐在身旁的少女,她不敢抬头看案上的奏折,只垂眸望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她今日穿了件月色的裙子,腰身掐得极细,交错的领口微微隙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与下巴连成个完美的弧度,饱满的唇上染了杏红色的口脂,只薄薄的一层,瞧上去真如杏肉一般可口。 萧煜半眯起凤眸,眸色逐渐深了几分,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如杏肉那般酸甜多汁呢? “我…重明对政务一窍不通,恕重明无法回答皇兄的问题……” 夏如嫣垂着头轻言细语地应答,一缕散落的发丝不经意碰到了她的唇角,萧煜便伸出手将那缕发丝替她捋到耳后,少女轻轻一颤,反射性抬眸望了他一眼,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透着些无措,似乎对他这样的举动感到十分意外。 萧煜看着她无措的模样,轻声笑道:“皇妹在朕面前无须拘谨,用我代称也是可以的。” 这是准许她在他面前用我来自称,夏如嫣看着萧煜那双眼,心中忽然又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危险,她慌乱地垂下头道: “重、重明不敢……” “朕说了可以,皇妹不必不敢,对了,皇妹在宫中呆了这些年,可都有好好读书习字?” 萧煜换了个话题,夏如嫣不由松了口气,忙如实答道:“回皇兄,重明前几年一直跟着太后娘娘身边的薛女官学习,后来薛女官出了宫,重明便自己偶尔看书习字,远不如从前那样勤勉了。” 萧煜听她还是不敢改了自称,往前倾了倾身体,将她置于膝上的手握住,夏如嫣瞬间慌乱,第一反应是要挣脱,但萧煜却将她的手握得稳稳的,看着她用那把优美的嗓音说: “皇兄还记得前阵子庆功宴那日遇见皇妹,你当时可没有一口一个重明,皇妹是母后的养女,朕以为,皇妹应当同朕比别人更加亲近些,你觉得呢?” 他定定地看着她,狭长凤眸中似有深意,尤其是更加亲近几个字似乎加重了语气,夏如嫣心头一跳,竟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张了张口,最后喏喏地道: “…我…我听皇兄的便是。” 萧煜便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松开她,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两下:“朕在这宫中也没什么可以亲近的人了,皇妹愿意与朕亲近,朕很高兴。” 他这样一说,夏如嫣倒有些愧疚起来,好像自己先前不该拒绝他,尤其是那张出众的脸离她这样近的时候,她竟没来由有些羞涩,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皇妹来了,不如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萧煜说着便随手抽出张纸放在案上,再将狼毫递给她,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夏如嫣顺从地接过去,站起身在铺就的白纸上随手写了首古人的诗。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原身的字写得并不算好,夏如嫣随着原身的记忆去写,因此出来的字也十分平庸,她写完之后有些忐忑,悄悄看了身旁站着的萧煜一眼,难为情地道: “我…我写得不好,让皇兄见笑了……” 萧煜虽目光停留在纸上,余光却捕捉到了小姑娘偷偷瞄他的那一眼,他嘴角微扬,往后迈了一步,张开双臂将她半圈在怀中,用右手握住她执笔的那只手,温声道: “皇妹的字是有些不足,朕带你写一遍再看看。” ———————————————————————————————————————— 好!抱了!明天继续抱! 诗是杜甫的绝句二首,随便搜的 让大家久等了,明天不会准时更,可能晚一点吧,这几天比较忙 宫中雀(十三) 他突然环抱过来,把夏如嫣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要避开,然而整个人已经被他牢牢固定在案前,他从后拥着她,一只大掌覆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落下一笔。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还很有力,即使握在她的手上,落笔依旧很稳,当他写完第一笔的横,夏如嫣才反应过来,慌乱地道: “皇、皇兄……” “嗯?” 男人的唇离她的耳朵很近,这一声带着温热的吐息低低钻入她的耳洞,低醇,优美,如美酒般浸入骨髓,夏如嫣猛地一颤,整个人几乎要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皇、皇兄…我……” 她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整个人缩在萧煜怀中,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儿,耳朵连着面颊红了一大片,萧煜看着那颗红到几乎快要滴血的耳珠,眸中瞳色渐深,他微微低头,像是要吻上去,然而嘴唇却在离那颗耳珠还有一指之隔时,又停了下来。 他鼻翼微动,轻嗅少女身上的馨香,然后故意贴在她耳边低语: “我先带皇妹写一遍,然后皇妹再自己来,如何?” 他的声音似带着震动,令夏如嫣禁不住低呜了一声,连白皙的脖颈都因羞怯而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她无措地抬起头朝书房四周张望,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竟只剩下她和萧煜二人。 “我…我……” 她又‘我’了两声,那腔调听起来竟好像要哭出来似的,萧煜喉头滚了滚,握着她的手再次于纸上落下第二笔。 竖、横、瞥、竖、点、提—— 每一笔都落得很稳,纸上展现出来的字迹雄浑有力,然而夏如嫣却无心欣赏他的字,因为他每写一个字,都会在她耳边念上一声。 他的吐息一直在她耳边缭绕,而她身后又是他的胸膛,他并没有贴住她,然而书写之间却因动作若有似无地在她肩后碰触,结实、宽厚,随着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微的震动,夏如嫣只觉得耳后连着脖子,再到整片肩背,都漾起一种近似于酥麻的感觉,甚至令她险些不受控制发出某种羞耻的声音。 她张口咬住下唇,想要努力稳住心神,男人身上的热度与熏香源源不断地侵袭过来,要不是有御案做倚靠,她恐怕站都要站不大稳了。 “沙—暖—睡—鸳—鸯——” 鸯字的尾音拖得特别长,最后收尾时就像是快咬住她的耳朵似的,萧煜似乎特别喜欢这句,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沙暖睡鸳鸯——唔,皇妹可见过鸳鸯?” 夏如嫣下意识摇头:“没、没见过……” 她这一摇头,耳边就与什么相擦而过,只是短短一瞬,然而那柔软的触感却令她本就红润的脸颊瞬间更红了一片,她僵在案前,再也不敢动弹分毫,就怕自己乱动会又不小心碰到身后的人。 萧煜也因为刚才的碰触而愣了愣,待他回过神,少女已经将头深深埋了下去,修长的脖子连着耳朵全染上了绯色,整具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萧煜伸出舌尖,在方才被碰触过的唇上舔了舔,看着怀里羞到快哭出来的少女,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松开手,她会立刻落荒而逃。 但是他怎么舍得松开她呢? 萧煜身体前倾,用胸膛牢牢抵住她的后背,感到女孩儿小小的一颤,他便勾着唇哑声道: “那朕回头让人送一对鸳鸯去青鸾殿,这东西成双成对,寓意很好,皇妹养在园子里赏玩也是不错的。” 他贴得这样近,声音也比方才还要沙哑迷人,夏如嫣甚至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过了好半晌才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又颤巍巍地说: “谢…谢谢皇兄……” “不必道谢。” 萧煜侧头看着她可爱娇艳的脸颊,以及因羞怯而轻颤的睫毛,低声道: “朕以后唤皇妹嫣儿可好?” 这倒不是个过分的要求,兄妹之间称呼对方亲昵一些很正常,但嫣儿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夏如嫣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她咬了咬唇,好半晌才用细若蚊鸣的音量道: “…好。” 萧煜脸上便露出个极其愉悦的笑容:“那么嫣儿,皇兄带你写接下来的两句。” 他带着夏如嫣写完剩下的诗句,当‘何日是归年’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夏如嫣整个人都如同脱了力一般,竟不由自主向后往他身上仰了一仰。 萧煜顺势接住她,用手臂环住夏如嫣的腰肢,故作关切地问: “嫣儿怎么了?可是腿站麻了?” 夏如嫣满打满算也就站了不到一刻钟,怎么可能会腿麻,然而下一刻萧煜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夏如嫣吓得慌忙去推他的胸膛,挣扎着道: “皇兄,你、你快放我下去!” 她着急起来连尊称都忘记了,萧煜却浑不在意,只抱着她大步朝里间走: “我抱你进去歇息一下。” 他步子迈得很大,没几步就进了里间,那儿是萧煜平日偶作休憩的地方不但有床,还有张坐榻,他将夏如嫣放到榻上,一只手撑在榻边,一只手去握她的小腿,状似关切地问: “可是这儿发麻了?” 夏如嫣慌忙摇头:“不是,我、我没事,皇兄,我刚才只是没站稳,真的没事!” 她真的好像哭出来了,睫毛上挂了一颗晶莹滚圆的泪珠,将落未落,瞧着可怜又可爱,萧煜松开她的腿,抬手拭去那颗泪珠,语气里带着几分怜爱: “嫣儿这是被吓着了?朕只是关心你,并无它意,嫣儿别怕。” 夏如嫣还真是被吓到了,一是由于萧煜太过亲昵的举动,二是因为原身的性格所致,她咬了咬唇,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没事,皇兄,我想回去了……” 她现在这副样子萧煜怎么可能放她回去,他将她牵起来,温声道: “朕现在有些饿了,不如嫣儿陪朕用过点心再回去?” 这点要求夏如嫣自然不好拒绝,便被萧煜牵着到外头去用点心,二人坐定,他将莲子羹放到她跟前,自己则拿了块儿核桃糕放入口中。 夏如嫣喝了两口莲子羹,抬头去看旁边的萧煜,他刚吃掉一块核桃糕,正叉了第二块起来,见她看过来就顺势将手里的核桃糕递到她的嘴边,微笑着说了声: “啊——” 夏如嫣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愣神,来不及反应之下竟乖乖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就看到萧煜将她咬过的那块核桃糕放到自己嘴边,张口全部吃了下去。 夏如嫣又惊住了,原本已经恢复如初的小脸顿时又刷的红了一片,她呆呆地看着萧煜,就见他再次叉了块儿核桃糕喂过来。 “我…我自己可以吃的……” 夏如嫣伸手想去拿另一只叉子,却因为慌张不慎落到了地上,这下就只剩下萧煜手里的那只可用,他将核桃糕往她嘴边递了递,跟哄小孩儿似的道: “啊——” 夏如嫣只得张开嘴又咬了一口,贝齿将松软的核桃糕咬下,有些许碎末沾在唇上,她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没留意到旁边的男人眸色变得又深了些。 萧煜将那块她咬过的核桃糕放入口中,那种往日令他不喜的味道,现在却无端变得可口了许多。 他眯起眼,也伸出舌尖在唇边舔了一下,这只可爱的小兔儿,他什么时候才能把她完完整整吃到嘴里呢? —————————————————————————————————————————— 萧煜:下次我想尝尝嫣儿嘴里的核桃糕是什么滋味。 夏如嫣:Σ?(??Ω?Д?Ω??)? …… 萧煜:沙暖睡鸳鸯,床暖睡兄妹。 夏如嫣:………?(??≧?□?≦??)? 让我康康下一章能不能亲上,如果不能,那就下下章